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鱗片

小豹崽撅着小屁股, 盯着床榻上的一片黑黑的鱗片看,時不時擡頭瞄瞄和它一樣動作的七哥。

他哥盯着這鱗片老久, 好像這樣盯下去, 鱗片上能開出花似的。

只見哥哥目光灼灼, 滿臉緋紅, 整個人奇奇怪怪,好像很高興, 很期待,又有幾分為難。

小豹崽忍不住蹭了蹭哥哥的手, 想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結果當然是還好。

“嗷嗚嗷嗚~”小家夥輕輕喚了一聲, 沒得到哥哥的回應,只能把目光重新投到鱗片上, 它伸長脖子嗅了嗅, 聞到了已經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這是少玄哥送給哥哥的, 上面果然有少玄哥的味道~哦,是海的味道!嗷嗚~

小豹崽想起在萊夷半島見到的大池子(霧), 于是伸出毛茸茸的小爪爪, 想要去摸那鱗片。

趴在一邊的齊璟用一根手指點在小豹崽的小爪爪上,阻止了它的動作:“先別碰。”

——實在不是他小氣, 而是他還沒搞明白,少玄平白無故送鱗片給他的用意……最重要的是,這鱗片是鲛人哪個部位的鱗片啊!!!

他們剛剛逛了半宿的燈會, 少玄由始至終只猜了那麽一次燈謎。

齊璟買下了那盞燈,得到了鲛人的鱗片, 從這成色上看,應該就是少玄自己的鱗片無疑了。

九州人對神秘莫測的鲛人了解甚少,除了知道他們也擁有鲛人皇和鲛人皇族、知道他們除了養育子嗣的時候恐受海上妖魔威脅之外再無敵手,還聽過一些零零散散、無從考證的傳聞,對于其真正的生活習性的了解,可謂一片空白。

七皇子不知道送鱗片對于鲛人來說,到底是普通的禮尚往來,還是有什麽特殊含義,哪裏敢輕舉妄動。

生怕小豹崽咬一咬那鱗片,少玄就要跟沾口水的十一長相厮守了,那他怎麽辦……

呸呸,他不是這個意思,他的意思是……總之不能瞎碰!

雖然少玄每日都會用水浸泡鲛尾,但有賊心沒賊膽的齊璟只有在萊夷衛的近海見過少玄真身一次。

因為他落水,當時一陣兵荒馬亂的,他倒是上下其手摸了、也看了,但匆忙中只隐隐約約有個印象、有種觸感。

後來他曾幾度好奇,鲛人是如何把那麽……咳咳……那麽大的東西藏起來的,卻已經沒機會去探尋了。

一想到這鱗片可能是遮擋某處的鱗片,他的臉就跟火燒的一樣又紅又熱。

他實在不好意思去問,也猜想鲛人不會輕易回答自己,所以只能在這裏獨自糾結……好吧,還帶着小十一一起糾結。

可小豹崽其實沒有哥哥那麽輾轉反側。

對于它來說,雖然那鱗片很漂亮,像黑珍珠一樣有迷人的光澤,但到底是黑漆漆的一片,個頭也不大,看來看去就一個樣。

喜歡新鮮事物的小家夥覺得,這東西除了上面有海的氣息,感覺有點特別外,并不具備持續的吸引力——畢竟它想要聞海的味道,直接挨着少玄哥本人,不就夠了嗎?

所以等齊璟意識過來的時候,小豹崽已經就着趴在那裏的姿勢……睡着了。

孤獨寂寞無人知的齊老七松開自己的手指,小家夥也沒有收回自己的小爪爪,跟凍住了一樣呼呼大睡,完全沒有體會哥哥此刻糾結的心情。

小豹崽:“呼呼……呼呼……”

齊璟:“……”呵,睡得這麽快,無憂無慮的小崽兒真是幸福……哼,小白眼豹!

輕輕地把小家夥抱到墊子裏睡後,齊璟小心地翻了個身。

小家夥觸到軟軟的墊子,也翻了個身,變成了朝齊璟的方向側卧,團成一小團,并沒有醒來。

齊璟瞄了它一眼,确定小家夥睡得安穩,才單手枕在頭下,另一只手舉着鱗片對着屋裏的燭光變換角度,讓它折射出變幻莫測的光芒。

某人看着看着,回憶着第一次在月下見到少玄的場景,還有那次與他在水中相擁,以及一路走來,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原本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安靜純粹的夜色中,他好像能聽到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聞到海洋的氣息。

那是與這裏完全不同的風景。

背井離鄉需要很大的勇氣,更何況還是離開賴以生存的海洋,到陸地這完全陌生的地方。

如果少玄不信任他,根本不可能跟他跑到天京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何必去糾結這鱗片到底是為什麽而送,總歸是對方一份至誠心意,他好好珍惜就是了。

至于他不敢去深想的,是他們朦朦胧胧的關系,總覺得現在去探究,會破壞現在的美好。

齊老七握着那鱗片蜷縮起來,跟小豹崽一模一樣的睡姿,進入了夢鄉。

……

七皇子逛燈會買的那盞燈,後來一直挂在少玄屋裏,深得鲛人皇子的喜歡。

但他也敏銳地發現齊璟對自己微妙的變化。

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熱情,一如既往地細心,一如既往地喜歡嬉皮笑臉……只是偶爾沖得太快、靠得太近,就會不自覺地退後些,多了份與原來不同的小心翼翼,好像無形中生了什麽顧慮。

少玄送鱗片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

哪怕是在雌性鲛人更少的鲛人族中,雄性鲛人都未必會結伴,更何況是在禮教森嚴的九州。

他一點都不擔心某人會猶豫不決。

因為,只要自己知道想要什麽,就足夠了。

大海的規則是優勝劣汰,弱肉強食,想要什麽就得争,就得搶。

而且越是珍貴的,就越難搶,想要得償所願就要有無比的耐心……

他曾在少海的海島上追尋過野貓的蹤跡,但只是有點喜歡,從未有将它們占為己有的欲_望。

現在,他有了……所以勢在必得!

只是對方看着能說會道,膽大妄為,臉皮也厚得驚人,但真到了關鍵時候,可能還沒有他那只小奶喵坦率直接。

旁人一個不小心,他就可能趁機溜走,不能逼得太緊。

少玄最近學了不少新詞,什麽引狼入室,養虎為患……似乎都不是什麽好詞,決定下次旁敲側擊問問羅秦,該用個什麽美好的詞彙,來形容他們的關系。

于是,一切如常。

七皇子本來還有點徘徊和忐忑,可見少玄送了鱗片之後并沒有什麽太大反應,似乎并沒有把送東西當成一回事,慢慢又松懈了下來。

他想,也許這真的只是朋友間尋常的贈予,就跟送一幅畫、一盞燈沒什麽區別……只是松了口氣同時,又莫名有點失落。

——沒事亂送個什麽東西,撩得人心裏癢癢,又沒有着落的……少玄太過分了!

某人完全忘記了,自己在救了人家之後,獻了多少殷勤,送了多少莫名其妙的禮物,又大大咧咧撩撥了多少次。

直到宗人寺同意了七皇子府改湖道的要求,皇子府選了個吉日開始動工,齊璟又開始忙碌起來,就暫時不再去想收到禮物的問題。

只是某天從校場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了什麽,勒馬往集市的方向奔去,最後停在一家寶器店跟前。

“掌櫃的,我想把這個鑲起來挂着,不能損壞原物,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公子這是……什麽魚的鱗甲?看着是個大家夥啊!”

齊璟想想家裏那個明明跟自己同齡、卻生得高大的人,确實是個大家夥,于是點點頭。

掌櫃想着眼前這位貴人如此看重這東西,還以為是什麽極其珍貴的魚,也不敢随便接活,于是道:“這要跟店裏的老師傅問問,才好跟您回話。”

既然不能損壞原物,那就不能開洞,但若是鑲嵌在一種底座上,又怕變得太厚,失了原物的輕盈。只有跟師傅當面商量,才能拿出一個合适的方案。

“我就等在這裏,你現在拿進去去問。”

掌櫃聞言,不禁又仔細看了看那鱗片。

——這也太寶貝了點……所以到底是何等罕見的魚?

後來連着三天,七皇子府的男主人都沒有回府用午膳和晚膳,直到快要宵禁的時候才到家裏。

到了第三天,齊璟稍早回來,秋夕看出殿下心情甚好,于是問了一句。

“沒事。”七皇子一臉興高采烈地說着無事,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他總不能跟秋夕說,他想把少玄送的東西随身帶着,又不放心把鱗片留在別人店裏過夜,于是只能親自等在那裏監工,等了整整兩個下午加晚上,才拿到手。

他偷偷把做好的墜子帶在身上,并不知道少玄早就感應到自己的鱗片,每次見到他,都恨不得把他的衣服扒掉,看看自己的鱗片挂在他胸口的樣子。

……

宮裏正“熱鬧”給二皇子和五皇子定正妃人選的時候,七皇子府的湖道終于改好了,也建了新亭子和棧道。

七皇子還定了一只小船,就等滿月的氣候帶佳人……咳咳,是帶少玄和小十一賞月來着。

完工的那天午後,齊璟高高興興地帶少玄去看忙活一段時間的成果。

兩人剛站到亭子裏,七皇子就聽鲛人面無表情地道:

“海沒有,湖有了,什麽時候學游泳?”

齊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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