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林蕭然的突然闖入, 瞬間讓房間裏的兩個人措手不及。

可短暫的措手不及之後,兩個人的反應完全不同,顧修遠瞬間就明白了林蕭然的意思,甚至為自己剛才的沖動有些後怕, 連忙點了點頭, “好, 我不會告訴你媽媽的。然然,還是你懂事。”

林蕭然對此不置可否, 只在聽到他确定不會告訴林岚之後,稍稍松了口氣,忍不住回頭去看顧揚。

顧揚也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似乎想在他臉上找出他是在開玩笑的痕跡一樣。

林蕭然心口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的敲打着,他想上去緊緊的抱住顧揚,求他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可他最終只是平靜的跟顧修遠說了一句, “顧叔叔, 能讓我跟顧揚單獨說會兒話嗎?”

顧修遠也知道此刻大約只有林蕭然能開導顧揚了, 看了看顧揚,輕輕點了點頭, 帶上門出去了。

房門輕輕合上的聲音,分明不大,卻在顧揚的腦子裏發出了劇烈的聲響,讓他猛的回過神來, 腦子裏回蕩着林蕭然剛才沖進來說的那句話——我跟顧揚分手。

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是悲傷還是憤怒,一把抓住林蕭然的手腕,用力把人拉到跟前, 憤怒的低吼:“林蕭然,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麽?你說分手,問過我了嗎?”

此時的顧揚哪裏還有平日裏氣定神閑的樣子,總是含笑的桃花眼中全是壓抑的怒火和失望。

當然失望了!

才遇到一點點足阻礙,他那麽喜歡的人二話不說就要跟他分手,他算什麽?他幾乎懷疑林蕭然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感情,否則,他根本不相信林蕭然這樣的人,會輕易說出分手。

林蕭然沒有掙紮,看着此時的顧揚,他心裏的感覺特別陌生,心口疼的很,幾乎對自己剛才說過的話後悔了,想不管不顧的反悔,告訴顧揚,他們不分手,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他都不要分手。

可是,不行啊。

他無奈的低下頭,避開了顧揚的視線,輕輕的開口:“顧揚,對不起。這件事情如果讓我媽媽知道了,她一定會跟顧叔叔分手,成全我跟你。我不能這麽做,我不能為了我自己,讓她放棄幸福。”

“所以你就放棄我?”顧揚冷聲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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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揚……”林蕭然始終沒有擡頭看顧揚,他怕自己會改變主意,“你知道為什麽我煮的面條總是會放很多奇怪的調料嗎?”

顧揚微微一愣,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說起這件事。

頓了頓,林蕭然才又開口:“小時候,我經常一個人被關在屋子裏好幾天,什麽吃的也沒有。太餓了,我只能自己學着煮面,不認識調味料,就都放一點。習慣了,到現在也改不掉。”

林蕭然幾乎不會提起自己小時候,因為那是一段他永遠都不想記起來的回憶。

林岚是從農村考出來的大學生,一個人來到大城市,遇到一個溫柔英俊的學長,又是在那個對人生對愛情都有着最美好的憧憬的年紀,怎麽能不動心呢?

可誰也不知道戀愛的時候溫柔似水的男人結了婚之後什麽會變成另一個人。

林岚再一次次被家暴之後,提出了離婚訴訟。

那時候的林岚不是現在有名的電視臺主持人,她大學剛畢業沒多久,離婚後連住的地方都還沒找到,法院理所當然的把林蕭然判給了那個男人。

那之後的兩年,林蕭然的記憶中只有陰暗的屋子,一扇冷冰冰的玻璃窗,還有無止盡的毆打。

特別是後來那個男人娶了新的女人,那個女人自己被男人打,就把氣也撒在他的身上。

那兩年裏,他每天最盼望的就是每個月能見到林岚的那天。

每次林岚都會給他做好多好吃的,帶他去游樂場,他也不用在那個陰暗的屋子裏呆着。

六歲那年他又一次被打傷了,那個男人打完他就帶上門出去了,他一個人躺在地上,頭上開始流血,溫熱的液體落在眼皮上,他以為是水,用手擦了一把,血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嘗試用毛巾把血擦幹淨,但是血一直止不住,越流越多,毛巾全都染紅了,他的腦袋也變的不怎麽清醒。

他忽然想,他會不會是要死了,如果死了,就見不到媽媽了。

他放下毛巾跑去給林岚打電話,林岚可能在忙,響了好長時間才接聽。

而他的眼皮越來越重,他怕自己死了就來不及說話了,匆匆開口:“媽媽,我可能要死了,以後大概見不到媽媽了,你別想我。”

說完,他失去了意識。

醒過來時,他看到玻璃窗被人砸爛了,林岚渾身濕漉漉的從窗外爬了進來。

他們當時住在六樓上,家裏沒人,林岚根本進不來,求着隔壁一家讓她從陽臺上爬過來的。

進屋林岚看到自己的兒子半張臉都被血染紅了,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幾乎崩潰了。

她抱起林蕭然就往醫院跑。

那天晚上雨特別大,他們連車都打不到,林岚就那樣抱着他在雨裏跑了半個小時沖進了醫院,到醫院自己幾乎已經站不起來了。

索性血雖然流的多,但不算太嚴重,去醫院把傷口處理之後吊了兩瓶生理鹽水就出院了。

可那一幕給林岚留下了心理陰影,她說什麽也不願意再把兒子送回去。

她把林蕭然帶回了自己的住處,可那個男人天天來找她,跟她要兒子。

那段時間每到晚上,林岚就把家裏的門窗全部都反鎖,抱着林蕭然躲在卧室的角落,那個男人就狠命的在外面打門,有時候帶着那個後娶的女人一起來,兩個人站在樓道裏罵各種難聽的話。

可是林岚也不敢報警,因為離婚的時候林蕭然确實判給了對方,她怕報警後警方會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林蕭然強制送回去。

所以每天提心吊膽的過着。

還好後來那個男人後娶的女人懷孕了,男人大概覺得林蕭然這個孩子也可有可無了,就沒再來找麻煩。

但林岚還是不放心,辭了工作帶着林蕭然去了另一個城市。

那之後林蕭然的生活終于平靜下來。

可是,林岚一直無法原諒自己,她覺得那兩年她把兒子丢下,一個人逃脫了那個牢籠,讓兒子經歷了兩年的折磨,全都是她的錯。

所以她竭盡全力對林蕭然好,生怕他受一點委屈。

為了林蕭然,這麽多年不管多好的人追她,她都不答應,因為她怕對方會對兒子不好,她也怕自己如果組建的新的家庭,有了孩子,會分掉對林蕭然的愛。

這麽多年了,顧修遠是唯一一個,讓林岚願意放下心裏對林蕭然的愧疚去接受的人,林蕭然也一直為此感到開心。

很多人可能都不喜歡父母給自己找後爸後媽,可林蕭然更希望林岚能幫他找一個後爸。

因為他太知道林岚這些年過的多辛苦,他希望有個人能陪在她身邊,幫她遮風擋雨。

現在那個人出現了。

“顧揚,你若是我,會怎麽做?”

林蕭然走了,可是他臨走前的這句話一直在顧揚的腦海中回蕩着。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蕭然終于擡頭看着他了,那雙清冽的眸子裏,顧揚第一次在裏面看到了掙紮,不舍,和無奈。

是啊,換了他是林蕭然能怎麽做?

一個一直以來為自己付出一切的媽媽,終于遇到了喜歡的人,放下心結,願意重新組建家庭,他難道要為了自己的感情去逼媽媽放棄嗎?

不,顧揚知道,根本不用逼。

以林蕭然在林岚心中的分量,只要林岚知道她跟顧修遠在一起,會毀掉兒子的感情,她一定二話不說就會跟顧修遠分手。

林蕭然太了解林岚了,所以根本不敢冒險讓林岚知道這件事。

顧揚往後一仰,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手按在心口上。

痛!

不知道是在為分手痛,還是為林蕭然小時候的經歷痛。

他想起之前在酒店,他跟林蕭然同床共枕,因為太激動無法入睡,卻看到了林蕭然陷入了夢魇。

現在想起來,才終于明白為那天晚上的林蕭然那麽脆弱沒有安全感,是夢到小時候了吧?

那時候,他為什麽沒有緊緊的抱住林蕭然呢?

以後,沒機會了吧?

林蕭然的性子,既打定主意分手,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吧?

顧揚猛的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了枕頭裏,久久沒有動彈。

而此時林蕭然已經換好衣服,讓顧家的司機把他送回了天峻峰。

林岚年底工作很忙,白天根本不可能在家。

空空蕩蕩的房子裏,連空調都沒開,讓剛退燒的林蕭然覺得身上涼飕飕的。

他換了鞋進門,徑直回到了自己房間裏,打開空調,直接撲到了床上,抓着被子把整個人都裹了起來。

可能是發燒後遺症,他似乎有睡不完的覺,一整天都沒有起床。

林岚忙到晚上回來,進門發現家裏黑乎乎的,有些擔心,她下班前打電話給顧修遠,那邊說林蕭然一早就回家了,現在家裏連燈都沒有,她擔心林蕭然是不是發燒還沒好,連忙跑去打開了卧室的門,開燈,漂亮的眼睛不由瞪大了,床上的林蕭然裹着被子全縮成一團。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這一幕了。

當初林蕭然剛她帶回家的時候,似乎很沒安全感,一個人睡就會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過了很久,他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回去以前的家裏後,這習慣才慢慢改了。

現在是怎麽了?

林岚連忙過去,輕輕喊他:“然然,怎麽了?燒還沒退嗎?媽媽送你去醫院,然然……”

裹在被子裏的人輕輕動了動,把被子掀開,搖頭:“燒退了,就是有點困,沒……咳咳……”

結果話沒說完,又咳嗽了起來。

林岚連忙拍着他的後背,“怎麽又咳嗽起來了?感冒還是沒好吧。去醫院看看?”

不只是咳嗽,林岚覺得他的臉色也特別不好,連嘴唇都沒什麽血色,比前兩天發燒看起來還要沒精神。

“沒事,我再吃點藥。”林蕭然怕林岚執意要帶他去醫院,連忙岔開了話題,“媽我餓了,中午沒吃。”

林岚聽了,又反複确認他沒有發燒了,這才忙出去做飯去了。

林蕭然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盯着天花板,良久掀了被子起床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來,林岚的晚飯也做的差不多了,他直接去了餐廳。

說餓了,其實他并不覺得餓,沒吃兩口就吃不下了,可又不想被林岚看出異樣來,就逼着自己吃。

林岚看他食欲還不錯,吃飯的時候雖然也咳嗽了兩聲,也不算嚴重,倒是安心了不少,提起精神跟他商量起了過年的事情。

“你外婆今天又打電話讓我們回老家過年,你想去嗎?”

林蕭然的外婆家在西南一個偏遠的農村,以前過年林岚有時間他們就回去,加班就不回去。

今年林蕭然本來不想去的,高三的寒假太短了,前前後後加一起就十來天,還有一堆作業,想着暑假時間長,到時候再去。

現在,他倒覺得去也不錯。

點了點頭,“去吧,去年都沒去。”

“好,我還以為你想在家裏學習呢。其實學習哪用那麽緊張?然然你成績那麽好,要适當的放松才是。那我就訂機票了。明天我還要錄一天節目,咱們後天出發。”

“嗯。”

母子兩個人商量好了之後,林岚第二天要去工作,林蕭然就在家裏收拾行李,打開抽屜準備抽兩本習題一起帶上的時候,卻看到了抽屜裏放了很久的Alpha 信息素提取物,都是林岚在國外給他帶回來的。

蔥白的指尖在上面将空懸着,頓了一秒鐘,他把手縮了回來,抽屜關上了。

算了,以前沒這東西的時候,發情期不也過了嗎?

這般想着他正要去收拾別的東西,門鈴響了,居然是快遞。

而且還寫着他簽收。

他有些奇怪,自己并沒有買東西,想不通誰會給他寄東西。

簽收之後,他立刻打開的盒子,看到裏面的東西,濃密的睫毛困惑的眨了眨,裏面居然是一根Alpha信息素提取針劑。

誰給他寄這東西做什麽?

裏面還有一個便簽,他抽出來展開,瞬間僵住了。

顧揚的筆跡,就一句話:我的信息素還是能用的吧?

“咳咳……”林蕭然忽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咳的他覺得胃都要翻出來,手裏的便簽跟信息素被緊緊的攥着,骨節泛白。

咳了好一會兒,他才平靜了下來,連同便簽紙和信息素一起塞進了自己的包裏。

次日一早,母子二人趕去機場,乘坐飛機去往了西南方向。

而此時的顧揚才剛剛起床,洗漱之後,拿出一個空行李箱開始收拾了兩件換洗的衣服,提着箱子下樓。

在樓下撞上爺爺奶奶時,他只丢了一句,“出去玩幾天。”說完,徑自出門了。

連奶奶追出來問他要去哪兒,他走沒回答。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就是不想在這裏呆着。

前天林蕭然走了之後,他就想立刻逃離這裏,又擔心林蕭然萬一發情期到了,所以先讓人聯系了專業的機構,抽取了自己的信息素給林蕭然寄過去。

他覺得自己挺可笑的,他們都分手了,難道他還能一輩子不讓林蕭然用別人的信息素嗎?

他知道不能,可是他不管,他就是要寄過去。

寄過去了,就當林蕭然用了。

打車到機場的路上他才打開手機開始買機票,臘月二十九的機票并不多,最早出發的一班是去往西南某個省份的,他随手買了。

到機場正好趕上,安檢登機,一覺醒來人已經在另一個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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