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進據兖州
曹丕抱着他今天被允許吃的一小串葡萄,噠噠噠地跟在大哥身後,聽大哥念叨着今天老師下學之前的作業,突然間,前面的哥哥停住了,他一頭撞在了大哥屁股上,羞得紅了臉,擡起小手揉了揉。
“大哥?”奶奶的聲音響起,他大哥沒有理他,這可真難得,他便探頭看去,一時間也呆愣當場,連自己手裏的小葡萄掉了都沒有撿。
眼前的比武臺上,青年飛舞着劍,劍花利落又好看,因為劍勢太快繞出一圈一圈的清光,帶着些許他不明白的淩厲,矯若九天飛龍,帶着豪蕩之意,讓人不禁後腦發涼,可堪驚鴻。
曹昂喃喃,“裴公子……真乃奇人也。”
是啊,連詩經都不會背,卻舞的一手好劍,要說是武人,又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甚至連手上都沒有繭。
曹丕不知道他大哥的意思,只是跟着點點頭,“看起來好厲害!”小奶包子擡頭,手裏抱緊他的小葡萄,“大哥會嗎?”
曹昂一頓,擡手摸了摸他的頭,“大哥沒有裴公子舞的好。”
這正當,青年旋了一個好看的劍花停下了,笑得甜極了看向另一邊的男人,“文若,我玩的好不好?”
荀彧和荀攸表情都是不動如山,但依稀可以看出他們眼底的震驚。
荀攸不禁有些懷疑荀彧說的話,這可從沒有過,要知道他很敬重這位比自己小五歲的叔叔的,但是……這位裴公子是真的不懂舞劍嗎?
荀彧或許是之前跟裴景一起來東郡的路上收到的驚訝太多了,許多難以想到的事青年都會,比如更牢固的繩結系法、釀酒怎樣釀更好、箱子上加兩個輪子行動更方便之類,又或者烤肉殺兔,再或者對于造紙的熟撚等等……
而面對他的疑問,青年總會更疑惑,“這是大哥教我的呀?”
他不明白青年的大哥到底是個什麽人,為什麽什麽都教了些,還教的很好,卻不告訴少年具體的名目,也不教青年學習詩書,不過這些疑問對于新喪家人努力忘卻的孩子似乎有些殘忍,他便也一直沒有詢問。
此刻見裴景似乎又在撒嬌,他也習慣良好地點了點頭,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元琢舞的很好,想來劍法這一道,你是不需要我來教了!”
荀攸不禁側眸看着身側的叔父,不明白叔父對眼前人奇特的寬容度。
荀彧抽劍,“既如此,你我便來比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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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見狀立刻把手中的劍背到了身後,笑意盈盈,“那還是算了!我認輸可以嗎?”
荀攸不解,“元琢劍法高超,為何不願比試?”
荀彧眼裏卻帶了些笑意,刀劍無眼,元琢大約是怕傷到自己。他心裏頗為溫暖,按住了荀攸的手,“罷了,既然元琢不願意比試,你我便來試試,讓彧看看公達于劍術一道可有懈怠?”
荀攸一愣,拱袖行禮,“叔父有命,莫敢不從。”
兩位君子對壘,劍鋒擊出铿锵之音,兩人步态矯健,完全看不出文人的樣子,裴景趁荀彧不注意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抱臂觀看,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對文人太有偏見。
他們哪裏文弱了!
這一個個單拎出去都可以跟武将打一打了!
比試終了,兩人各自拱手,荀彧笑道,“公達的劍法又有進益,真是可喜可賀。”
“叔父謬贊,”荀攸回答,“叔父的劍法仍然矯健淩厲,攸不能及。”
這邊的比劍很快傳到曹操耳朵裏,他拿着手裏的竹簡拍了拍手心,偏過眼睛看了眼曹仁。曹仁驚嘆地搖頭,“這裴景還真是一個奇人。大哥,他那手完全不像是握劍的手,根本就像是被嬌養出來的小公子!”
“所以說!”曹操拍了拍他的肩,“有事沒事多去他那晃一晃!”
總之最後,荀攸加入了荀彧和裴景的小院,裴景繼續每天跟曹昂一起進學,路上常被一大群謀士調侃,他也不惱,直到被調侃煩了随口抛出去一個問題讓他們去想,又給出一個答案驚了衆人,堵住了他們的嘴。
曹仁常常到訪,經常見識到裴景在荀彧和他人面前的不同,已經完全習慣,更喜歡荀彧了,因為只要他在,裴景就會格外乖巧,不僅非常樂意回答問題,還會給出幾種不同的方法以供挑選。
但是荀彧不在的話,他就得用好多東西收買這個性格古怪的公子,或是糖山楂,或是葡萄,或是竹簫,或是好看的小石頭,甚至還可能是一根草,興致來了也會想要玉石金銀,不一而足,每次他去那個小院都得心驚膽戰地想這位今天會要什麽。
曹操是最大的受益者,因為那些親弟弟艱難換來的信息重新塑造了軍隊,徹底實現了那句“兵不在少而在精”,聽聞這些事情也覺得頗為有趣,還當着荀彧的面調侃,“這裴元琢當真比垂髫小童還要奇怪!”
荀攸漸漸習慣裴景的胡鬧,反正也都無傷大雅,何況是真的有才,也便随之而去。他現在已經徹底理解了他叔父的心情,當你覺得裴元琢在胡鬧的時候,他總能讓你覺得心裏那麽舒服,然後放他一馬。
東郡平和到讓人以為是太平盛世的地步,若不是每日必定的練軍之聲,他們可真是幾乎忘了外面還在戰火連天呢。
這裏輕松愉快,他們西面鄰居兖州卻不太平。
黃巾軍進入兖州,經泰山郡席卷任城國(今山東濟寧),殺死國相鄭遂,又向西北轉入東平國(今山東東平縣),進到兖州腹地,猖獗無比。
兖州刺史劉岱坐不住了。他怎麽也算是漢室宗親、一方諸侯,曹操張邈鮑信等都在他手底下混事,就算是為了面子,他也不能坐視兖州被如此荼毒,于是立刻召集州吏,讨伐黃巾卻被打的落花流水,一戰捐軀了。
曹操聽說這消息還感嘆了一番,痛恨這劉岱的無能,荀彧見此十分欣慰,含了些笑意道,“劉岱一死,是天賜兖州于主公,主公何故嘆息。”
曹操聞言,仰天大笑,暢快地握住荀彧的手腕,“聽文若說話,如飲美酒,簡直是一種享受!”
裴景他與文若志同道合,感懷一笑,“那我呢?曹公聽我說話感覺如何?”
曹操拍了拍他的後背,笑得有些調侃,“元琢率性可愛,說話就不那麽中聽了!”
裴景擡眸,并不理他。
劉岱一死,兖州頓時亂作一團。大敵當前,州不可一日無主,但上奏朝廷也來不及了,為今之計,兖州只有自救,度過眼下難關。
霎時間兖州人心惶惶,然而陳宮卻覺得這是天賜良機。他早已看中了東郡太守曹操,希望對方入主兖州,苦于沒有辦法,這樣的好時機如果錯過,他都會覺得心痛啊!于是很快,他便聯系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兖州士人,來到了東郡。
裴景正纏着荀彧修剪盆栽,救聽侍人來報,“荀先生,裴公子,兖州陳宮并其餘士子十三人來到東郡拜見,主公請各位前去。”
荀彧立刻站起身子,眼角漫上些許喜色,拉着裴景往外走,“太好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半月了!”
兩人分坐在兩席上,荀彧如今是曹操的首席謀士,坐在首位,而裴景卻慵慵懶懶,曹操都沒把他算在內,工資照發,只希望他別去別家,偶爾吐出一句有用的話就行,所以無論如何也輪不到第二。
好在這數月以來大家夥都知道他的性子,眼見他在那裏有些猶豫自己的位置,荀攸和戲志才對視一眼,嘆了口氣,沖他指了指荀彧身側的位置。裴景立刻開心起來,甜甜道謝,迅速地移動過去端正坐好,認真的樣子頗能唬人。
曹操坐在首位,見他模樣調侃地笑了兩聲,“文若看好元琢,切莫讓他一會胡鬧!”
席間臣子一陣笑聲,都無可奈何地看着裴景,裴景癟了癟嘴,可憐兮兮地看向荀彧,卻見他家君子先生帶了些笑意,“主公勿憂,元琢自有分寸。”
他十分認同地認真點了點頭,“曹公要信我才是!”
不一會,陳宮帶着衆士子出現在正廳,端正向曹操行禮,“曹公,在下有一進言,望君細思。兖州如今沒有主事之人,陛下又遠在長安,被奸賊所困,王命斷絕,宮請求曹公進兖州為州牧。明公若進取兖州,亦可以此為資本,進而收天下,成就霸王之業,還請萬勿推辭!”
兖州地理位置十分優越,北有冀并,南接豫徐,東有青州,又接天子司隸,可堪北方之荊州,稱得上四戰之地。當年曹操就看上了這塊地方,忽悠袁紹,沒忽悠動,對方還是進據冀州,他當時只得先到陳留,如今這天上掉餡餅,平白來了個大便宜,怎會放過?
曹操嚴肅回答,“當此大亂,我一定前往接任州牧,穩定情形!劉兖州死的壯烈,我一定為他報仇!”
他當即就讓夏侯惇接任東郡太守之位,然後帶着荀彧和武将們,當然還有一定要跟着的裴景,随陳宮、鮑信連夜趕到兖州治所昌邑,與州吏們緊急商議軍情。
十月,曹操和鮑信合軍進攻黃巾軍,鮑信戰死。
曹操問計荀彧,帶着裴景跟玩兒一樣給出的新想法,“設奇伏,晝夜會戰”,将黃巾擊敗。當年冬天,獲降卒三十餘萬,人口百餘萬。曹操收其精銳,組成軍隊,號青州兵。
至此,曹操立足兖州,封兖州牧,終于有了徹底的立足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