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映雪園裏,溫柳托腮看着窗外,盯着月亮,連身後連枝叫她都沒聽見,一直到連枝走過來拍了她的肩。
回頭看着連枝,下巴擱在手臂上,溫柳悶悶又看向院子入口。
怎麽會這個時候都還沒回來,平時也很少會這麽晚回來,要是不回來的話,也應該會差人回來說一聲。
偏偏今天顧懷安身邊的阿森也不見回來,軍中也無人回來。
她晚上還做了不少拿手菜,可是——
“你說夫君怎麽會到了這個時辰還未回來,身邊也沒有人來說一聲。”溫柳扁了扁嘴,眼睛就沒挪開過。
下午在溫家,顧懷安答應過自己要早些回來,即使不回來,也肯定會差人提前來說一聲。
心裏越想越七上八下,不安地站起來,走來走去。
往外走時,越想越不對勁,徑直往外走,“不行,我得去前院等着,最好讓人去打聽一下,可是出了什麽事。”
“少夫人,你別急,這個時辰你出去,要是出事怎麽辦,而且你去前院等,那少爺也不可能知道。”
“但我心裏着急。”溫柳停下步子,看向連枝,“我也知道過去外面等着沒什麽用,但是我心裏放不下……”
正說着,外面穿來一陣聲響,動靜不小,好像還有阿森的聲音,很急。
溫柳剛才的不安瞬間漫上來,往外走的時候險些站不住,連忙扶住連枝,死盯着院子外。
不到片刻,聲音越來越大,直到血腥味靠近。
“少夫人,大夫已經随我們回來,小侯爺傷勢不輕,需要馬上安排大夫診治。”阿森身上還有血跡,不知道是他自己還是顧懷安的。
聽到這句話,溫柳突然像是置身在冰窖,卻出乎意料的冷靜安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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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開握着連枝的手,溫柳側身讓開,連聲吩咐,“立即再去請大夫來,把金陵城裏的名醫都請來,廚房裏燒着熱水,一直到這裏不再需要,外傷藥、止血的還有一些藥材盡數拿過來,幹淨的衣服、褥子還有酒和剪刀、小刀都拿來,全都要幹淨的,快去。”
“是!”
旁邊的小厮和女使哪裏敢耽誤,立即轉身去辦溫柳吩咐的事情。
吩咐了所有事情,顧懷安已經把阿森擡回房間裏,溫柳怔怔盯着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半晌才覺得胸悶氣短,撫着心口靠在一旁,大口大口喘氣。
不會有事的,肯定不會有事的。
“柳兒!”
旁邊傳來一聲驚呼,讓原本有些頭暈目眩還胸悶的溫柳清醒不少,如同瀕死之人抓住浮木一樣緊握住對方伸來的手。
稍一擡眼,發現是李玉茹,瞬間紅了眼眶,剛才強撐着的冷靜丢盔棄甲,直接抱住李玉茹,埋臉在她肩頭低聲哭起來。
連哭聲都克制得不敢放聲大哭,生怕真的哭慘了就是顧懷安出了事。
聽得旁邊趕來的幾個人心裏難受。
“母親,你怎麽過來了,這夜裏太晚了,你們還是先回去,一直待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我和玉茹在這裏陪着守着就行。”
顧懷瑾看着走來的鎮北王夫婦,上前扶着王妃,看向自家父親,卻發現少有的出現了慌亂。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這件事情是好是壞,如果能緩和父子關系當然是好,但要是因為這次的傷勢毀了顧懷安,那如何能接受得了。
“他……他怎麽樣了?”
“大夫還在裏面替他治傷。”顧懷瑾搖了搖頭,扶着老王妃坐下,“母親,你歇着。”
“不看着他平安無事我放不下心,還是讓我在這裏待着。”
溫柳聽到聲音,連忙擡頭擦幹眼淚,正要施禮就被攔住,老王妃看着溫柳抽噎的樣子,心疼得不行。
“母親,是、是我不好,我不該叫他早些回來的,那樣說不定就不會着急了……”
“這事和你有什麽關系,是有一小隊人可疑,追上去後發現對方有詐,有細作接應,中了埋伏才受傷,好在對方一個都沒逃走,全部被捉住,已經交去審問。”
聞言溫柳鼻尖一酸,突然覺得以前那些坦然、釋然、包容都是假的,她一點都不想看到顧懷安出事。
什麽人死了,我會替你一起活着,哪裏能活着。
她本就只剩下自己,祖母、二姐姐、溫家、王府……那都不是她的依靠,只有顧懷安才是她真正的歸宿。
從三歲被拐後,她在養父母身邊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卻又被奪走,如今難道又要在她全心接納顧懷安後,讓顧懷安也——
瞳孔猛然縮了一下,溫柳掐着手心,猛地轉身往裏間走。
才一進去便見一盆血水端出來。
“大夫,我夫君他——”
“夫人莫要過來,這裏全都是血,傷口深可見骨,怕是要吓着你,還是到外間去等候。”
溫柳咬牙搖搖頭,走到角落裏待着,“你讓我看着他,我不怕,你快替他處理傷口,不用管我。”
大夫見溫柳表情,知道勸不動,專心給顧懷安處理傷口。
其餘地方倒都是小傷,唯獨肩側的那道傷口幾乎深可見骨,若再便兩寸或是力道再重些,怕是會把胳膊都卸掉。
行軍之人身上傷口無數,哪個沒有點傷,更有一些連四肢都在戰事中被敵軍奪走。
大夫動作熟練,飛快替傷口止血,又拿出針線準備縫合傷口。
盯着穿過皮肉的針線,溫柳擡手捂着嘴,眼睛不敢離開疼得皺眉低聲喘着的顧懷安,眼淚簌簌砸在手背上。
銀針穿過皮肉,顧懷安居然……
眼前人影晃動,血腥味填滿了整間屋子,所有人都在幫着大夫收拾,溫柳就站在角落裏瞪大眼睛盯着這一幕。
什麽時候結束,大家什麽時候退出房間溫柳絲毫沒有察覺到,眼裏只有不知何時睜開眼的顧懷安正朝她看過來,一直硬憋着的難過破籠而出,壓得溫柳喘不過氣。
站得太久,膝蓋發軟,挪動一步都猶如針紮一般細細密密地疼着。
小心挪步走到床邊,溫柳緩緩蹲下,手扶着床沿淚眼婆娑道:“我以為你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