第17章 同桌你好16

喻澤年睜眼的一剎那,看見的是林燈一慌張而驟縮的眼瞳。

那麽黑,那麽純粹。

眼下的那顆淡而淺的淚痣像寒冬枝頭的一顆小巧紅梅,即使小,卻在一片雪白中莫名的添上色澤。一如此時。

喻澤年燒的頭昏昏沉沉,那雙幽深的眼底像蒙了層霧氣,喝出的氣息灼熱而急喘,而定睛瞧清上方的人後,他的呼吸一滞。

林燈一急于撤開,他猛地擡頭,就在這時,沒有任何理由的——喻澤年擡手,一把按住了他的後腦勺。

阻止他的逃離。

“你。”林燈一微微睜大眼睛,随後聲音一沉:“放開。”

喻澤年大夢初醒般忽的撒手,說了聲“抱歉”,然後坐直身體。

他揉了揉太陽穴,問:“我怎麽睡……着了?”

他其實想問的是怎麽睡到你腿上了。

再看自己背後,此時正披着校服。

“誰的?”喻澤年問。

林燈一站了起來:“我的。”

“趁着還沒死,跟我去醫務室。”林燈一簡單收拾了下桌子,擡手在桌角敲了敲,自己先走到後門。

喻澤年還沒反應,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燈一在後門喊了一嗓子:“喂,喻澤年。”

喻澤年慢吞吞的站了起來挪到後門,一出後門就靠在牆上揉着太陽穴搖了搖頭。

林燈一皺眉看他:“還行嗎?”

喻澤年笑:“小同桌是在關心我?”

林燈一:“沒死就快點走。”

林燈一說話有些沖,有些不客氣。

他自己看不見,但是喻澤年看見了,從剛剛開始,他可愛的小同桌耳朵就一直紅着,而且……越來越紅。

喻澤年在後頭笑了。

要喻澤年好好走到醫務室是不可能的,本來這一路就推三阻四說不去,好不容易被林燈一兇到醫務室門口又耍賴不願進,那麽高高大大一帥小夥抓着門框死活不松手。

“你至于嗎,就是看個醫生。”林燈一以為喻澤年是故意找茬,但看他摳的發白了的指甲才覺察到他好像真的在害怕。

他半信半疑問道:“你……怕醫生?”

喻澤年搖頭,僵硬着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開什麽玩笑,我喻澤年怕過誰?”

林燈一往裏頭看了眼:“那你為什麽不進去。”

喻澤年不說話。

醫務室安安靜靜,這個點正是學生們用功勤奮的時間。就連學校裏都很少能看見人影。

校醫務室外是一片綠色草坪,修剪的整整齊齊。

這間單獨的小房子在學校最後方,平時也很少有人來,所以,顯得更加安靜。

一片純白裝點着單調的房間,就連窗簾都是單純的白色,每當風吹過,會輕柔的起起伏伏,有種別樣的溫柔。

林燈一掃了眼喻澤年,像是發現了什麽。

他眼眸深處有淡笑,藏得很深,問:“你……怕針?”

喻澤年猛地望向他:“一根針我怕什麽?”

林燈一側靠着牆看他,挑起眉梢:“你,怕打針。”

不是疑問,是肯定。

喻澤年:“……”他啞巴了。

果然。

林燈一沒忍住,難得勾了勾唇。

喻澤年看的一愣。

他不好意思的偏過頭:“有這麽好笑麽。”

林燈一搖頭:“不好笑。但是……你活該。”

喻澤年:“我活該?”

林燈一走到他面前:“昨晚幹了什麽,心裏沒數?”

喻澤年:“我昨晚我!……”

……他好像昨晚确實出去浪了。

直到林燈一睡着隔壁的燈也沒亮。

“所以。”林燈一趁他不注意,一把拽過他踹進了醫務室:“怕也沒用。”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昨晚有多嗨,現在就有多慘。

林燈一就沒見喻澤年那麽慫過。

他在會診椅子上坐的端端正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好,視線還若有若無的往不遠處的鹽水瓶那望,醫生讓張嘴就張嘴,讓掀衣服聽心跳就掀衣服,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過。

就是動作有點迅猛,以至于掀衣服的時候沒打招呼,胸前一片春光就那麽赤果果的呈現在了林燈一眼前。

林燈一:……

他撇過頭。

“扁桃體發炎,受涼導致的。”醫生年紀不大,生的俊逸潇灑,放下聽診器後在電腦上敲着字,随意說:“目前還在高燒,打三天吊瓶,給你開張病假條回去和老師請個假,沒什麽大問題,來,去那兒躺着吧。”

“打吊瓶???”喻澤年一下子從凳子上蹦起來了。

林燈一見鬼似的望着他,好家夥,這人不去打CBA真是屈才了,就差蹦天花板上蹲着。

醫生也被他突如其來的這一嗓子吼的怔住。

“有問題?”醫生問。

“可不可以不吊水,只吃藥?”喻澤年皺眉問。

醫生搖頭:“不行,你的炎症有些嚴重,而且高燒要快速降下來才行,不然會耽誤你上課。”

喻澤年:“那……”

“醫生。”林燈一接過話茬,看了喻澤年一眼,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道:“能開藥就開藥吧,我這個同學別看他人高馬大的,其實他內心住着小女生。”

醫生奇怪的看了喻澤年一眼。

小女生?

喻澤年本尊:???

你丫胡說什麽。

林燈一繼續:“小女生膽子都小,他也一樣,主要是怕……”

打針。

“林燈一你閉嘴!”喻澤年趕緊站起來捂着他的嘴,一只手捂着而另一只手毫無意識的竄過他的腰,由後向前緊緊抱着。

林燈一渾身僵住,喻澤年全然不知。

喻澤年:“不就是吊水麽,我吊!”

逞能的後果是非常可怕的。

此時此刻,喻澤年的臉色煞白。他筆挺的鼻梁高而窄,精致的輪廓本應在一片純白中完美而帥氣,然而現在……只剩下了慫,還有哆嗦。

右手伸着,他一眼也不敢看,左手緊緊扣着椅背。

“醫生你輕點兒,別,別太用力。”

醫生:“恩。”

“你,你要快,一下子戳進去,最好快到我還沒反應過來。”

醫生:“恩。”

“算了算了,還是別太快,太快估計會疼,你還是慢點吧。”

醫生:“……”

林燈一收回落在他手上的視線,冷冰冰道:“你怎麽那麽多廢話。”

喻澤年沒心情跟他拌嘴,他是真的害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從小就怕打針,針一來他能比什麽都乖,又比什麽都可憐。

林燈一剛剛就發現他的手指在抖。

醫生給他的手消毒,準備推針。

喻澤年大叫了一聲:“等等!”

醫生實在是……

“又怎麽了?”

喻澤年有些不好意思的飛速看了眼林燈一,他捏了捏拳頭,又緩緩松開。

他朝林燈一伸出手,有些窘迫,但很小聲的問:“可不可以借你的手用一下。”

林燈一就站在他身邊,看着他的手沒說話。

喻澤年的手真的很漂亮,骨節修長,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相比之下,林燈一要比他的瘦削一些,冷白一些。

喻澤年的手在半空尴尬的舉了會兒,見林燈一沒反應只好悻悻收回,他閉眼:“醫生你來吧。”

醫生速度很快。就在喻澤年這句話落音時,針已經迅速的插了進去。

喻澤年以為自己會痛,會吼,會和小時候一樣渾身起雞皮疙瘩控制不住的顫抖。

但是沒有。

他甚至沒察覺到針紮進去。

因為在那一刻,一雙冷薄而滑膩的手竄入了他的手心,與他相握。

毫無起伏又熟悉至極的音色在耳邊響起:“就借一會。”

像失聰了似的,世界一片安靜,又像置身于十字街角一樣,世界一片嘈雜。

直到林燈一把手抽走,喻澤年都有些恍惚。

醫生叫走林燈一去拿些藥又說一些注意事項,他與醫生一起站在桌前背對着室內。

風吹起一片純白的窗簾,陽光恰好掀起一角,落在他的身上。

少年穿着潔白的衣服,烏發遮擋了些許面容。被陽光溫暖了幾分的面色奇異般變得柔和,林燈一拿着藥的手指細長而白。

喻澤年盯着他融在光影下的背影,一眨不眨。

哪怕林燈一已經回頭,并且走近問:“你看着我幹什麽?”

喻澤年搖搖頭:“沒什麽。”

這裏沒什麽其他的事,醫生進辦公室了,留他們兩個在這。

林燈一想說他先回班裏了,就聽喻澤年道:“我餓了,想喝奶茶。”

林燈一皺眉:“你扁桃體發炎喝什麽奶茶。”

喻澤年:“想喝熱的。”

林燈一:“……”

喻澤年:“就我昨晚給你買的那一杯,成嗎?”

林燈一盯着這個難得乖一次的病號,竟然沒拒絕。

就說了一句:“怎麽這麽麻煩。”就走了出去。

喻澤年一個人吊着水發着呆。

鹽水瓶裏透明的藥水滴滴答答,像時針一樣計數着分分秒秒,順着狹長而窄小的管道流進他的血管,進入他的全身。

左手五指張開又合上,這裏再沒有奇怪的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只剩下闖入手心的暖風。

他依稀記得小時候自己一旦生病,就會把所有人都趕出去,只留家庭醫生。因為每一次他望着針尖害怕的哭泣時,父親都會一巴掌甩上他的臉:“哭什麽哭,打個針也哭,你還是我喻成華的兒子嗎?”

那個時候,媽媽一句話也不說,只會淡淡看他一眼,然後用美麗的紅色指甲拈起一串櫻桃放入嘴中。

久而久之,他更害怕針,也更害怕父親。

到後來就算燒到神志不清,都要程孑然幫忙把家庭醫生叫來,瞞着他的父親母親。偷偷看病,咬牙挺過。

而一般那時,程孑然都會躲的遠遠地,假裝不知道。因為他父親是喻家的管家,他違背了父親從小教他的規矩。

然後,小小喻澤年會躲在床裏,縮成一團,直到病好,當一切都沒發生。

記憶很遙遠,因為他後來好像都沒有再生過病。今天着涼是意外,發燒是意外,倒在他身上是意外,讓他陪着來醫務室是意外,借用的那幾秒更是意外。

盡管短暫,但很溫暖。

奇怪、陌生、但卻從未有過的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家燈燈超級暖~

借你小手拉拉。

——

明天還是這個點更新喲,晚上晚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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