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自己打我自己
蘇逸心裏非常清楚, 既然潛入暗殺的計劃已經失敗，正面交戰就在所難免。
但他完全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只微微壓低身體蓄勢, 然後就借着翅膀的增速沖了出去，手中比他自己還高的黑色鐮刀在冷月下狠狠劃開空氣, 直指眼前的敵人。
“铛！铛！”
“叮！叮！叮！”
一連串子彈和金屬相擊的聲音密集地響起。
不同于和體型巨大的克獸之間的戰鬥，在跟寄生者交手時, 身為高級執行官的汲南顯露出了極高的戰鬥素養和壓迫感。
他同時使用了激光刃和槍支兩種武器，對飛行背包和其他一些輔助工具的使用更是熟稔靈活到了極致, 蘇逸明明有着寄生者超凡的身體素質和自己的翅膀，卻在攻擊力和機動性上全部輸給了這位執行官。
汲南根本就是壓着蘇逸打, 全方位碾壓。
因為自己人占着絕對優勢，原本用槍口對着蘇逸的執行官們都暫且按兵不動, 等着汲南的攻擊命令。
對蘇逸, 汲南明顯是手下留情了。
這個孩子跟其他黎明之子的成員都不同，他們知道他充滿幸福和希望的過去，然後親眼看着他被外力突兀地折斷, 拐向了陰暗的地底, 從此不見天日, 沒有誰能不抱着一種惋惜之情去看待他。
“你還這麽小，知不知道自己在跟着那群人做什麽？”汲南一邊戰鬥, 一邊還行有餘力地跟蘇逸說話, “整日裏殺人放火？”
蘇逸沉默不語, 只用了更多的力氣去揮舞手裏的鐮刀。
汲南依舊應付自如，還試圖跟誤入歧途的小孩講道理, “我知道那些人大概做了壞事, 但他們犯錯自然有法律去做出懲處, 你們這樣憑一己好惡随意定罪，把人全都殺了算什麽？你真覺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嗎？”
“根本不是那樣。”這一次蘇逸不能再繼續緘默，忍不住大聲反駁對方，“是你們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不去懲罰那些該死的家夥！”
“什麽犯了小錯的就該嚴加懲罰讓他不再犯；罪大惡極的卻要給對方悔改的機會，輕輕放過；只因為年紀小，就認為他們沒有負責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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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為什麽他們明明擁有了傷害別人的能力，卻沒有為此付出代價的能力？為什麽你們認為他們沒有這個能力？”
蘇逸那段時間把相關法律翻來覆去地看了無數遍，心中的不解、不願、不甘幾乎要将紙張都燒透。
完全無刑事行為能力——那到底算是什麽？那些人明明，明明對自己所做的惡行，清楚的不得了，不是嗎？
“你們的那些大道理，我都不明白！不明白！！不想明白！！！”
這次輪到汲南沉默了，他是個負責從克獸手中保護民衆的執行官，立法中那些複雜的，甚至不見得正确的考量，他要怎麽跟一個年僅12歲的孩子解釋清楚呢？這是為難人。何況蘇逸自己也說了他根本不想明白。
最終汲南只能擊退少年的鐮刀，輕輕嘆息一聲：“可是你們的行為也……”
“我們，我們的行為是有意義的。”蘇逸被震退幾步，握着武器的手都沒了知覺，口中卻是斬釘截鐵道，“我們殺死的每一個人，救贖的每一個人都是有意義的。”
“有些人就是要死了，其他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黎明之子這樣以共同信念組織起來的寄生者結社，必定有一套極為完備的理論支撐和洗腦套路，汲南覺得一時半會兒把蘇逸是掰不回來了。
“但就是那些你不明白也不認同的道理，維系了這個社會的穩定，保護了大多數的人，也成就了眼前的繁華世界……”它至少是階段性正确的，相對正确。
“且不論社會的規則正确與否，”汲南又嘆氣，在蘇逸面前，他這麽個從來樂呵的人都忍不住想嘆氣，“判定他人生死這麽沉重的事情，你們真的擔負得起嗎？”
“或者說，蘇逸同學，你真能明白人命的重量嗎？”
在明白之後，去背負那種泰山壓頂一般窒息的重量。
所以說，這種沉重的判決，可以交給不完美的司法機構，交給不完美的社會規則，卻不能交給必然也不完美的某個具體的人。
然而這種道理，小孩子一定是難以理解的。
一腔憤懑，卻懵懵懂懂。
唯獨這一次，蘇逸有點因為汲南的話愣住了。
“砰！”汲南趁機将手中的麻醉彈打進了蘇逸身體裏，專門針對寄生者異常體質開發的藥物，效果立竿見影，蘇逸的身形立刻搖晃起來。
如果不是不想真的傷到這個孩子，汲南遠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現在總算沒什麽損傷地制服了對方。
就在汲南要把已經昏昏沉沉的蘇逸抓起來時，“刺啦——”就像是紙張被撕開時發出的聲響，黑色的裂紋以極快的速度朝着這位執行官的方向蔓延——
一直暗中防備着可能會有其他黎明之子成員出現的汲南迅速後撤，他的反應已經足夠敏捷，卻還是沒能完全躲開對方的攻擊。
裂紋只是從他身旁擦過，汲南的腰側就多了一道極深的血口子，在智能輔佐官做緊急處置之前，鮮血就已然浸濕了半邊防護服。
倘若不是汲南在感覺到異樣的那一瞬間就本能地閃開，這一下足夠在他身上開個大洞。
突然出現在蘇逸和汲南之間的青年，有着一雙煙青色的眼睛，蒼白安靜，甚至頗有些文青的憂郁氣質，怎麽看也不像是黎明之子那種恐怖組織的成員。
然而事實上他就是，且一出手，就傷了這些執行官中最強的汲南隊長。
莊園裏所有關注着戰場的執行官們雖沒有發出聲音，心裏卻盡皆嘩然，他們被這位神秘寄生者展現出來的強大超凡能力所震懾，一時間竟沒一個人敢輕舉妄動。
而戰場中心被所有人牢牢鎖定的青年卻是攬着精神萎靡的蘇逸，在他背後的羽翼上輕輕拍着，充滿安撫的意味。
“看在你們對這孩子留手的份兒上，”青年開口，甚至給人一種文質彬彬的錯覺，“我也對你留手了，這位執行官先生。”
汲南并不應話，跟面對蘇逸時輕松寬容的态度不同，對待這位看似溫和的黎明之子正式成員，他不敢有絲毫放松，就算受傷，身體也警惕如緊繃的弓弦，随時準備應付對方的進攻。
超凡能力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在真正交手之前根本難以捉摸，而執行官們所能使用的武器卻不算是什麽秘密。
是以在雙方的交鋒中，特對部的高級執行官們每每不是輸在身手上，而是輸在這種巨大的情報差下，真是憋屈透了！
汲南任由智能輔佐官把止血劑打進身體，整個處理過程中他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對面的敵人。
果然，黎明之子的人是不會真對特對部的執行官手下留情的，就在汲南因為處理傷口暫時無法靈活移動的那一瞬間，加夢槐又擡起了手。
“砰！砰！砰！砰！”從莊園某處窗口/射出的子彈接連朝加夢槐飛去，逼得對方不得不轉攻為守。
開槍的是許飛羽。
而他一動，裴寒的配合便緊跟而上，其他人見此，連忙抓住機會給隊長打掩護，不讓敵人有任何喘息的餘裕。
汲南一邊抓緊時間處理傷勢，一邊在心裏贊了一聲特別會抓時機的許飛羽。
人守在要員那邊，眼睛卻一眨不眨地透過智能輔佐官的視角共享關注着外面戰鬥的三隊副隊長夏波則狠狠松了一口氣，承認自家隊長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給他們找了個好幫手。
子彈從四面八方朝着戰場中央的黎明之子成員而去，似乎轉瞬間就能就能把兩個寄生者射成馬蜂窩。
而加夢槐只輕輕動了動手指，空氣中就泛起水波般的紋路，所有的子彈就像是打進了透明而堅固的牆壁中一樣，全都靜止在空中，再也不能寸進。
棘手。
這是汲南對加夢槐能力最深刻的感受。
而此時加夢槐卻是方向一轉，擡手指向了最先射出子彈的窗口——
那是許飛羽所在的位置！
“是個好苗子，”加夢槐像是在說花田除草一般輕描淡寫，“我幫你們拔了吧？”
話音未落，裂痕般的黑線再次在他指尖顯現，汲南心裏一驚，立刻上前阻攔。
因為寄生者超凡的身體素質已經恢複了一點精神的蘇逸看到窗前一閃而過的許飛羽的面容，猛然拉住了加夢槐的袖子：“別！”
而距離許飛羽最近的裴寒根本來不及思考，毫不猶豫地朝着搭檔那邊沖了過去。
“刺啦—刺啦——轟隆！”
空間裂痕的破壞力是驚人的，就算因為蘇逸的幹擾這下攻擊打偏了不少，許飛羽所在的四樓依舊被摧毀大半，鋼筋水泥傾頹，煙塵四起。
裴寒已經及時拉着搭檔跑掉，卻也還是因為這種攻擊邊界的蔓延性被削掉了一縷頭發，臉側也被劃出血線。
兩人都受了一點輕傷，但不嚴重。汲南卻是被加夢槐的行為激怒，兩人真正動起手來，周圍的建築一下子遭了秧，被子彈打碎的玻璃都是小問題，就連周圍的牆體也經不住能撕裂空間的超凡能力攻擊，紛紛倒塌。
藏身其中準備伺機提供遠程火力支援的執行官們不得不從建築中離開，暫時後撤。
作為黎明之子目标的政府要員躲在地底的安全屋裏，整個人癱軟成一團爛泥，瑟瑟發抖、汗如雨下。
守在房間裏的副隊長夏波卻是在隊長汲南受傷開始就坐立難安，眼見許飛羽那些小執行官們也被攻擊，再無法忍耐，重新部署過防禦後離開了房間，從斷開的樓梯口一躍而起。
飛行背包的嗡鳴聲從一個變成了兩個，周圍還有更多人圍攏過來，這次，圍攻加夢槐和蘇逸的執行官們全都大為火光，随着同伴的受傷，仇恨值+1+1+1……
加夢槐終于再次笑了起來，“嗯嗯，精神不錯。”
“所以，你到底好了沒有，斑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