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阮家。
偌大的家裏, 空蕩蕩的，家具上遮着白布，部分房間已經貼上封條, 因為前些日子賭石虧損太多, 何翼慫恿白雲殊賣掉了房子。何翼并不在家, 大概是因為賭石虧損不怎麽理他, 去了公司, 現在公司裏面的人也不讓他插手事務，白雲殊守在家裏, 看着蘇清苑發來的消息。
——約他見面。
呵。
現在知道約他見面了？早一點約他見面談判，然後交出靜瀾集團, 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抄襲事件的偏向, 一定讓蘇清苑無計可施了，所以才約他出去，想要求和。
白雲殊冷笑起來。
——好。
白雲殊回複。
轉頭給湛邱打了個電話：“今晚八點, 一旦我這邊事成, 你就殺了蘇清苑！”
湛邱：“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白雲殊想了下，說：“不記得了。但明年的今天就是蘇清苑的忌日！”
湛邱想了想, 被白雲殊挂斷電話，他忘了告訴他，今天是他的生日。
只是, 白雲殊不知道的是, 他的通話正在被監聽。
兩個人将地點約在了環島咖啡廳。
白雲殊相當自信，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賭石的時候自己會輸掉, 但按照前世記憶，蘇清苑就是自己的手下敗将。
Advertisement
既然是已經輸過一次的人，還能贏嗎？
白雲殊堅信, 現在的自己得天道庇護，是上天的寵兒，而蘇清苑這種人，只是用來襯托自己成功的某個配角。
晚上八點。
掐着時間，白雲殊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蘇清苑那張頹靡的臉。
冬日來臨，綿長的白晝開始變短，六七點，天已經完全黑了。從街道蔓延開來的燈火，在主幹道留下璀璨昏黃的光，但仍有照不到的地方，沉寂着、不被人注意到。
在四通八達的商業區，白雲殊立在黑暗之處，看向對面亮起“coffee”标志的環島咖啡店。如夢如幻，如果不是因為蘇清苑，他本來應該進入娛樂圈的，按照時間線來，他在拍戲中和影帝接觸，影帝對他日久生情。
最初的夢想破滅了，這一切都是因為蘇清苑！他本來應該在大屏幕前享受萬人的矚目，可現在他淪落為一個傀儡總裁。
不知不覺間，他的內心扭曲從“不要再過從前淤泥的生活”變成了“蘇清苑憑什麽過得比我好”，他想痛快地看着蘇清苑整個蘇家成為落水狗，就像今日這樣搖着尾巴求他。
掐着遲到的點，他低頭看了下表，黑燈瞎火之中表上數字看不清楚，他正打算摸手機，卻突然感覺脖頸一麻，一麻袋突然罩了下來。
“你……”
晚上八點，遠離商業地帶的環島咖啡廳已經無人到來，整個街道雖然燈光璀璨，卻寥寥無人，更不要說這種燈光照不到的小道。
像拖死狗一樣将白雲殊拖到無人經過的轉角，四處确定沒有攝像頭以後，蘇清苑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容。
“打哪裏比較疼？”蘇清苑舉着手機上露出屏幕上的字。
白色光線落到他眼瞳之中，像閃動不安的星河。
洛枳行變聲跟他說：“肝。”
說完，蘇清苑倒是想下手，被洛枳行制止了：“這種粗魯的事情，還是交給你男人來吧。”
“？”
沒悟到對方話裏的真谛，蘇清苑皺了下眉毛。洛枳行拿過棒槌往他身上狠狠砸了幾下，白雲殊痛呼幾聲。
湛邱躲在暗處，他沒搞清楚情況，等發現白雲殊被人擄走的時候，才慌了。
他匆匆行走在夜色裏，将連衣帽往下扯了一下，遮住了半張臉。□□被摁了下去，在夜色裏散發出淡淡的霜色。
他向着蘇清苑沖過去——
“湛邱，好好想清楚。你才二十來歲，你還有未來。”
眩暈的燈光将湛邱拖到陽光下曝曬，他的靈魂都在痛呼出聲，可他像個啞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沖過去了，手穩得狠，畢竟不是第一次殺人，已經不會發抖和害怕了。
刀刃高高舉起，還沒有近身，四周突然竄出無數個大漢，一起将他堵在巷道。
“你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警察背後就是光，湛邱把帽檐往下狠狠一拉，抿了下唇。
他轉身拔腿就跑，但已經無路可套。
他想沖向蘇清苑，至少要帶走一個，然後他跟洛枳行對視了。
那是他曾經有過的堅定眼神，于塵世中無妄而孤獨的靈魂，堅定不移守護着伴侶，就算己身化為灰燼，仍要仰望光明。
這他媽還有什麽勝算？
拼戰力鬥不過警察，唯一的信念比不過別人，從頭到尾，一敗塗地。
他沒有放下刀，反手向着自己胸膛插進去。
——只要我死了，就沒有人知道我跟殊殊的關系，只要殊殊否認，他就永遠安全、幹淨，向着光明前進了。
他天真的想。
然後他聽見洛枳行輕笑：“你不會以為你自殺了，白雲殊就能沒事吧？”
“？”湛邱的刀頓住了。
洛枳行鐵齒銅牙、冷面詭笑，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疊照片：“我調查你有一段時間了，你們兩個不可能不認識，就算你想要自殺來逃避責任，白雲殊仍然是從犯。”
“……”湛邱的手抖了抖。
洛枳行繼續道：“而且你手上的刀，長度不夠。人在選擇自殺時候，大腦會産生強烈的自救意識，你刺入的距離并不足以讓你喪失生命。而且，我們早已經備好了救護車，這幾步路的時間，就算閻王要收了你，也能把你強行拉回來。”
“原來，我死不死都一樣。”長時間沒有開口，他的聲音無比粘稠，帶着死氣沉沉，在大好年華上 黏糊地糊上不見天日的惆悵。
……
審訊室的燈光是通透慘白的。
“湛邱，別做傻事。如果你如實交代，還能抵罪。”
他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
白晃晃的燈光使人暈眩，不斷被詢問着“你的名字”“你的名字”。
湛邱！
湛邱。
……湛邱是誰？
湛邱望着玻璃一側的蘇清苑。刀削斧刻的神情中帶着倉皇不安。
“草他娘的，小苑啊，這人怎麽是個鋸嘴葫蘆，問啥他都不說啊！”年齡不到三十，模樣卻已經像三十的安大平，揉着幾天沒洗的頭發，往沙發上挨着蘇清苑一坐。
瞬間，柔軟沙發凹進去一大塊。
安大平是他以前同學，關系不錯，這回出警任務全靠他安排。
“這人要是抗戰加入敢死隊，絕對不怕他洩露國家秘密。”
安大平從桌上翻出幾桶方便面，刷拉撕開泡好，一氣呵成。沙發還沒能恢複形變，又慘遭二次傷害。
蘇清苑看着視頻裏的湛邱，猜測道：“也許我們可以從別的方向入手。他這樣一個敢于為了愛情去死的人，他所相信的愛情是牢不可破的嗎？”
“旁邊不是還審着白雲殊嗎？我找幾個問題進去搞搞他。”洛枳行自覺參與一線任務，在安大平的對比下，好在蘇清苑面前彰顯他無處不在的魅力。
白雲殊審訊室跟湛邱隔着好幾道牆。
他被揍的位置發出陣陣疼痛，幾次三番提出要求看醫生，對方卻絲毫不理會，只是讓他不斷交代。
交代什麽？
白雲殊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需要交代的。
“我有做什麽嗎？”
“我什麽都沒有做啊。”他的眼神十分純真，甚至臉上還帶着幾分笑容。
審訊員推了下眼鏡，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冷笑一聲：“你認識湛邱，并且慫恿他殺害蘇太強和蘇清苑……”
“哈？我不認識什麽湛邱。”白雲殊嘴唇抖了一下，臉上擺出一絲故作的輕松，“你們說的跟我沒關系，我才是受害者！”
審訊員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這時候有別的警員過來敲門，審訊員看了眼白雲殊，帶着筆記本出去。
白雲殊心髒撲通撲通，腦袋裏有一絲眩暈。眼前一切都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劇情，他有些害怕，要是湛邱頂不住壓力，全部都說了出來怎麽辦？如果不是湛邱招了的話，為什麽會有警員過來？他們到底在外面交流什麽？
咔噠、咔噠……靜谧空間內，只有手表一刻不停轉動的聲音。
白雲殊額角滲出汗珠。他知道作為主角，自己肯定不會有事，但湛邱呢？如果何翼過來保釋他的時候，發現湛邱也是他的情人……又該怎麽交代呢？
各種念頭彙集在一起，白雲殊腦海裏只剩下最後那一個——放棄湛邱。
如果作為主角，這也太苦了。作為一本甜寵文，下一秒理所應當有好男人來拯救他。像湛邱這種，從陰溝裏爬出來的人，顯然不是好男人的選項。
白雲殊心底默默在湛邱的後面，畫上個叉。
審訊員再次回到房間。他背後的“公正”二字肅穆莊嚴，散發着光芒。
“你的同伴已經交代了，如果你執迷不悟，我們有權對你……”
白雲殊喟嘆一聲：“我舉報。”
“？”
“他在16歲的時候，殺害了自己的叔叔。”也許把曾經在陰溝裏的一切丢棄，才能觸手摸到所謂的甜寵吧。
·
“16歲的時候，想過長大以後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嗎？”審訊員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湛邱沒有回答，反饋過來的，白雲殊字正腔圓的聲音，從錄音筆當中釋放出來，變得十分陌生。
……
“警官！我們在湛邱家裏挖出了一具白骨！”
“身份已經核實！”
“死因鑒定結果出來了！”
審訊員敲了下桌面，筆尖劃拉出尖銳的鳴啼。
“現在，你可以交代自己做的一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