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靠,這什麽車啊?好帥啊!”

“G800,能不帥嗎?”

“G系?奔馳?你別蒙我!這哪是奔馳?這車前面明晃晃的一個字母B,你瞎還是我瞎?”

“快別丢人了!只有巴博斯改裝版才叫G800,沒看後面那數字嗎?你看那輪毂,你看那車燈……啧啧啧,真有錢啊!”

“大G就好幾百萬了吧?還改裝?那得多少錢啊?”

晏闌和蘇行從車上下來,快步走向了警戒線。喬晨有些意外:“你倆怎麽一起來了?”

“順路。”

“碰上了。”

“咳……”蘇行尴尬地望向裏面,“睿哥!用我幫忙嗎?”

孫銘睿回過頭來,招了招手:“快快快!終于有人陪我了!”

蘇行跑到警車旁拿了勘查服和工具箱,往孫銘睿在的地方走去。

喬晨看着蘇行的背影,靠近了晏闌說道:“不對吧,蘇行身上這件帽衫很眼熟啊,好像是某人的衣服啊。”

“如果你說的某人是我的話,那你說對了。”晏闌面不改色地說道。

喬晨插着手說:“難怪順路呢,從一個家出來,當然順路了。你還真是……”

晏闌:“別瞎想,他出現場的時候生病了,我讓他在我那兒睡了一覺。”

“一個人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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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闌飛來一個眼刀,喬晨清了下嗓子,說道:“報案人是醫大的研究生,他們今天從實驗樓出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屍體的腐味,順着味道找來就發現了屍體,然後報了警。其中一個學生說其實幾天前就隐隐覺得有味道,但是誰都沒在意,因為學校後面河道清淤,就以為是那邊的味道飄過來的。這幾天味道越來越重,可能是因為剛才下過雨,屍體表面覆蓋的泥土被沖開了,所以才被發現。”

晏闌看了一眼周圍,說道:“知道了,我過去看看,讓人把圍觀的都轟走,大半夜的不睡覺,這幫孩子精力這麽旺盛嗎?!”

喬晨:“這都是假期留校的,醫科大學這幫人學起來都不要命,熬夜對他們來說不是很正常嗎?”

晏闌:“那就回去學習!死人這麽好看嗎!”

“吃槍藥了你?!”喬晨暗罵了一句,轉身去清場了。

“蘇行學長?是你嗎?”警戒線外一個年輕學生沖着蘇行招手。

蘇行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還沒待回應,就聽見了晏闌的聲音:“屍體怎麽樣?”

“別動!”孫銘睿從晏闌腳旁夾起一只蟲卵,“晏隊!痕檢法醫都沒完事呢,你進來幹什麽?!幫我們挑蟲子嗎?!小心我找王老投訴你破壞現場啊!”

晏闌:“有跟我貧的工夫你早撿完蟲子了!”

孫銘睿指着遠處說道:“你自己看看!這麽多蟲子!我還得給土壤分塊取樣标記,我不行了,你再給我找人來!”

“白澤!龐廣龍!過來幫忙!”晏闌又拍了拍孫銘睿,“人給你了,抓緊時間。蘇行過來一下。”

蘇行跟着晏闌走到一旁:“晏隊,什麽事?”

晏闌把一盒藥遞給蘇行:“咱們半夜出現場是常态,在外邊也指不定會碰上什麽環境,剛才旁邊就有幾個抽煙的,你要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就自己注意點,以後除了哮喘藥,抗敏藥也得随身帶着。”

蘇行點頭:“謝謝晏隊,我知道了。我現在感覺還好,您先幫我拿一下吧。”

晏闌伸出手把蘇行的口罩拉下,按出一粒藥說:“張嘴!”

蘇行愣了愣,看了一下周圍,确認沒人在關注他們之後才張開嘴。晏闌把藥放到蘇行嘴裏,又喂他喝了水,說道:“不用謝,這是為了你能不犯病好好工作,回去吧。”

晏闌等痕檢進行的差不多時才走回到蘇行身邊蹲下,還沒開口問,蘇行就說道:“屍體高度腐敗,表面及屍體周圍散落有蛹殼,根據溫度濕度大概推測死亡時間為兩周左右,具體死亡時間要回去做體內酶檢測才知道。另外屍體頭部有凹陷性骨折痕跡,死亡原因暫時不知。除此之外,晏隊您看。”

晏闌順着蘇行手指的方向看去,死者的眼眶呈現一種近似于骷髅的樣子,眼皮陷進眼眶裏,只留下漆黑的兩個洞,他咽了咽口水,問道:“眼睛沒了?”

蘇行點點頭:“眼睛被挖了,剛才土壤取樣的時候發現埋在了另外的地方。”

“拉回去進一步屍檢吧。”晏闌站起來,“你的小學弟等你半天了,去聊聊?”

蘇行擡起頭看向警戒線外,然後說道:“晏隊,您能陪我一起去嗎?”

“怎麽?你學弟比我還可怕?”晏闌笑了一下,看蘇行還沒有站起來,就把手遞到他面前,“腳又麻了是不是?”

蘇行拉着晏闌的手臂站起來,說道:“跟您相比,他确實挺危險的。”

晏闌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蘇行,只見蘇行像變臉一樣調整出一副溫和的樣子,轉身往警戒線外走去。

“學長!”那年輕的學生往蘇行面前湊了一下。

蘇行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說道:“我剛看完屍體,身上髒。”

“我才不介意呢!”

“曹軒宇!你別這樣!”

蘇行又往後退了一步,直接撞到了晏闌的肩上,晏闌順勢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後,說道:“你好,我是市局刑偵的晏闌,可以跟你了解一下情況嗎?”

“好啊!”曹軒宇點點頭,“我們去哪裏聊?學長你餓不餓?你畢了業就沒再吃過小食堂的宵夜吧?有沒有想念這個味道?要不我們去————”

“就在這裏說。”晏闌冷冷地打斷道。

曹軒宇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蘇行,蘇行笑了一下,說道:“就在這裏說吧,一會兒我們還要回局裏。”

曹軒宇跺了下腳,不甘心地說:“那好吧。警官想了解什麽?”

晏闌:“說說你們學校最近有什麽傳聞。”

曹軒宇:“傳聞?沒有啊,我們前兩天剛期末考完,大家都忙着考試,沒什麽傳聞。”

“剛期末考完?”晏闌問。

蘇行解釋道:“醫學院永遠最晚放假最早開學,當然也分學院,曹軒宇是學臨床的,肯定是最晚的。”

曹軒宇翻了個白眼:“別提了!我21號才考完最後一門!累死了!”

蘇行問道:“那考試周之前呢?沒什麽事情發生嗎?”

曹軒宇仔細回想了一下,說道:“還真有!考試周之前,大概是3、4號左右吧,我從圖書館刷完題回來,看到博麗樓門前圍了一堆人,我當時也沒在意,後來回宿舍之後聽我舍友說是抓了一個偷窺的。”

晏闌問:“偷窺?”

蘇行:“博麗樓是女生宿舍樓。”

曹軒宇說得眉飛色舞:“我舍友說那個偷窺的還喬裝打扮了呢!聽說那男的弄了個假頭套,還穿了裙子,想混進女生宿舍樓,結果被我們威武的宿管阿姨直接按在了樓門口!我舍友他女朋友就住博麗樓,說正好看見宿管阿姨在盤問他,先開始還以為是誰的男朋友想溜進樓裏,後來發現那人年紀挺大的,看上去不像學生的樣子,就趕緊打電話通知了保衛科。”

晏闌:“那後來怎麽處理的?”

“能怎麽處理?”曹軒宇沒好氣地說,“批評教育一頓,寫了保證書,通知了他公司把他領走。”

晏闌:“沒報警?”

曹軒宇說道:“沒丢東西,也沒有女生受傷,報警幹什麽啊?而且當時快考試了,大家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裏有時間去警察局做筆錄?!”

蘇行問:“那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聽說是快遞小哥。”曹軒宇說道,“學長你知道的,每年七月都有下臨床的學長學姐搬宿舍嘛。今年護理學院有一個班分到了在郊區的附屬醫院,搬家很麻煩,所以學姐們就把東西打包寄過去。這快遞小哥估計是看到哪個學姐的包裹裏有內衣,就動心思了,從後面翻進……我的天!這屍體不會是那個快遞小哥吧!學長我怕!”

曹軒宇說着就要往蘇行身上撲,晏闌稍稍側身擋在了蘇行和曹軒宇中間,說道:“屍源尚未确認,你不要到處亂說,如果造成恐慌我們有權向你追責。謝謝你提供的情況,如果還想起什麽可以給我打電話,你可以走了。”

曹軒宇似乎還有話想說,但畏于晏闌身高和氣勢的雙重壓迫,最後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往宿舍樓走去。

蘇行笑着說道:“晏隊說讓人有事給您打電話,可您連名片都沒給人家留。”

“他要有事就直接找你了,不會給我打電話,給他也是浪費。”晏闌轉過身看着蘇行,“你拿他沒辦法?”

蘇行搖了搖頭:“他人不壞,就是有點黏人。”

“走吧,回局裏。”晏闌轉身往車的方向走去。

蘇行想起剛才下車時候旁邊學生的議論,低聲問道:“晏隊,改裝的大G多少錢啊?”

“不到八位數。”

蘇行撇了撇嘴:“那我還是別坐了,我剛摘完屍蟲,這要是弄您車上,我可賠不起。”

晏闌面無表情地說道:“相比而言我還是更怕你把蛆弄我衣服上。”

“……”蘇行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開車。”晏闌把鑰匙扔給蘇行,“從你學校到市局的路你更熟悉。”

蘇行:“……”

晏闌一上車就把副駕的座椅放倒,偏頭看向蘇行,問道:“怎麽認識的?”

蘇行反應了一會兒,說道:“大五的時候被老師叫回學校給新生示範解剖,就認識了。”

“大五。”晏闌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法醫要學五年,那你上學早?”

蘇行點了點頭:“我六歲就上學了。”

也是,家裏一個醫生一個警察,大概是沒時間照顧小孩子,孩子能早點上學,當家長的肯定會輕松些。

晏闌換了話題:“曹軒宇是吧?你那個小學弟,這麽黏你,你不煩嗎?”

蘇行:“我其實一共沒見過他幾面,畢了業一直也沒回來過學校,他想黏也黏不到。”

晏闌心思微動,感嘆了一句:“你這張臉啊,男女通吃。”

蘇行笑了笑:“這是白澤說您的話,您往我身上安幹什麽?我可不想男女通吃,沒人招惹我才好。”

“為什麽?”晏闌又自己回答道,“哦對,你不喜歡活人。”

蘇行淡淡地說:“維持一段關系很費精力,有那時間我不如多看點書,多跟着師父學點東西。”

晏闌挑了挑眉:“嗯?看來是談過?”

“沒有。”蘇行一邊小心翼翼地倒車一邊說,“看着就夠了。”

“你長成這樣,沒談過戀愛?誰信啊!”

蘇行終于成功把車蹭出了學校門口狹窄的街道,他松了口氣,說道:“法醫天天對着屍體,誰能受得了?學臨床的都受不了我們法醫系。”

“你那個小學弟啊。”晏闌輕笑了一聲。

蘇行:“沒興趣。”

晏闌沒再接話,車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等紅燈的時候蘇行轉過頭看了一眼,發現晏闌已經睡着了。現在已經接近淩晨一點,蘇行回想這一天,自己是睡了個夠,可晏闌來回跑了好幾趟,一直到晚上快十點才吃上口熱乎的,這幾天晏闌幾乎可以算是連軸轉,說不累是不可能的。

他從後座上把毯子拿過來,輕輕地蓋在了晏闌身上,然後開着車往市局方向去了。

醫科大學距離市局有四十多公裏,饒是晏闌的車馬力十足,在這處處限速的市區裏也毫無用處,蘇行壓着限速開,用了近半個小時才開回市局。

蘇行把車停穩,拍了拍晏闌:“晏隊,醒醒,到市局了。”

晏闌揉着惺忪的睡眼,伸了個懶腰:“走吧!幹活了!”

蘇行直接回到法醫室去解剖屍體,晏闌則帶着全隊的人一起篩查監控。

淩晨三點,晏闌推開了法醫室的門,蘇行依舊是那副鄭重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對待着解剖臺上的屍體。晏闌靠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沒有出聲打擾。

蘇行用鑷子從屍體頭部的傷口附近取出一片細小的碎片放到物證盒中,晏闌探着身子向前看去,蘇行說道:“您可以過來看。”

“怕打擾你。”晏闌站在原地沒有動。

蘇行把盒子遞給晏闌,說:“我看這個東西眼熟,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您幫我看看。”

晏闌接過盒子,裏面是一塊很薄的藍色碎片,不是碎瓷片,這個顏色也肯定不是木屑,碎片邊緣還有一些黑色的痕跡。

“這像是從什麽東西上掉下來的。”晏闌來回翻看着那個碎片,“欸,你小時候用過搪瓷缸子嗎?我怎麽覺得這像……”

“!!!”蘇行轉過頭來看向晏闌,“我可能知道死者頭部的傷是怎麽造成的了!”

晏闌:“……搪瓷杯能砸死人?”

“是氧氣瓶。”

晏闌不可置信地問:“氧氣瓶……是搪瓷的?”

蘇行解釋道:“二院在西區的這個院區是60年代就蓋起來的,院裏到現在還有些科室在用老設備。建院初期從上海某搪瓷廠進了一批無縫鋼氧氣瓶,配的底座就是搪瓷制的,如果我沒猜錯,這個碎片應該是老式氧氣瓶底座上掉下來的。這麽多年,搪瓷底座肯定已經磨得露鐵了,掉下來的搪瓷碎片很有可能會粘在氧氣瓶底。這幾名死者頭部的傷口都呈規整的圓形,不像常見的致傷工具,倒确實很符合氧氣瓶底的形狀。”

晏闌想問蘇行是怎麽知道的,但轉瞬間就意識到這肯定是他母親告訴他的,于是換了個問題:“那你需不需要我去二院找個氧氣瓶來做對比實驗?”

蘇行搖頭:“不用去二院,我家就有,一會兒讓我師父上班的時候順路帶過來就行了。”

“今天周日。”晏闌說道。

“那我一會兒回家去拿吧。”蘇行說完之後就繼續工作了,晏闌輕手輕腳地把物證盒放回到臺案上,又十分“乖巧”地站回原處,看着蘇行一點一點将屍體解剖、稱重、記錄,每一步都一絲不茍,每一步都認真嚴謹。

不一會兒,蘇行端着一個托盤直了直腰,說道:“晏隊,屍源确認了嗎?”

晏闌點頭:“确認了,就是那名快遞員,叫江海。

蘇行想了想,說:“晏隊想聽我瞎分析一下嗎?”

“聽可以,你先把眼睛放下。”晏闌指着蘇行的手,“現在天還沒亮,我不想看着你大半夜舉着個眼睛在我面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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