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五分鐘後,晏闌走回會議室,跟衆人說道:“那女的叫李婉琴,是成澄的母親,也是蘇行的舅媽。蘇行從八歲起就沒再跟他們一家接觸過,完全斷絕了往來。他家裏的事比較複雜,這是他的隐私,他不願意提你們也別八卦,跟咱的案子沒關系。李婉琴這一家人都挺奇葩的,他們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都不用去理會。”
林歡撇着嘴說道:“攤上這麽一家人,小蘇也是慘啊。”
“蘇行托我轉告,他跟那個家和那家人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咱們辦案的時候不用顧慮他。”晏闌又道,“接下來的話是我說的,李婉琴和成澄母子要是說了什麽太過分的話,你們掂量着辦。”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沒明白晏闌這個“掂量着辦”,到底是從輕還是從重。
喬晨适時補充道:“你們剛才也聽見李婉琴都說了些什麽,自己家老人剛去世,自己的兒子被傳喚到警局,她喊的卻是房子和錢。現在王老不在,咱們得替王老照顧好他徒弟。剛才老大讓咱們把李婉琴關到二層,也是怕她再這麽喊下去全局都知道她跟蘇行的關系了。把家事鬧到單位來,這種事對誰影響都不好。既然蘇行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們就盡量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晏闌:“另外不要讓蘇行和李婉琴單獨接觸,李婉琴非常知道怎麽能激怒蘇行,文明人遇到流氓只有吃虧的份兒。這事先這樣,接着說案子吧,剛才說到哪了?”
龐廣龍:“成澄為什麽沒出事。”
晏闌:“對。因為成澄這幾天都在醫院,他爺爺去世大概三個小時之後我就在監控裏發現了成澄和何浩明的聯系,立刻找人看住了他。所以就算真的有人要害他也沒有時間。”
喬晨:“成澄也是個滾刀肉,一問三不知,我們已經申請了延長傳喚時間,但是最多也不能超過24小時,再問不出來的話明早就得放了。”
晏闌看了一眼手表,說道:“還有八個多小時,來得及,一會兒我去會會這個成澄。”
蘇行在這時敲門進來說道:“葛氏中醫店裏搜到了卡芬太尼,但是成澄的尿檢、血檢和毛發檢驗結果都顯示他不吸毒。”
“……”會議室裏沒人開口說話。
蘇行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們:“怎麽了?是程序上需要我回避了嗎?”
林歡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斟酌着用詞說:“寶貝啊,你還好吧?”
蘇行微笑着說道:“我從家裏搬出來的時候他才5歲,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在醫院見過他,他就是站我面前我都認不出來。你們不用這樣,我真沒事。”
晏闌揮了下手:“你先回去吧,跟檢驗科的人說,以後自己的報告自己送,別老讓你當跑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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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反正我就在一層,送過來方便。”蘇行把報告放在桌上,“對了,提醒你們一下,李婉琴特別擅長撒潑,最好多找幾個女警看着她,她是那種不要臉到可以在大庭廣衆之下脫光了衣服往人身上賴的主兒。”
“……”龐廣龍咽了下口水,說道,“我說剛才在院子裏怎麽沒人敢碰她。”
蘇行拍了一下龐廣龍的肩膀:“胖哥你可小心點兒,我先回去了,有事再叫我吧。”
等蘇行離開之後,白澤低聲說道:“這還能算是人嗎?怎麽一點廉恥都沒有。”
林歡嘆了口氣:“你跟這種人談廉恥那就是對牛彈琴,道德水準和認知水平都不在一個基準線上。說得難聽點兒,你被狗咬了,還能咬回去不成?”
“行了,繼續說案子吧。”晏闌說道,“我找劉副局申請了權限,經過調查發現,西區分局在7月29號曾經調過轄區十五個派出所的監控視頻。其中包括了孟建廣第一次報案的北花路派出所以及後來他過而未入的南花路、成才路和登來路派出所。兩天後,丁義在孟建廣家被殺。我詢問孟建廣時候用的監控截圖,就是青源從西區分局拷給我的,當時青源跟我說是恰好幾天前分局核查監控,但現在看來這個恰好并不是恰好。孟建廣在北花路派出所的報案記錄清楚明确地提到了麒麟巷49號,并且提供了手機截圖,這些在系統裏都有記錄,而魏屹然的賬號曾經查看過這個記錄。”
白澤說道:“晏隊,我覺得如果把孟建廣和丁義當作一個人來看,這件事就大概有個方向了。孟建廣因為撞破張格的秘密而引來殺身之禍,同時因為張格的屍體被發現,我們又在追查烏頭堿來源,所以提供烏頭堿的葛文亮也死了。”
“我也有這個想法。不然丁義的死完全說不通。”龐廣龍接着說道,“對了老大,我們查到了葛文亮的進貨記錄,又去藥廠核實過,葛文亮确實進過川烏,但數量上并沒有問題,就算他把這半年進的所有川烏都給了何浩明,也達不到小蘇說的那個量,肯定還有別的來源。我覺得應該再審成澄,他應該知道一些事情。”
“知道了,一會兒我跟喬晨去審他。”
審訊室內。
“成澄,還記得我嗎?”
成澄有些意外地看向晏闌:“你是蘇行那個姘頭?還真是個警察啊!”
晏闌微微一笑,說道:“姘頭這個詞主要指的是發生在夫妻關系以外的男女關系。我和蘇行都是單身,也并沒有不正當的男女或者男男關系,所以這個詞并不适用于我,也不适用于蘇行。不過這倒是構成了對我的诽謗,我現在在考慮要不要追究你的責任。”
“你……什麽意思?”
晏闌:“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第二款,诽謗罪是指故意捏造并散布虛構的事實,足以貶損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的行為。犯本罪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
喬晨在旁邊揉着眉頭想:老大啊,你把“情節嚴重”四個字吃了嗎?他就罵了一句姘頭,這哪裏算情節嚴重啊!
“我要見蘇行!他有的是錢!讓他給我保釋出去!”
晏闌輕笑一下:“不錯,還知道保釋。不過不用他掏錢,我們已經準備把你放了。在放之前先問你幾個問題。”
“放了?為什麽?”
晏闌沒有回答成澄的問題,直接提問道:“你承認在葛氏中醫診所工作嗎?”
成澄眨着眼說道:“我承認啊!”
“你是怎麽應聘到那裏的?”
“老葛找的我。”
“他為什麽找你?”
“我怎麽知道?!反正有人給我錢花,上班又什麽都不用幹,我就去喽。”
晏闌點點頭:“好,那我沒什麽要問的了。喬晨給他辦手續吧。”
喬晨立刻裝模作樣地開始打印筆錄整理文件。成澄茫然地說:“這就沒事了?你們關我一整天,我什麽都沒說,就放了?”
喬晨唉聲嘆氣地說道:“是啊,反正你也什麽都不知道,不如就把你放回去吧。對了,回去你得再找份工作了。”
“為什麽?”
“葛文亮現在涉嫌謀殺和藏毒販毒,可能還有容留他人吸毒。不過他已經死了,我們先開始懷疑是你殺了他,但是調監控發現你有不在場證明,所以你現在已經沒有嫌疑了。葛文亮的店估計開不下去了,再去找一個能白拿工資的地方吧。”
“老葛死了?!”成澄驚恐地看向晏闌和喬晨,“他怎麽死的?被人殺死的是不是?是誰?是不是大花臂幹的?不行!你們不能放我出去!那個大花臂會弄死我的!!”
“案件尚未偵破,我們不會告訴你詳情。”喬晨把一份筆錄舉到成澄面前,“簽個字,确認無誤之後你就可以走了。對了,你媽剛才為了你大鬧警局,不過看在蘇行的面子上,我們沒有關她,只是找了個房間讓她冷靜一下,一會兒你們倆可以一起回家。”
“不,不行的警官!你們不能放我走!”成澄直接跪在地上抱着喬晨的腿哭嚎了起來,“你們放我出去下一個死的就是我了!不行!你們不能放我走!”
“你松開我。”喬晨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腳,“如果你受到威脅可以報警,但是你不能賴在警局不走,我們做事是有程序的,而且我們非常忙,你別耽誤我們時間。”
成澄緊緊摟住喬晨的腿,任憑旁邊的警察怎麽拉拽都不松手,負責看守的警察怕弄傷了喬晨,而喬晨也不敢真的跟成澄使勁,他怕自己一用力就會把成澄這個瘦得跟麻杆一樣的身體給弄出點兒內傷,到時候就更麻煩了,一時間場面有些僵持。
喬晨拽了一下晏闌,那意思是:別看熱鬧!你趕緊幫忙!
晏闌蹲到成澄身邊,輕輕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手臂,說道:“你不是說什麽都不知道嗎?那你怕什麽?”
成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都告訴你們!我全都告訴你們!你們別讓我出去,我出去一定會被滅口的!”
晏闌:“給你三秒鐘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成澄立刻從地上蹿了起來,自己坐回到審訊椅上,用髒手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抽泣着說:“我求求你們,別放我出去行不行?”
從來進了警局的,無論犯沒犯事,都是求着警察放人。這求着警察不放人的還是頭一遭,旁邊的警察都笑了起來,不過因為晏闌在這裏,他們也不敢笑得太明目張膽,只好強忍着。
晏闌插着手問道:“你剛才說大花臂,那是誰?”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成澄搖頭道,“大花臂也是我自己給他起的,因為他胳膊上有紋身。”
“什麽樣的紋身?”
成澄:“我看不懂,反正看着挺邪乎的,像是一種魚,但是長得比魚要惡心。”
“你為什麽說他殺了葛文亮?”
“有一次我下班之後回店裏去拿手機充電線,聽見他跟老葛在吵架,他說他身上背着人命,再多殺一個也無所謂。”
“還記得是什麽時候嗎?”
“七月二十九號。”
“下一個問題。”晏闌問,“診所一共幾個門?”
“兩個。”成澄回答道,“臨街有一個,還有一個在老葛的診室裏,我不知道外面通到哪裏,老葛都不讓我進那個診室。”
确實如成澄所說,診室裏只提取到葛文亮和何浩明的指紋,成澄的指紋全部都只在外間。
喬晨思考片刻,追問道:“葛文亮為什麽把你招到店裏?”
“我真不知道。”成澄猛地搖頭,“我當時跟朋友在外邊撸串,他坐我隔壁桌,吃到一半他就來跟我說話,說他自己有個門診,想找人看店,還給我留了聯系方式,我當時覺得這老頭喝大了就沒理他。結果過了幾天他就找到我家去了,跟我媽說什麽我特別有天賦,想收我為徒,教我中醫,還給我開工資,我媽立刻就答應了。學不學的另說,有人願意給我錢我還是挺高興的,所以就去了。去了之後他也不說教我什麽,就讓我看店,有人來我就接待一下,反正那些藥材就在那兒,又不會拿錯。”
喬晨問:“你認識藥材?”
成澄:“老葛告訴我哪個盒子裏是什麽東西,我就記住了。”
晏闌:“那一面牆的藥櫃,足有上百種藥材,你都能記住?”
“這有什麽難的?看一遍就都記住了。”成澄不以為意地說道。
晏闌和喬晨對視了一眼,然後突然提問:“我昨天在醫院穿的什麽衣服?”
“就這身啊,你沒換衣服。”
晏闌:“我去診所調查那天穿的是什麽衣服?”
“灰色短袖帽衫,深藍色牛仔褲,鞋還是這雙運動鞋。”
喬晨轉頭看向晏闌,晏闌朝他眨了下眼,确認了成澄說得是對的。
晏闌把卷宗裏的幾張照片拿出來舉到成澄面前:“你應該能記得那個大花臂的文身是什麽圖案,看看這幾張圖裏有嗎?”
成澄想也不想地指着其中一張說道:“這個!”
喬晨看了一眼,那正是何浩明手臂的照片。
“那這個呢?”晏闌又換了一張照片。
“這跟大花臂的文身很像,但不是同一個。你照片上這個有點兒假,大花臂那個看着特別生動。”
晏闌面無表情地收回那張照片,繼續問道:“你為什麽覺得大花臂要殺你?”
“因為……因為他知道我哥是警察……”成澄有些緊張地說,“那天我在店裏,我媽打電話讓我管我哥要錢,我也沒避人,就直接說……”
“說什麽了?!”晏闌提高了音量。
“說我哥一個警察掙不了多少錢。”成澄緊接着又補充道,“不過我沒提我哥的名字。我當時說完之後就發現老葛和大花臂在盯着我,然後想起那天大花臂說他背着人命,我就覺得我說錯話了。”
喬晨:“然後呢?”
“我沒說我哥的名字,真的!我意識到我說錯話之後又補了一句,說我哥是文職,天天在實驗室裏都不見人。”成澄嗫嚅着說,“我哥他……有沒有危險?”
“這會兒叫哥了?剛才不還直呼大名麽?!”晏闌冷冷地看向成澄,“還記得是哪天嗎?”
成澄連忙回答:“就是你去店裏調查那天。那天你離開之後沒多久大花臂就來店裏了,然後我就接到了電話。我挂斷電話之後借着我爺爺生病的理由請了長假,之後一直就躲在醫院裏,昨天晚上才回的家。”
晏闌調整了一下心情,從卷宗裏又拎出幾張照片,問:“這裏面有你說的大花臂嗎?”
成澄指着何浩明的照片回答:“就是他!肯定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