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離間

用過晚膳之後, 小十一和少玄都在齊璟的屋子裏,一個負責自己玩, 一個日常讀書練字。

“哥哥!”小家夥把自己的玩偶遞給七哥看, 娃娃是舊的, 但衣服是新的, 穿的赫然是一個布版水靠,分明是仿着七皇子殿下早上的裝扮制的。

原本想盡快忘記這段歷史但現在又不得不想起來的齊璟:“……”

——呵呵呵, 若璃的手真巧!那為什麽給榮觀繡個荷包,永遠都是繡竹子咧!

小家夥倒不覺得哥哥穿着水靠有多醜或者有多怪異, 他拿着穿新衣服的布偶很開心, 還特意給親哥本人展示一下。

七皇子殿下不動聲色地接過他遞來的玩偶,皺着眉頭一本正經地道:“堂堂男子漢玩什麽布偶, 那都是小姑娘玩的, 你要玩就玩……額, 玩球吧!”

他找了一圈,在榻上擺着的幾個玩具裏随便挑了一個塞到小十一手裏, 順便沒收了那個玩偶。

小小男子漢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熏香銅球, 再看着哥哥把玩偶藏到身後,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充滿了天真無邪,頓時把齊老七看得心虛不已。

好在小十一在齊璟這裏總是聽話的,再加上球也确實是他比較喜歡的, 所以沒有再跟齊璟要那個穿水靠的布偶,老老實實在榻上推球玩。

齊璟安頓好幼弟, 拿着那個布偶走到桌邊,偷偷把它丢進裝雜物的竹簍子裏。

——到底是若璃辛苦給小十一做的,直接丢了不太好……就放這裏面,眼不見為淨吧!

原本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但等齊璟扭頭一看,發現平日練字都極其認真專注的少玄,竟正看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看過來的。

更讓齊璟意外的是,一向冷然的少玄竟然計較起這等小事來:“你丢那裏,就看不見了嗎?”

其實少玄是擔心入宮後回來有些異樣的齊璟,又不知當不當問宮裏發生的事情,于是就想先跟他說點別的話。

齊璟不疑有他,回答:“先放一會兒,等過兩天十一要它,我就還給他。”

——當然,前提是把那身醜兒吧唧的水靠給扒掉……他寧願以自己為原型的那個布偶光着!

齊璟不想再談這件事,于是轉移話題問:“今天回來的時候看你們在樹下找東西,找什麽呢?”

“十一的竹蜻蜓飛上去了,我給他拿。”

親哥不在的時候,小十一最喜歡找少玄,使得他現在成了十一皇子的禦用玩伴……的副手,負責在齊璟出門的時候陪着這個纏人的小東西。

齊璟想想少玄面無表情跟小十一一起玩竹蜻蜓的場景,頓時什麽煩惱都沒有了,笑得眉眼彎彎:“院子裏那棵樹确實太大了些,明個兒叫人稍微修下枝。”

他想起自己還有事情要查,接下來幾天恐怕要稍晚回家,于是對少玄道:“若明日午後我未歸,你要想去湖邊,或者想泛舟,就叫守湖的人幫你撐槳。”

原本他們說好,學了游泳之後就立刻試試新船的,但齊璟被皇帝召去了皇宮,這個計劃就沒能實現。

少玄想了想,開口道:“我不去,我不是船主人。”

他猜到齊璟遇到了麻煩事,不想在他煩惱的時候,自己還在皇子府裏享樂,即便真要泛舟湖上,也希望跟齊璟這個船主人一起,才讓人高興。

齊璟卻以為少玄是擔心麻煩了別人:“你是我的……我院子裏的人,怕什麽?你想要泛舟,就跟我想要泛舟一樣,他們不會怠慢的……”

說到這裏,突然有什麽從他腦海中穿過,快到讓齊璟差點沒能抓住。

少玄見他臉色一變,還以為發生了什麽,放下手中的筆就要過來,對方卻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等等……讓我想想,讓我好好地想一想……”

齊璟靠在桌邊,閉目思索了一陣,然後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臉上露出了茅塞頓開的表情。

少玄發現他露出了輕松神色,意識到了什麽,終于開口問道:“今日,你為何進宮。”

齊璟沒有瞞他:“皇祖母帶京城貴女到東校場擊鞠,期間遇到了突發事故,上柱國長孫女高氏墜馬,另一武官之女受其牽連,各有損傷,因我得墨風之後很是在東校場的馬場徘徊過一陣,所以父皇心中存疑,将我叫過去,一方面是試探,一方面也略作敲打。”

那個紫宸殿的內官無緣無故跟他提及墨風,就是在提醒他皇帝召他的症結所在,所以他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高氏墜馬,多半是因東校場的馬出了問題,而他又因為墨風在馬場,光是為專門照顧墨風就留下了三人,确實會讓多疑的帝王注意。

因着上輩子的記憶,齊璟先入為主地認為,此事必然是俞昭儀所為,又因她計有失遺而牽連到他。

光是俞昭儀用他頻繁接觸過的人做這等陰損事情,絲毫不顧及事發之後被皇帝察覺會不會影響七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印象,就足夠讓人心寒了。

齊璟一時之間悲憤交加,原本就對俞昭儀失望的情緒漸漸往怨恨的方向發展。

去文思殿的時候,他恨不得立刻與之對峙,質問對方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

最後之所以沒有輕舉妄動,是因為潛意識裏覺得整件事有尾無頭,他還什麽都不知情,為免被動,才決定先查探一番,再做打算。

直到回到府中,見到小十一和少玄,他總算恢複了些往日的冷靜。

就是心靜之後,又經跟少玄的對話,受到了啓發,讓齊璟突然想明白了些關鍵性的問題。

以他對生母的了解,俞昭儀再不謹慎,也不該這般魯莽施為。

就比如上輩子,她就曾提醒他,莫要在宮中生事。

即便這一次齊璟不願出面,但安國公府在京中,完全可以受其指示。

更何況齊璟原本就懷疑,自己上輩子能夠那麽順利地查到高氏的事,根本是俞昭儀早有安排。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那麽快想到用什麽辦法逼上柱國府就範。

他們是母子,他在馬場留下的仆從,極容易受俞昭儀驅使,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與之相對的,若這些仆從以在馬場做事為便、對高氏的馬做了手腳,事發之後七皇子固然會受到牽連,難道俞昭儀就能全身而退、絲毫不被懷疑了嗎?

不,她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當初七皇子提出抱小十一出宮的時候,皇帝和其他宮裏的娘娘就懷疑是俞昭儀授意。

現在也是同樣的道理。

無論他們母子實際相處得如何,在外人眼裏,他的人,可不就是俞昭儀的人嗎?

換句話說,皇帝一旦得了實際的證據,絕對會把齊璟和俞昭儀,以及俞昭儀身後的安國公府都算上,他們一個都逃不過。

明知道是這個結局,俞昭儀怎麽會傻到用齊璟的人去做這件事呢。

這時候,少玄看到七皇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然後就聽對方喃喃道:

“差點中了別人的離間計……想一箭雙雕,哦不,是一箭三雕,果然厲害!”

齊璟想明白了,這件事極可能不是俞昭儀所做,而是某些人為達目的,故意栽贓陷害。

事情的結果就是,二皇子沒能得上柱國府為岳家、在京中依舊沒有武将支持,七皇子和俞昭儀被皇帝猜忌、失了寵幸,齊璟因此怨恨親生母親、文思殿的這對母子因此生隙甚至反目……哦,對了,同時讓二皇子與俞昭儀、安國公府生隙,也不是沒有可能。

——還真是一環扣一環,絲毫不給人喘氣的機會呢!

聽了齊璟的一番解釋,少玄問:“那你現在要怎麽辦?如何解釋?”

七皇子搖了搖頭:“這時候,做的越多,解釋越多,越錯。”

想明白這些之後,齊璟也意識到,父皇很可能根本沒有得到切實的證據,只是因馬場的事懷疑文思殿參與其中,所以才在事發之後立刻召他入宮,想打他個措手不及。

否則他入宮就不是聽什麽去鎮國寺的話了,而是該被父皇直接斥責一頓、趕出宮了。

旁人想要栽贓陷害,把他們沒做過的事情安在他們的頭上,現在還差關鍵性的環節。

這時候,齊璟若急吼吼去查,必然要跑去馬場,到時候被父皇的人抓個正着,他齊老七就真的是有嘴說不清了。

“最後一道關鍵的陷阱我不主動踩進去,他們的計劃算不上無懈可擊。”

他越是淡定,對方就越着急。

時間久了,父皇抓不着他的人,多半也能察覺出異樣,就算還是會懷疑他,但同樣也會懷疑別人。

這對于已經受到牽連的齊璟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幸好他跑到萊夷衛兩個多月,回來的時候又為了讨少玄的歡喜而沉迷于修園子、改湖道的事情,已經許久不曾去過東校場的馬場。

只要俞昭儀不動,齊璟也不動,這就會變成一樁無頭案。

“如此說來,你母親并未害你。”

齊璟點了點頭,讓少玄不用擔心,但他心裏卻一片冷然。

——躲在陰暗處行龌龊事的敵人固然可惡,但若他們母子親密無間,又何受離間之法所害?

以俞昭儀的本事,只要真的沒做這件事,恐怕此刻也想明白他們的處境了。

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還是得好好溝通一下,一起度過這個難關。

齊璟沒有想到,重生以來第一次跟俞昭儀開誠布公,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齊小喵:我的十一和少玄簡直就是避禍福星!

作者君:那你打算怎麽報答他們?

齊小喵:一人一個麽麽噠?

小十一:要!

少 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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