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來者

雖然安然無恙地落了地, 但小豹子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吓,窩在齊璟懷裏一動不動, 全無反應。

小十一也吓到了, 淚眼汪汪地扒在簍子邊, 小聲叫“哥哥”。

少玄見孩子害怕, 還是把簍子背了起來,讓小十一能夠把小腦袋枕在他肩膀上, 近距離地看着小豹子。

“它只是累了……”少玄不怎麽會安慰人,只能對小十一道:“你們都睡一覺, 我們很快就到家了。”

小十一雖然乖乖地點點頭, 但卻沒有立刻睡覺,而是一直默默地看着小豹子。

整個隊伍出去的時候人還興高采烈的, 回來的時候大家卻都變得滿面愁容, 這讓正準備做飯的重九心裏咯噔一下。

待到他看見恹恹的小豹子, 感覺自己的天都要榻了,但又不敢大聲呼天搶地, 唯恐吵到自家殿下。

洪疇大師原本在打坐冥想, 似乎感覺到有些異樣,提前睜開了眼睛。

他随後聽少玄詳細說明了情況, 又仔細看了看小豹子的狀況。

他猜測:“怕是因為遇險而驚魂了,要一直有人陪着才行,先讓殿下好好休息一陣, 我們再看如何。”

七皇子殿下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把寺裏擅長醫藥的洪梧師弟叫到山裏來, 也于事無補。

畢竟先祖返魂不是真的動物,治人的醫者和治獸的大夫來診脈,怕都不對症。

洪疇大師見少玄的眼中有濃烈的自責,也擔心他陷入死胡同,于是道:“你莫要想太多,七殿下過去在宮城,以後也要在宮城生活,遇到的事情比這不知可怕多少,若是你将他看成柔弱少年,是不應該的。”

少玄明白洪疇大師的意思。

事實上,從少玄跟齊璟相識開始,就看到他如何與形形色色地人鬥智鬥勇,化解一次又一次的危機。

在萊夷衛面對鋒親王,好不容易化被動為主動;回到皇城,又要對付那些暗中使詭計的人,甚至連面對自己的皇祖母、父皇和生母,也不能敞開心扉,在外總是需要帶上僞裝、壓抑本心,直到回到皇子府,在少玄和小十一等親近的人面前,才會露出一些本來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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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們在宮中生活看似享受着榮華富貴,卻得步步為營、殚精竭慮。

也許,七皇子殿下從來不曾真正安穩過——他好像一直都被困在高處,随時随地都有危險。

但少玄自責的,并非僅僅是因為自己沒有保護好齊璟,而更多的是在面對他的這些痛苦時,自己恨不得以身代之卻終究無能為力。

洪疇大師見勸無可勸,也無可奈何,只能讓他們快些回屋裏,好叫齊璟休息。

少玄把小豹子抱到床上,安頓好它和一直惴惴不安的小十一,然後就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

小十一很快就變成了先祖返魂,可憐兮兮的小豹崽擠到小豹子身邊,挨着它哥、抱起尾巴蜷成一團。

兩個小家夥就這樣靠在一起,都縮成小小的一只,看上去愈加可憐。

少玄伸出手,一遍給它們順毛,嘴裏一邊哼起了齊璟哄小十一睡覺時哼過的童謠。

他的聲音不似齊璟般清冽,也不像小十一唱起歌來奶聲奶氣還五音不全。

鲛人的聲音略低沉,帶着一絲能安撫人心的神秘感,讓原本還皺着眉心、睡不安穩的小豹子漸漸呼吸平穩下來。

少玄躺到它們身邊,一遍又一遍地低吟着那首童謠,讓齊璟即便在睡夢中,也能知道自己就在他身邊,從未離開。

因為這場意外,林中小屋不複前幾日那般溫馨快樂,所有人心中都壓着一塊大石。

再加上洪疇大師察覺到幾次有人上山、試圖靠近守山人的屋子,心中有一種山雨欲來的預感。

當天夜裏,小豹子還未醒來,小十一跟少玄對坐,滿目哀愁地看着它,連玩具和糕點都沒能讓小家夥開懷起來。

他小聲地叫了一聲“哥哥”,沒得到回應,撇嘴就要掉金豆豆。

少玄只能輕輕按了按他的小腦袋,學齊璟說話:“你是男子漢,怎能輕易哭泣。”

小小男子漢聞言,想想哥哥往日跟自己說話時笑嘻嘻的模樣,果然擒着淚忍住了。

直到深夜,小十一才終于撐不住,又陪着哥哥沉沉睡去,但守了它們一整天的少玄卻毫無睡意。

子時,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到屋子裏,除了能聽到小家夥們的呼吸聲,一切都十分安靜。

少玄睡在外側,輕輕地撫摸小豹子的背。

突然間,他眼前一片朦胧,就在那一眨眼的功夫,鲛人發現自己懷裏的小豹子不見了,多了個不着片縷的少年。

若是齊璟此刻醒着,就能看到自家冰川美人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驚詫神色,甚至還能欣賞到一貫沉穩的鲛人手足無措的模樣。

經過最初的慌亂,少玄紅着臉拿過了一條薄被,匆忙把懷裏的少年給蓋住了。

感受到人類的體溫,聞到自己熟悉的味道,少玄加速跳動的心才慢慢地恢複了平靜。

——他的七皇子,應該是沒事了……

抱住少年的腰,将他往自己懷裏摟了摟,少玄覺得此刻的自己才是完整的,他用下巴蹭了蹭齊璟的耳後,喃喃道:

“睡吧,明天早上,一切都好了。”

回答他的,是少年愈加平和的呼吸,連月光都變得溫柔幾分。

……

清晨,姜亢帶着一隊人馬上山,山路崎岖,對于養尊處優的他來說走起來十分艱難。

他在心中抱怨不已,卻不能在同樣步行上山的鎮國寺住持面前失禮,更不好叫人背自己上山,只能咬着牙繼續。

他這次帶着禦醫來瓊寧,是身負皇命的,明面上是要給七皇子殿下診脈,實際上是趕着抓他疏漏而來。

他們一路緊趕慢趕,黎明時分抵達鎮國寺,沒歇下片刻,就馬上啓程往山裏去。

七皇子殿下明明是為皇族祈福才留在鎮國寺,若是因為貪玩而裝病,借故偷溜出去玩耍,那可是不小的罪責。

到時候揭穿開來,即便是素來疼愛他的皇太後,也不會為七皇子求情!

姜內官看了一眼穩穩走路、速度卻不快的洪淵大師,心中道:“這位住持大師莫不是在拖延時間,好叫七皇子有機會趕回來吧?”

想到這裏,他試探地對洪淵大師道:“聽聞七皇子殿下病了,太後、陛下都擔心不已,胡太醫向來是負責殿下脈案的,對殿下的情況最了解不過,若早些讓他看到殿下,也好早些對症下藥,大師,我們要不要行快些?”

洪淵大師面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停下腳步,淡淡地回應道:“姜內官說的是。”

然後果然稍稍走快了些。

姜亢見他沒有搪塞敷衍,心中暫定。

——要是住持有意護着七皇子,此刻就該找理由繼續拖慢速度才是。

既然洪淵大師無所謂行程快慢,那應該就不是偏袒七皇子的人。

他們此行特意找來鎮國寺的住持大師和胡太醫,也是做個見證,就為了見證七皇子敗露的一刻。

只要洪淵大師不偏袒七皇子,胡太醫也把自己看到的禀報陛下,那他們此行的任務,也就不會有差錯了。

想到事成之後自己能得到的好處,這一段山路也就沒那麽難走了。

好不容易趕到守山人的木屋,姜亢一行人發現一個老和尚正坐在屋前打坐。

“這是貧僧的師兄,洪疇法師,”住持介紹道:“師兄一旦入定,不會輕易停止冥想,還請姜內官見諒。”

洪疇大師素來不好争名,從戒律院出來之後開始過與世無争的安靜日子,所以名頭不顯。

姜亢沒聽說過他名諱,見他只是守山的老和尚,心裏就有幾分輕視。

不過在洪淵大師面前,他還是恭敬的,遠遠對着入定的洪疇大師見了禮,就直奔目的。

“殿下不知住在何地,這麽早,殿下應當還未起身吧?”

就是為了防止齊璟以到周圍轉轉為借口,掩蓋自己不在山中的事實。

“容貧僧去看看。”

“一起,一起,咱家也想盡快見到殿下。”

洪淵大師明明知道殿下住在原本儲物的那一間,卻先敲了主間的門。

敲了半天,那裏沒人回應,姜亢面上露出懷疑神色,心裏确實興奮非常。

——看來他們的眼線送來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七皇子果然不在!

就在他要開口質問洪淵大師的時候,旁邊的側間竟然從裏面打開了,随後一張絕色的臉露出來,連姜亢這個內官看得都心砰砰加速。

一旁的洪淵大師似乎認識此人,不問姓名直接問道:“少玄施主,殿下可是醒了?”

“動靜太大,殿下醒了。”眼前的人雖顏色出衆,但是他一臉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看着很不好親近。

但姜亢此刻卻管不了他有沒有禮數,而是被對方平淡的話語驚到。

——不,這不可能,這個人一定在撒謊!七皇子怎麽可能在屋子裏!

想到這裏,他快步走到一旁的側間,想要推開此人進去一探究竟。

少玄怎麽可能讓他進去,于是就跟姜亢帶的人過了幾招。

“反了反了,吾等是奉皇命前來的,你們在此阻擋,難不成做了什麽虧心事,要圖謀不軌嗎?”

就在這時,屋裏傳來一個略顯沙啞的人聲:

“一大早的,吵什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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