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間牢房幾乎有容池之前住着的那間三個大, 也比那間幹燥些。
——至少頭頂的石壁上沒有滴水。
不過大概是因為住了太多人又總是不能及時清理的緣故,石牢中散發出一股混雜了汗臭、屎尿和屍體腐爛的酸臭味。
容池站在石牢進門的地方,臉上肌肉微微繃緊, 長睫毛下的黑眼珠子從石牢的右側掃到了左側。
十多個人都靠着牆,或是蹲着, 或者坐着,或是躺着,全都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不過也可以看得出這十多個人中,有的人混的明顯不怎麽樣,餓得面黃肌瘦的。
而有的人甚至不像是在牢裏。
——東北角一名身穿黑衣的漢子,靠在厚厚的棉絮上, 正一手撐着頭,一手在往嘴裏磕着瓜子。
這人也在看着容池, 将手裏的瓜子皮往旁邊一扔後, 挑着眉問了一句:“這小子什麽來頭?”
旁邊立刻有人回道:“頭兒,聽說這可是鮮于族送給魔尊的美人呢。”
“哦?那怎麽進來的?”
“好像後來查出來是天界的奸細。”
黑衣漢子仿佛是來了點興趣, 從棉絮上撐坐了起來,拍了拍手, 臉上笑得意味不明,“原來是個天族的,老子最喜歡天族人了。啧, 這小模樣生得細皮嫩肉的。”
牢中立刻響起了一陣笑聲來。
所有的人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繼續落在了容池身上。
容池頗有些不适地縮了縮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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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四處看了一下,見其他地方都實在沒有位置了,只好在石牢門邊蹲下來。這地方也只有狹窄的一小片, 蹲下來後他只能将胳膊抱在腿上。
似乎因為他的動作,四周響起一陣不明意味的笑聲。容池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将腦袋擱在了腿上。
誰料這時, 坐在了他旁邊的一個尖耳猴腮的家夥突然就湊了了過來,然後朝着他脖子地方就使勁兒嗅了嗅。
“頭兒,天族的就是不一樣,還是香的!”
牢中立刻又起了一片哄笑聲。
“哈哈,那你再摸摸試試,看看軟不軟。”剛才的黑衣漢子道。
“好嘞,既然是頭兒說了,那我就摸摸看。”
說完,這家夥一雙黑乎乎的手就朝容池伸了過來。
容池呲了呲牙。
他臉上繃緊,從剛才開始就沒放松過警惕。
旁邊的手一伸過來,他敏捷一抓,跟着用力一扯。
“啊——”
“痛痛痛……”
坐在容池旁邊尖耳猴腮的家夥叫了起來。
不過大家卻只顧着看戲,對他受傷之事似乎并不在意。
等過了片刻,容池才嫌這人叫得煩了,将人松開來。
這時,坐在那黑衣男子旁邊的一人才說道:“頭兒,這小子似乎力氣大得很。”
那身穿黑衣的男子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樣。
他盯着容池看了一下,冷測測地笑了一聲,跟着就道:“行了,既然來了,那我來說說我們這裏的規矩。”
這話一出,所有人立刻都安靜了下來。
容池擡起頭來,朝此人看了過去。
黑衣男子看着容池繼續說道:“魔界和天界可不太一樣,這裏向來信奉弱肉強食,也就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而在我們這裏一直就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新進來的要和這裏的所有人打一遍,如果打贏了對面,贏的一方無論提什麽條件,輸的一方都必須答應。”
容池動了一下眼珠子,把此時石牢中的所有人看了一圈,嘴唇動了動問道:“所有人一起?”
“自然是一個一個來。”
“如果不打呢?”容池遲疑道。
黑衣男子笑了一聲,沒回答容池這話,直接就朝周圍問道:“你們誰先來?”
适才容池露過一手,此時衆人都在暗自衡量自己的實力,過了片刻,才有一人站了出來。
是個看起來沒什麽力氣的瘦子。
不過等打起來,容池才發現這人滑溜得很,從石牢中這面蹿到那面只要一眨眼的功夫。
他最讨厭這種不好好打的人了。
不過他在天界的時候就愛上蹿下跳,動作一向靈敏,雖然費了些功夫,還是很快把人給抓到了手裏。
容池正想要從丹田中調動靈力,這時才想起靈力已經被脖子上帶着的鎖靈環封了,根本就不能用,于是手上一使勁兒,就将人摔到了地上。
這瘦子明顯身體強度不怎麽樣,被容池抓到三次後,就倒在地上便爬不起來了。
“你要他做什麽?”黑衣男子神情淡淡,朝容池問道。
“我……”容池坐在地上輕輕地喘了兩口氣,舔了舔嘴唇,回道,“我餓。”
黑衣漢子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經爬不起的瘦子,“他剩下的吃的都拿出來。”
很快,容池拿到了兩個硬邦邦的饅頭和一小塊已經不怎麽新鮮的雞肉。
黑衣男子移開目光,繼續問道:“下一個誰來?”
跟着,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站了出來。
這次這人力氣極大,和剛才靈活的瘦子套路完全不一樣。
容池原本身體就虛弱,适才又消耗了些力氣,這次着實是花了些功夫,才将人按在地上。
“冷。”容池又道。
黑衣男子頭一動,立刻就有人把這人之前躺着的那床麻杆編織的睡墊給容池拿了過來。
黑衣男子臉色不是很好看,這次沒再問誰想上了。
他側過頭,看着站在他左側那人便道:“老疤,你去。”
這次走出來的是個臉上有道疤痕的漢子。
小狐貍天性敏銳,覺察到了些危險,雙眼一眯,稍微慎重了些。
不能是用靈力,大家都是赤手空拳,來回回打了幾個來回。
這人比之前的那瘦子又要更滑溜一些,一次容池差點就能得手了,對方竟然接着身上鎖靈環的鐵鏈擋住了容池的當頭一掌。
容池心道,若是靈力沒有被鎖住,早就把這人按在地上了。
不過到底是他力氣要大些。
對方失誤了一下,立刻就被一拳按到了地上。
誰料這次,容池正要再接再厲之時,卻突然就感到自己的身體動不了了。
這是……
是,縛身決!
這道靈決前幾日在無垢殿中,魔尊還讓他練過。
這個人居然可以用靈力!
容池擡起頭來,看着從地上爬起來朝自己走過來的刀疤臉,用力掙紮了一下。
可不能用上靈力,縛身決哪是這麽容易掙脫的。
随後,容池便感覺肚子上一疼,整個人被一腳踹到了地上。
縛身決随之解開。
不過他正要爬起來,背上又立刻挨了重重的一腳。
這一刻,容池只感覺疼得眼前黑了黑,一股熱流從胸膛湧向了喉嚨,随後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疼……”
他之前神魂受傷,本就沒有恢複,此時身體又受重創,頓時趴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也沒再爬起來。
“老疤,你說。”黑衣男子終于笑了起來,朝疤痕臉道。随後他又意味深長地多加了一句,“慢慢玩,別來得太狠。”
刀疤臉盯着容池笑了一下,道:“頭兒,那我就要他身上這件衣服好了。”
“你……”容池吐出一口血來,擡起頭看着刀疤臉,虛弱地勉勉強強道,“你戴了鎖靈環,但你用了靈力。”
不過此時根本沒人理他。
之前刀疤臉的話一出,在旁邊看熱鬧的幾個人就圍了上來,很快将容池外面的一層衣服扒了下來,然後扔給了剛才獲勝的刀疤臉。
容池身上頓時只剩下裏面的一層白色的裏衣。
這層裏衣十分單薄,幾乎透明,影影綽綽可以看見裏面白皙的肌膚。
剛才受傷流出的鮮血滴在上面,帶着幾分觸目驚心。
周圍頓時一靜,只聽得見一陣咽口水的聲音。
又過了片刻,才聽見衆人道。
“真不愧是魔尊的美人,這細皮嫩肉的。”
“頭兒,我來我來。”
“頭兒我來,前些日子剛弄到條細鞭,正好試試手!”
剛才還猶猶豫豫的衆人見此時容池受了重傷,立刻一個個冒了出來,都想占點便宜。
容池勉力從地上坐了起來,他只覺得自己此時渾身哪哪都疼得厲害。
只有他知道,剛才他受傷之時,丹田中的伴靈也立刻枯了一段。
幾日沒有靈力滋養,新長出的嫩芽早就掉了,而此時伴靈的主幹唯一能夠消耗的只有他的生命之力了,他身體受損,伴靈立刻也撐不住了。
恍恍惚惚地,他就看見又一個人的影站到了他的面前。
跟着,破空的鞭聲響起,容池後背上一疼。
同時,丹田之中亦是撕裂般的疼痛。
小狐貍從開了靈智以來,幾乎沒有遭過什麽罪。
先前遇到不破煞靈,算是第一次歷了難,不過這雖然難熬,但其實恢複的那段日子一直都過的極好。
此時此刻,他其實特別特別想哭。
真的好疼。
冷汗從額頭上滴落下來,容池咬着牙沒哼出聲來。
眼淚剛轉到眼睛裏,他就又給收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哭。
不過他第一次覺得,特別特別的讨厭這些人。
迷迷糊糊中,他就看到剛才一直在叭叭叭說話的那名黑衣男子站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了手來,摸到了他的臉上。
容池本能地掙紮回頭,用力一口就咬了上去。
“這小子,還挺倔。”
跟着,他就感覺到自己被使勁兒按到了地上。
有人踩在了他的背上,有人在扯他身上已經破碎不堪的衣服。
無垢殿後殿中。
魔尊處理完事務,躺在榻上。
他正想閉目,誰料這時,突然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的響動,是在後殿側面的窗戶那裏傳來的。
魔尊頓時心猛地跳動了一下,立刻回頭朝側邊窗戶的地方看了過去。
窗戶處空無一人。
“誰?”魔尊吸了口氣,盯着窗戶的那個位置道,“出來。”
又過了片刻,才看到一道火紅色的身影耷拉着一顆狐貍腦袋,從窗戶外面跳了進來。
是九尾。
仿佛什麽期望落空。
魔尊這一刻莫名地就有一種刻骨的空虛無力之感卷了上來。
他看着九尾,神情冷淡,不過語氣還算好:“你來做什麽?”
九尾蜷着尾巴,看了一眼魔尊,道:“我找他玩的,我好幾天沒見着他了。”
九尾并不知道容池此時已經是天界的奸細了。
不過魔尊知道九尾說的他就是容池。
魔尊沉默許久,開口道:“他過幾天回來。”
九尾繼續問道:“那要幾天?”
魔尊這次又沉默了許久,回道:“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