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美麗的孔雀

與盡情享受主人嚴加管教的小桃果不同,鶴來這幾日過得有些郁郁不振。寧峥嵘雖然睡在他家,但是兩人相處的時間并未增加多少。他白天忙畫廊的事,晚上還和團隊商量新魔術的構想,只有給自己做飯時才露面。

當然,一塊兒吃飯,飯桌上聽峥嵘說話還是很讓人高興的。

他想和寧峥嵘多待一會,但不知該怎麽向對方表達這個意願。以往峥嵘滿世界巡回演出,兩人難得見面,只能靠電話聯系,如今就在眼前,反而可望不可即。

臨近中午,寧峥嵘回來了,到書房來探了個頭,說,“鶴仙,中午吃素什錦涼拌面吧!”他見鶴來擱筆,連忙阻止道,“等我做好再叫你。”

鶴來還是跟着到了廚房。寧峥嵘在門口把他攔住,伸手虛虛一比,“這條線裏面,仙人免入。”

鶴來想,峥嵘為什麽不讓我進廚房,我也是會做飯的啊,他還每次說好吃,難道那些都是善意的謊言?

寧峥嵘想的則是,開玩笑,有我在怎麽還能讓鶴仙身上沾染這種油煙氣味,再說如果我不體現點兒個人價值,怎麽找借口賴在他家?

兩人各懷心思,面上卻都不動聲色。鶴來坐在廚房外面,與下廚的寧峥嵘閑聊。說是閑聊,其實是寧峥嵘說,鶴來聽,偶爾回應只言片語。這是他們慣常的相處,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寧峥嵘私底下時不時地會和鶴來八卦一些名人轶事,一來是他知道鶴來不認識他們,也絕不會洩密,二來是他很享受這種兩個人共享秘密的親近。比如今天,他就跟鶴來分享了維特匿名在微博上給小桃果應援的細節,說得眉飛色舞,樂不可支。

“你說以後桃果要是知道他那所謂‘頭號粉絲’是他家飼主,會不會直接吓哭啊。好想當面爆料,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鶴來默默聽完,問,“峥嵘,你說的‘飼主’和‘寵物’,是一種什麽樣的關系?”

寧峥嵘想不到鶴來會對這一點感興趣,笑道,“這只不過是維特自尊心作祟的托辭,什麽狗啊主人啊都是情趣,他們兩個事實上就是戀人,同居都一年多了。”內心幽怨地想,我們現在也算是半同居了,卻不是戀人。

鶴來實在難以理解,把人當狗不是侮辱人嗎,怎麽就是情趣了,情侶之間可以有這種不平等的關系嗎?

那個小桃果被男朋友當作寵物狗,而自己呢,被喜歡的人高高捧在神壇之上。這兩個極端,難說誰更不好受。

寧峥嵘把拌面端上桌,見鶴來若有所思,問,“在想什麽?”他俯下身,視線與鶴來齊平,微笑着說,“剛剛和你說的,聽過就算,不用懂那些重口的玩意兒啦。”

他在鶴來對面坐下,又開起了玩笑,“怎麽,你也心動了?那你想要什麽樣的寵物啊,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能掙錢,會管家,特別賢惠的那種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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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來語氣平淡地說道,“得先攢錢才行。”

不會吧,這話是什麽意思?寧峥嵘一陣慌亂,手裏四根筷子分給了鶴來三根。

向來視錢財如無物的鶴仙人居然要攢錢?“錢”這個字從他嘴裏出來就夠驚悚的了!而且聯系上下文,他真考慮要養寵物?養誰?

寧峥嵘平時總以“鶴語”解讀專家自居,鶴仙眼皮動一動就知道在想什麽,可這回他是真的懵了。

鶴仙不會有意中人了吧?!那我怎麽辦啊!

寧峥嵘回過頭想想,他倆做了十幾年的好朋友,彼此之間居然從沒聊過情感話題,他連對方喜歡什麽類型都不知道,或者說,在此之前,他以為鶴來根本不會愛上一個人。自己是做賊心虛,不敢越雷池一步,但鶴仙也絕口不提,這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鶴來的确話少,但不是語言障礙,他會關心自己身體,會主動了解自己的喜好,認真評論魔術表演,還會問他什麽時候來家裏玩——雖然自己經常主動送上門就是了。

寧峥嵘從鶴來手裏接過他遞還的筷子,強顏歡笑地問對方面條好不好吃,鶴來點頭說很好。寧峥嵘自己卻是食不知味,筷子把碗裏的面攪來攪去,腦中也亂成一團糟。

他試探地問,“鶴仙,你積蓄不少,攢錢幹什麽用啊。”

鶴來看看他,沒說什麽。

寧峥嵘心都揪起來了,竭力平靜的聲音還是微微發顫,“真要養寵物?”

“養孔雀。”

“……什麽?”

寧峥嵘還在想鶴仙喜歡嬌軟小黏貓還是聰明大金毛,冷不防聽到“孔雀”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一時愣住,對方說的寵物難不成是指真的小動物?

他疑惑地問,“你說的孔雀是很名貴的品種嗎?你現在身家有好幾百萬呢,還不夠?”

“嗯。”鶴來說,“不是誰都能養好。”

寧峥嵘糾結到爆炸,這個“孔雀”到底是動物還是人啊!

“我都不知道你這麽喜歡孔雀。”

鶴來放下碗筷,專注地望着寧峥嵘,“因為他光芒萬丈,世上沒有什麽比他更美麗。”

寧峥嵘的俊臉噌地一下紅透了,心說,不好,仙人的魅力太大,我心髒要爆炸了!又模模糊糊地想,咦,不是在聊養寵物的事兒嗎?我臉紅個什麽勁?

“我,我去洗碗了。那個……給你買的洗碗機好用嗎?”

“好用。”

鶴來見寧峥嵘起身匆匆跑進廚房,心中惴惴,自己突然說這些,是不是吓到峥嵘了?

雖然很想讓峥嵘知道自己的心意,可如果毫無征兆地當面表白,對他沖擊太大,說不定就此絕交,老死不相往來,這是鶴來無法承受的風險。他考慮再三,覺得只能循序漸進,找合适的機會先漏一絲口風,看峥嵘的反應。

剛才峥嵘臉紅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只對自己露出的害羞表情,是想要一輩子放在心裏珍惜的寶物。

可是下一秒,寧峥嵘極力掩飾慌亂的樣子,又讓鶴來深受打擊。

海上萬年巋然不動的冰山一角,不會讓任何人看見它被大洋深處暗流侵蝕的全貌。

戀愛真是一門艱深的學問。兩個偶然邂逅的陌生人,都有可能擦出愛的火花,而他和峥嵘在過去十多年裏都是彼此最親近、最重要的人,相互間的感情早就無可替代,卻怎樣也無法更進一步。

峥嵘他,到底是怎麽看我的呢?

廚房裏,寧峥嵘洗了個蘋果,熟練地把果肉切成兔子模樣。把滿盤漂亮的兔蘋果端至鶴來跟前時,神情已恢複如常,仿佛剛才一瞬間的失态只是幻覺。

“對了鶴仙,畫廊那邊我找了專人打理,保證可靠,以後不用每天去坐臺啦。”

“坐臺……”

“錯了錯了,是坐班!”

鶴來很想問,那我們是不是就有更多時間在一起了?可他知道寧峥嵘身處的世界遠比自己浩大得多,作為朋友,沒有資格這樣束縛他。

峥嵘是他的星空,而他對峥嵘來說,僅僅是其中的一顆星星。

鶴來斟酌片刻,問,“近期有什麽安排嗎?”

“嗯……有一個電視臺的人物專訪,一個雜志封面,還有兩個代言……”寧峥嵘扳着手指數了半天,解釋道,“前段時間盡在外面飛了,國內工作越積越多,我準備一鼓作氣把賬清完,然後就能安心構思新魔術啦。”

寧峥嵘察覺到對方周圍的氣場略有降溫,立即奉上一個鮮亮的笑容,“接下來我應該會在國內待挺長一段時間,畢竟北京有我的牽挂嘛。”

鶴來眼神中多了幾分暖色,說,“好。”

寧峥嵘對自己捕捉鶴來情緒細微波動的敏銳程度自鳴得意,覺得剛才那句故意帶點小暧昧的雙關堪稱絕妙,表面上的“牽挂”是畫廊,本質是牽挂鶴來。不知這位仙人能品出幾分味道?

然而鶴來此刻壓根沒聽見他用心良苦的妙語。

峥嵘笑起來太好看了,就像羽毛金光閃閃的孔雀在眼前剎那開屏,天地間一切都黯然失色。要是他每天在家對我這麽笑,我晚上一定會失眠的。

怎麽才能讓他知道,我是如此為他輾轉反側,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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