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魚之帝媳
刑營主帳裏,各将領圍坐桌前在謀劃作戰方略。刑兵雖然面臨衆諸侯四面攻擊,但真正的敵手只有一個,那便是蒼鸾。諸侯盟軍全是牆頭之草,搖擺不定,見風使舵,只要蒼鸾一敗,便樹倒猢狲散。
刑主帥馬意手裏拿着小紅旗子插在地圖上的皇都南門,那裏是策劃中蒼鸾大軍将要進攻的地方。“南門四面環山,是易守難攻的地勢,我們已派兵至此埋下天羅地網,到時候引蒼鸾進來,關門打狗,讓他插翅難飛。蕭四你布下的陷阱易入難出,置人于死地,毫無痕跡,等剿滅叛軍後定記你大功一件。”
蕭四爽快的應了一聲:“謝元帥。”
馬意看向周常,利用林稚靈作反間一事是由周常操控,馬意詢問道:“那奸細可把假消息傳回去了?”
周常穩重的點頭道:“昨晚我與陳先生謀事,顧意讓那奸細聽得我軍集中主力駐紮北門的信息,今天傍晚時分奸細與同僚會面傳出了消息,想蒼鸾一定會避我軍鋒芒,改走南門。
周常看似一本正經,實質卻如封淡淼所訴——沒有節操。他生性狂放不羁,是鹿州百姓所周知的事。馬意平時不看好他品行,但戰場上對他卻是敬重三分。
馬意滿意的點着頭:“蒼鸾後日便能行軍至此,來勢洶洶。不過有周将軍籌措,我軍便無後顧之慮。”
蕭四暗暗的瞄了一眼馬意,他的眼神對周常信任無疑。蕭四嫉妒的握緊了拳頭,他歸順蒼鸾,原因除了大刑勢去之外,更因為馬意對周常的氣重。蕭四與周常本事同鄉,一同做官至今,平心而論自己付出的努力并不比周常少,偏偏他周常身披光環蒸蒸日上、左右逢源,而自己始終是個名不經傳的小将軍。蕭四心中早已埋下這顆憤憤不平的種子,現已長成一棵帶毒刺的複仇藤蔓。
蕭四面容平和,微微作笑,心裏卻道:周常,縱使你人緣再好,終究抵不過時運的安排。
見帳外走過一個動作略微怪異的影子,蕭四心裏有了個底,思量了一番說道:“元帥,既然那細作已經把消息傳達了出去,留着也沒什麽用,不如殺掉他。”
周常立馬反對道:“不可,我們自然是要殺他,可不是現在。他現在一死,豈不引起蒼鸾的懷疑。”
馬意同意道:“周将軍所言甚是,蕭将軍的心思還不夠缜密。”
蕭四違和的笑着,拱手佩服道:“周兄英明,是我一時疏忽大意了。”
此時一小兵入帳,畏懼的看了在座的各個将軍,怯懦的俯在馬意耳邊細聲說道:“元帥,我們在周将軍帳裏搜到…”
馬意聽罷臉色大變,怒發沖冠,拍案而起直指周常:“周常你好大膽,大刑存亡之際,軍營之中豈容你私攜女流!來人,把那妖婦抓起來。”
平時他尋花問柳便罷,時下他膽敢把那份騷氣帶到軍營,馬意非斷他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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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常驚愕失色,連忙下跪澄清:“元帥明察,末将并沒有私交女婦!”
“沒有?”馬意鐵面無情,“在你帳裏搜到的女人亵衣你如何解釋!”
蕭四假惺惺的勸說道:“元帥切莫動怒,周将軍平時是随便了些,但這裏是軍營,周将軍心裏有數,斷不會做出這等荒唐事來,元帥小心中了那細作的離間計。”
周常腦門的青筋凸起,誣陷着實令他憤慨,“一定是細作弄的鬼,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大戰即發,我們切不能內亂啊元帥。”
馬意憤怒的坐下,“哼,等逮到那名細作一審便知。”
不過多久,幾個侍衛就壓着掙紮着的林稚靈進來。一侍衛粗魯的一腳把林稚靈踢倒,使她跪在了地上。
侍衛:“元帥,原來這細作是個女人。”
盡管周常在戰場上兇悍無比,此刻也不得不低聲下氣的為自己辯護:“末将若與此女有染,甘願受罰,死不足惜。”
“女人,哼,有膽量。”馬意倒是欽佩眼前長相蠻橫的女子,躬下身伸手擡起林稚靈下巴,細看罷,說道,“不愧是蒼鸾的詭計,陰險奸詐。本想讓你多活幾天,看來是留不得你了。”
林稚靈趁機呸了馬意一臉口水,昂首挺胸道:“你們這群為虎作伥的狗賊,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馬意惱怒的推倒林稚靈,抹掉臉上的口水,“好個潑婦,扇她三十耳光!”
一個侍衛擡手要抽林稚靈耳光,蕭四攔住:“且慢,本将軍問你,可是你把亵衣放在周将軍帳子裏的?”
林稚靈沉默不語,倔強的眼神凝着馬意,似默認又似否認,但即便是跪着也不失強者傲氣。
“好倔的婦人,”馬意催人道,“動手。”
侍衛一巴掌把林稚靈扇倒在地,信紙忽的從她懷裏掉出來,侍衛連忙撿起信紙呈給馬意。馬意一看,頓如晴天霹靂,腦袋如炸開的鍋,當即轉身狠狠蹿了周常一腳,怒不可遏道:“混賬東西,好你個周常,枉費我多年來對你的栽培,你這個叛徒居然算計我!”
周常吃了一腳胸口沉痛,連忙撿起馬意扔來的信條一看,兩眼一蒙。
——“蕭四善戰,恐壞我大事,望周将軍除之。”
轉瞬間騰騰的殺氣彌漫了營帳,空氣中仿佛立着千萬只長矛,指着在場的每一個人。馬意負手在帳裏徘徊,腳步急而沉重,對周常失望至極。“這是封狗小兒的字跡,你素來與封狗小兒交好,成日一同尋歡作樂,我怎麽沒想到你會跟他一同造反,本帥差點陷入你倆的圈套!”
周常惶然的吃力解釋道:“元帥…元帥,封狗要害我,我是與他交好,可我跟他只是酒肉之交。我對大刑也絕無二心,我以周氏的名義擔保,若我背叛大刑願遭天打雷劈。”
蕭四從周常手裏搶過信來一看,瞬間猩紅了雙眼,驚慌失措的退了幾步,顫抖的手指着周常,“周兄你…你好歹毒的心腸,你要害我…”
“我是被誣陷的,我絕對沒有!”周常勃然大怒,像一只發瘋的獵豹,沖着所有人大吼,令在場的人心慌。
蕭四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當初我發現細作之時提議要處死她,是你堅持要這女人作反間,方才我再請元帥處死她,又是你在勸阻。莫不是你投敵賣國在先,與她狼狽為奸在後!”
“蕭四你閉嘴!”周常抗議的猛站起身,拔劍而出刺向林稚靈,“你個奸險小人,我非殺你不可!”
蕭四連忙拔出劍擋開周常護住林稚靈,抵抗道:“你還想殺人滅口不成!”
馬意見情勢不好,連忙喚來武将壓制周常,把他捆綁起來。周常一改猙獰的惡态,轉而苦心勸道:“元帥千萬不要中了封狗小兒的計,快殺了此女,快殺了此女!”
事已至此,此女也難活,馬意命令人道:“絞死奸細。”
“你敢!”林稚靈卯足了底氣大喝一聲,其氣勢不亞于周常的怒吼。她蹭開身後侍衛按壓住自己肩膀的手,站起身來,“我是汝公的發妻,你們要想留條後路的話最好乖乖放了我,否則我若掉一根寒毛,等我夫君破刑之際,我的死法就是你父母妻兒的下場!”
馬意被林稚靈的氣勢所震吓,但作為男人,他的尊嚴絕不會在一個女人面前低頭,“孰勝孰負還未可知,你別太樂觀。”
“哼哼,”林稚靈得意的揚起嘴角,“如今流言四起,你軍早已方寸大亂,而且你軍軍情我已一五一十的記錄在案,令人傳給了蒼鸾。你以為晏軍真的會走南門嗎?可笑。”
晏軍不走南門,那麽馬意所設計的一切将功虧一篑。
馬意眼神中流露出錯愕之神,轉眼仇視着周常,“果然你跟封狗串通一氣,把軍機全說與這個賤婦!”
而實際上這些軍機是蕭四說與林稚靈的。
“不是我,末将實在冤枉!”周常無論如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蕭四手足無措,滿眼惶恐:“遭了遭了,刑兵後天打來,我們來不及在北門布置陷阱了。蒼鸾氣勢如虹,縱然我們兵力多他兩倍,也未必能勝。”
馬意沖蕭四吼道:“不可自亂陣腳,晏軍長途跋涉舟車勞頓,我軍則以逸待勞,怕什麽!”
蕭四像沒聽到他的怒喝,依然一副心驚肉跳的面容,不安道:“元帥,元帥我們不能殺她,要拿她做人質,若…若是我們輸了,還能用她換一條活命!”
馬意受不得怯懦的人,罵道:“你閉嘴!”
周常盡管被綁着,依舊極力言勸:“元帥此女留不得,此女負有帝後命的謬論,不殺她怎麽滅敵氣焰。元帥你想想,她乃汝公之妻,又豈會委身于我!”
林稚靈冷眼看着周常:“哼,難道效果還不夠立竿見影麽,為達目不擇手段。感謝周将軍了,消息已經傳出你也沒了利用價值,我不防跟你說我一直在利用你。等晏軍破刑,蒼鸾裂土封侯,我夫君就會晉升王侯,到時候我做我的王妃,而你已是一堆白骨。你以為我真的對你好麽,哼哼,簡直知心妄想。”
“你…你這個女人好陰險!”周常龇牙咧嘴,躁怒不安。林稚靈唯恐他蹭脫出來把自己殺死。
馬意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林稚靈的行跡不得不讓他懷疑周常。如果不是周常與她暗合,那軍機從何洩露,在他的隊伍裏,她還能誘惑誰。周常主管細作事宜,亵衣又出現在他帳中。如果是她誣陷周常,何苦拿自己的貞潔開玩笑。如此種種,馬意無能判斷誰真誰假,狠心道:“把周常跟這婦人關押起來!”
周常被無情的拖了出去,怨聲不絕:“元帥若不聽我勸,他日定是這賤婦的階下囚…”
林稚靈垂頭沉默着,髒兮兮的臉上隐隐揚起一抹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