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吃醋啊。”◎
時間還早, 劇組其他人都還沒到，門口的保安看到喻希也沒多問，直接就放他們進去了。
“你腿怎麽樣？”喻希記着祁雲嵩的腿讓她枕了一整晚, 有點擔心, “疼嗎？”
“沒事。”祁雲嵩擡手将她頭頂垂下來的一枚樹枝擡高, “你放心，我又不傻, 經過那四年，我不會再對自己的身體掉以輕心。”
“那就好。”喻希松了口氣。
空氣沉默下來, 只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和兩人幾乎同頻的腳步聲。
平常聽着很尋常的聲音，這會兒卻突然有點暧昧。
喻希輕咳一聲, 帶祁雲嵩往建築物走：“這邊就是我劇中上班工作的幾個主要場合, 這裏是辦公室……”
她說着推開一扇門, 裏面就是普通格子間的樣子。
“你的位置是哪個？”祁雲嵩問。
喻希一笑：“你猜？”
祁雲嵩掃了一眼，走向最顯眼那個：“這個？”
“你怎麽猜出來的？”喻希跟過去, 問了句廢話。
拍劇嘛，肯定還是跟日常生活不一樣, 主角的東西就是會格外矚目一點，要抓人眼球，祁雲嵩猜出來不難。
“因為這個。”祁雲嵩卻指着她桌子上的一個複古娃娃擺件, “我記得你以前就喜歡這種小東西, 是你自己放的吧？”
喻希嘴角微微一翹：“對。”
辦公室也沒什麽好看，轉了一圈, 喻希便想離開：“我們去隔壁……”
“這是誰的位置？”祁雲嵩卻指着她工位對面的辦公桌問。
喻希愣了下, 沒有馬上回答：“你怎麽問這個？”
“你這個位置很獨特, 一看就是主角的位置, 而這個位置……”他在對面那個位子坐下來，“很方便跟你……互動，應該是重要角色？”
“可以啊，祁總觀察力不錯嘛。”喻希笑道，“那是男二的位置。”
祁雲嵩又打量了一番男二的桌面，問：“男二是什麽人設？”
這部劇是原創劇本，除了劇組人員，其他人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內容。
“人設挺好的，看似不靠譜，但其實特別帥……”喻希說到一半，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你問這個幹嘛？”
祁雲嵩直視着她的眼睛：“吃醋啊。”
喻希：“……”
空氣微妙地安靜了幾秒，喻希打了個哈哈：“那倒是用不着，女主跟男二沒有感情線。”
說完，恨不得穿回去捂嘴。
說的什麽鬼，他吃不吃醋，關她什麽事？
祁雲嵩瞬間從男二座位移動到喻希面前：“那你跟誰有感情線？”
“簽了保密合同，不能劇透。”喻希轉身離開，發梢揚起來，“你還看其他地方嗎？”
“看。”祁雲嵩笑着跟上來。
辦公室隔壁，是一間練功用的舞蹈室，這裏是許燃扮演那個角色的主要活動場所之一，和女主有好幾場對手戲都是在這裏。
舞蹈室的門開着，祁雲嵩直接走進去，看了眼一整面的鏡子牆，說：“這裏應該有感情戲了？”
可能昨天劇組在這邊拍了戲，舞蹈室還堆了不少道具，喻希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翹着腳一晃一晃，故意道：“為什麽這麽說？”
“這種場景就很适合暧昧。”祁雲嵩朝她靠近，單手撐在她坐的椅背上，好像真的在說戲，“比如這個動作，你朝鏡子裏一看……”
他說到一半，倏地頓住。
喻希也是在這時候，聽到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她轉頭一瞥，看到一個人影蜷縮在一堆道具中間，吓得尖叫一聲，整個人都朝前撲去。
祁雲嵩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撈進懷裏。
喻希腦子裏一片混沌，四肢本能地抱緊祁雲嵩，将臉埋在他胸口。
周圍又沉默下來，可能只是一瞬間，也可能過了好久，喻希感受到祁雲嵩身上熟悉的木質香氣，才稍微冷靜了一些，做好心裏建設，戰戰兢兢地扭頭看去。
那堆道具裏，慢吞吞地站起來一個人，也是滿臉通紅，尴尬地喊了聲：“喻老師，祁總。”
竟然是許燃！
喻希長松一口氣，又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麽會在那裏？”
“我本來在這裏練舞，聽到你們過來……”許燃也很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本來是想等你們離開再出來，沒想到……”
他想的是，喻希跟祁雲嵩現在畢竟還沒在一起，大清早來劇組，大概也是不想被人發現，要是被他撞破可能會覺得尴尬，所以才會躲起來。誰能想到，現在更尴尬。
喻希：“……”
她剛想說什麽，視線瞥到身後的鏡子裏，她雙手緊緊摟着祁雲嵩的脖子，雙腿夾在他腰上。
這個姿勢……
喻希猛地松開手，差點直接朝後栽倒。
所幸祁雲嵩反應快，抱着她後背手用力往回一帶。
喻希倒是沒摔下去，但匆忙中嘴唇掃過什麽柔軟微涼的東西，也不知道是祁雲嵩的嘴唇還是臉頰。
“沒事了，放我下去。”喻希也不敢去檢查，踢了踢腿，尴尬得整個人都快燒起來。
祁雲嵩眸色一黯，依言松開手，将她放到地上。
喻希一下子蹦開好幾步，故作鎮定地捋了捋頭發。
“我，我練完了。”許燃拿起自己的衣服，想要溜走，“你們繼續，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喻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攔住許燃，“我，我有事和你說。”
許燃這下不好走了，偷偷去看祁雲嵩。
祁雲嵩攏了攏外套，倒是很淡定，看不出不高興。
“我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喻希試圖解釋。
許燃點點頭：“我知道了，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喻希：“……”
“算了，無所謂。”喻希擺擺手，她倒不是怕被人發現，不然也不會帶祁雲嵩來劇組，只是她自己都還沒想好，難免尴尬，但這也不好解釋，幹脆岔開話題，“你不會在這裏練了一晚上舞蹈吧？”
“不是，早上起得早。”許燃說，“我好久沒接觸這些，業務生疏不少，必須努力。”
“是劇組有人為難你嗎？”喻希又問。
“沒有。”許燃急忙搖頭，“是我自己不想拖大家後腿。”
“工作固然重要，也不要忽略身體健康。”喻希勸了一句，看許燃尴尬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沒有再聊下去，“我們先走了，你繼續吧。”
許燃長松一口氣，擡起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
喻希帶祁雲嵩走出舞蹈室，假裝很平靜地朝前走去，其實耳朵更燙了，完全沒有剛才面對許燃時的淡定。
“剛才那位是？”祁雲嵩開口問道。
“抱歉，好像忘記為你們介紹了。”喻希咬了下唇，說，“他叫許燃，是我推薦給霍導的，所以會多關注一點。上次那個爆料的消息，你還記得嗎？就是他粉絲給我報的信。”
她沒法跟祁雲嵩說書中的事，只得掐頭去尾，說是自己發現了粉絲身份。
祁雲嵩倒也沒懷疑，聽喻希話裏避嫌的意思明顯，心情也不錯：“這個許燃看起來條件還不錯。”
“你又不吃醋了？”喻希脫口道，問完就扭過頭去，尴尬地蹭了蹭鼻子，不等祁雲嵩回答，又飛快道，“我們去前面看看吧。”
祁雲嵩看她耳朵已經紅得快滴血了，到底沒忍住再逗她。
他哪裏是不吃醋，是看許燃的狀态，對喻希明顯是尊重感激更多，倒沒有別的暧昧。
男人看男人，尤其這種時候，還是很準的。
後面的參觀，兩人多少都有點心不在焉，走完一圈下來，天邊已經大亮，到了該上工的時間。
喻希将祁雲嵩送到門口，才回酒店洗漱，換了身衣服才再次來到片場。
劇組的人見了她都紛紛打招呼，霍烨見到她也很開心，直接拉着她坐到監視器後面。
今天前面兩場都不是喻希的戲，霍烨想跟她多讨論讨論。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霍烨看出喻希在表演方面确實有天賦有靈氣，但也正如她自己所說，缺乏技巧。劇組不少老戲骨，都是技巧拉滿的，霍烨怕她一味學習別人，丢了自己的優勢，所以只要有機會，都會親自帶着她摸索學習。
第一場就是許燃的戲份，他的舞臺表演。
難怪他要一大早就跑來練習，不得不說，效果确實好。
喻希坐在監視器後都忍不住鼓掌。
“許燃确實是個寶藏。”這一段不需要什麽演技，看到就是純業務能力，霍烨也很輕松，對喻希道，“有天賦又努力，每天最晚下工，早上最早到片場。”
喻希這才知道，他不是第一天這樣做了，難怪書裏他後來能爆。
“因為失去過，所以更懂珍惜吧。”喻希有點感慨。
“可這舞臺是不是太過了？”背後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喻希吓了一跳，轉頭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拿着一個保溫杯，正用挑剔的眼神望着監視器。
“姚老師您好。”喻希認識這位，急忙起身，恭敬地打招呼，“我是喻希。”
姚昊天，娛樂圈出了名的老戲骨，劇裏扮演黎夏的父親，戲份不多，所以晚了一周進組。
“小姑娘長得真不錯。”姚昊天微微一笑，對霍烨道，“比鏡頭裏還好看。”
喻希一時摸不準他這是誇獎還是諷刺，通通當做誇獎，回道：“謝謝姚老師。”
姚昊天直接在她的凳子上坐下來。
喻希也不惱，自己重新搬了個凳子過來。
她看過姚昊天的作品，确實演技很牛，能近距離學習，是她的好機會。
姚昊天正跟霍烨讨論：“不是表現好就是好，配角就該有配角的自覺，他表現比主角還好，就是不對……”
喻希贊同他說的配角不能過分搶主角風頭，但她覺得這個道理不适用于這個地方。
許燃的角色，本來就是擁有超高人氣的愛豆，舞臺好才是應該的。
主角又不是愛豆，魅力體現在其他方面，不懂姚昊天為什麽非要糾結這個點。
不過，她只是默默聽着，什麽都沒說。
因為霍烨也在不斷點頭，表示贊同。
喻希暗暗想着，或許這裏面還有很多她不懂的地方。
可是等到許燃那邊表演結束，霍烨直接喊了“過”，看起來還挺滿意。
喻希：？
舞臺結束後，下一場是許燃和蘇鶴川的對話。
喻希不自覺挺直脊背，這兩位都是她很期待的演員，尤其蘇鶴川，表演真的太牛了。
霍烨喊了開始，許燃先說臺詞，他胸膛起伏明顯，邊說邊喘氣，但臺詞還是很清楚的。
這是因為這段劇情是接在他唱跳後，劇本裏沒有休息，喘才正常，細節滿分。
喻希剛要誇，姚昊天忽然說了句：“喘得太刻意了。”
喻希手一頓，其實她沒看出來刻意，而且許燃對舞臺那麽熟悉，對唱跳後的反應那麽熟悉，應該不至于刻意。但姚昊天畢竟是老戲骨，她沒有貿然出聲，打算等下再去問霍烨。
輪到蘇鶴川的臺詞，喻希終于沒忍住，鼓起掌來。
他演戲真的太絕了，舉手投足都韻味十足。
旁邊的姚昊天又輕輕“啧”了一聲。
喻希有點懵，這次沒忍住問了句：“姚老師，您覺得哪裏不合适？”
“炫技。”姚昊天說，“刻意炫技，少了真誠，小姑娘不要學。”
喻希張了張嘴又閉上：“……”
霍烨在這時候喊了“咔”，然後起身道：“希希，你跟我來。”
他帶着喻希朝兩位演員走過去。
喻希看姚昊天沒跟來，沒忍住低聲問道：“霍導，我有點不明白……”
“你不用管姚老師的話。”霍烨知道她想問什麽，“姚老師其實人也不壞，就是嘴碎，喜歡雞蛋裏挑骨頭。但是他演技真不錯，自成一格，你去請教他，他也不會藏私。”
喻希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要想請教姚昊天，自然就要客氣一點。
她也不是對姚昊天有意見，就是不太明白：“那許燃和蘇老師的表演……”
“許燃畢竟還年輕，演技當然沒有姚老師那麽爐火純青，但他已經做到目前最好了，無可指摘。”霍烨說，“蘇老師确實在炫技，但炫技這個東西，也分人。蘇老師給人的感覺就很真誠，他炫技別人也只會覺得牛X，因此炫技也完全沒問題。換了個人學他的方式，就會很糟糕。所以，學習演技也要看對象，看自己的情況，不能盲目跟從。”
喻希點點頭，心裏拉起了警鐘。
她本人跟角色貼合度高，本來是最難把握的兩種心理狀态，她剛好也在意識覺醒前後都經歷過，所以開拍以來，她都覺得還算輕松，未免有點掉以輕心。
今天聽了姚昊天和霍烨的話，喻希意識到自己還是太放松了。
姚昊天連蘇鶴川的表演都看不上，對她肯定就更不可能滿意了。
果然，下一場喻希的戲份，拍完一擡頭，就注意到姚昊天正跟霍烨說什麽，邊說邊搖頭。
她有了心理準備，倒是接受良好，還自己跑過來問了一句：“霍導，我哪裏有問題？”
“沒什麽問題。”霍烨指指她腳下，“你鞋帶沒系好，整理一下，再來一條。”
喻希：“……”
不過，有姚昊天在劇組，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不想給他挑刺的機會。
劇組效率竟然明顯提高，時間也過得特別快。
轉眼又到了喻希去錄《玫瑰莊園》的日子，她還是先去跟霍烨打招呼，不巧被姚昊天聽到了。
“真不是我挑你刺啊，喻希你這樣不行。”姚昊天大概也知道大家都在背後說他挑刺，但還是忍不住，“狀态剛起來，又跑去談戀愛，談戀愛是最影響狀态的。”
“姚老師，這真不怪希希。”霍烨都被他搞得頭大起來，“她先接的戀綜，是我們劇組着急開工，簽合同之前就已經知道，商量好才定下來的，不是她的問題。而且，希希狀态不錯，沒影響拍攝。”
“姚老師說得對，以後我不會再同時接兩份工作了。”喻希其實也不喜歡這樣，而且她知道姚昊天的脾氣，順着他道，“好在戀綜這邊也快結束了，您放心，我還沒談呢。”
“那完蛋。”姚昊天說，“暧昧的時候，更是抓心撓肺。”
喻希：“……”
姚昊天：“你敢說，你現在腦子裏沒想到你那位前男友？”
沒想到他竟然知道這些，喻希：“……姚老師，我真……”
她否認的話才說到一半，導演助理忽然推門進來：“希希！外面有個帥哥找你！”
姚昊天：“哼。”
這次連霍烨眼神都暧昧起來。
喻希：“……”
“那什麽……”喻希也沒想到祁雲嵩會這樣大張旗鼓地跑來劇組，紅着臉起身，“我先走了，周一見。”
她讓助理先去拿行李，自己則匆匆跟着人來到劇組門口，果然遠遠就看到一個染着一頭黃色頭發的年輕男人。
但是……那也不是祁雲嵩吧？
喻希疑惑地靠近，才發現找她的果然不是祁雲嵩，而是……喻朝？！
喻希停下腳步，忍不住反思了一下，怎麽能聽見有男人找，就默認是祁雲嵩呢？
這個思維方式很不好。
她跟喻朝其實不熟，因為喻文翰的重男輕女，這位小少爺從小就默認他比兩位姐姐高人一等，是不屑跟她們玩的。只有在闖了禍，需要人背鍋的時候，才會想起還有姐姐。
喻希不是很想搭理他。
但是沒等她離開，喻朝一回頭，發現了她，快步跑過來：“喻希！你幹了什麽！”
喻希聽得莫名其妙：“多大的人了，還沒學會說話？”
“你……”喻朝頓了頓，耐着性子道，“你是不是不滿我姐姐比你紅比你好看……”
“你眼睛什麽時候也瞎了？”喻希打斷他道。
這段時間她在劇組非常投入，還真沒功夫去關注喻家人。不過，喻歡那邊似乎也沒什麽動靜，至少沒有轟動的熱搜，畢竟她助理一直盯着，但這周都沒跟她提過喻歡的名字。
那為什麽喻朝會跑來發瘋？
按理說，這個小少爺，不是在賭場就是在去賭場的路上，怎麽可能有心來幫他姐姐出頭？
“你閉嘴！”喻朝暴躁起來，連珠炮似的道，“是不是你聯合祁雲嵩，來搞青喻集團的？虧你還姓喻呢，怎麽吃裏扒外？青喻集團垮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你以為我想姓喻啊？這不是沒辦法嘛。”喻希明白了，應該是青喻集團出了問題，但到底是祁雲嵩做的，還是喻霄做的，還不好說，“你都開始關心公司，看來是真沒錢了……”
“你還說風涼話！”喻朝非常生氣，“那個病鬼有什麽好，哪天早死都不知道……”
喻希本來還雲淡風輕的臉色一秒沉下來，擡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他哪天死我不知道，但一定在你死之後！”
“你敢打我！”喻朝沒想到喻希有這膽子，直接被打蒙了，半晌回過神來，就想要打回來。
可他才剛擡起手，就被人從身後抓住了手，用力一掰。
随後耳邊傳來祁雲嵩的聲音：“她打你都是輕的。”
“啊啊啊！”喻朝頓時疼得眼淚亂飛，堅持不到三秒，就開始求饒，“我錯了，祁，祁總，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吧……”
祁雲嵩松開手，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将人踹出去趴在草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你怎麽來了？”喻希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不自覺迎上前，眉眼間情不自禁露出一絲喜色，嘴裏卻責備道，“這邊離安城那麽遠，你不用每次都跑來，也太麻煩了。”
“不遠。”祁雲嵩嘴角上揚，“而且，我要是不來，怎麽會知道，有人嘴上說不想我來，背後卻這麽維護我？”
喻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