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馮穎就這麽被裘郁兩個人扔在了校門口。

車還深深地陷在坑裏,司機從裏面出不來,馮穎更是沒辦法連人帶車的弄出來,就算她剛才沒有被吓到依舊想去追裘郁,她也是追不上的。

原本馮穎還打算叫門衛大爺幫忙,在她的認知裏,能在蒙斯特學校裏當值的,肯定都是有些手段的。

然而門衛大爺表示,和學校無關的事不歸他管。

“你剛剛還說校門口不許停車!”馮穎有點氣急敗壞。

門衛大爺說:“校門口不許停車,是為了不防止學生教師出行,現在車又不影響通行,放在那兒也不礙事。”

“……”

因為裘郁擡手間壓下的那個深坑,剛好讓車頂和地面齊平了。

馮穎拿蒙斯特學校的人沒辦法,只能打電話讓其他的司機來接她,順便把車挖出來。

回去的路上,明明可以打個車直達目的地,但是出校門時被裘郁親媽一通攪和,誰也沒提打車的事。

畢竟現在的心情,不适合把自己困在小小的車廂裏發悶。

“你不會是故意埋了她的交通工具,讓她等在校門口沒辦法追上來的吧?”

走在馬路邊上的行道樹前,靳然雙手背在身後,故作輕松地問。

就馮穎那種身嬌肉貴的富太太,讓她從郊區走回城裏是不可能的,讓她屈尊打出租車更是不可能,她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人來接,這大冷天的,等在校門口哪怕只有半個小時,也夠她受的。

想到馮穎被冷風吹着幹着急的狼狽樣子,靳然心裏就莫名痛快。

他嘴角帶笑,腳步也很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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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郁并肩在他旁邊低頭看着他,語氣平和地問:“什麽時候知道的?”

靳然轉頭:“什麽?”

裘郁說:“我家裏的事。”

“……”

靳然擔心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多久,在咱們去一中之前……你沒生氣吧?”

裘郁搖頭:“學校裏很多人說這些。”

他也不怕人說,反正都是事實,而且他也不在意。

他這樣雲淡風輕,靳然反而有點心疼他,看着他欲言又止。

裘郁和他對上眼說:“如果你直接問,我也可以直接告訴你。”

靳然有點驚訝:“真的?”

裘郁:“嗯,因為我們關系很好,我什麽都可以跟你說。”

“……”

一開始靳然還沒反應過來,随後“噗”的笑了一聲。

他那是為了堵裘郁親媽的話,也是為了故意讓她難堪的。

不過裘郁竟然能拿這個事調侃他,心情應該……沒太受影響吧?

靳然心神微松,躊躇着道:“那你爸媽,當初為什麽要抛棄你啊?”

裘郁說:“因為害怕。”

“……”

“我出生的時候,和其他混血的妖怪不同,其他妖怪生下來,和普通人類沒什麽兩樣,身上也沒有妖氣,但我帶着妖力出生,剛一生下來,她待産的醫院住院部就塌了。”

“她”是指馮穎。

醫院的住院部坍塌的事,靳然也聽青龍說過。

他沒有打斷裘郁的話,只是靜靜地跟在他身邊,聽他輕聲敘述。

入冬的早晨,街道上總是伴随着寒風凜凜,風從耳畔刮過,兩個不畏寒的人倒是不受影響,但樹上殘留的枯葉卻經受不住風的吹拂,從樹梢簌簌落下來,飄落在兩個人的腳邊。

裘郁像是說着別人的事,把他從馮穎他們那裏聽來的經歷說給靳然聽。

出生的時候住院樓,因為是一所專門讓妖怪待産的醫院,住院的妖怪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沒有人傷亡,但很多孕婦受到了驚吓。

其中馮穎還在手術室裏,突然遭遇這種事情,更是直接吓暈過去。

裘郁的親爸當時就在手術室外,夫妻倆在知道醫院的坍塌是自己的兒子造成的之後,怕被妖管局追責,也怕裘郁身上那股不可控的妖力會波及到他自己,所以在商量之後,将裘郁扔在了一座荒廢掉的高橋底下。

他們對裘郁說,之所以當時會選擇丢棄他,是因為怕妖管局的人對他不利。

可裘郁不是普通的妖,他從出生起就擁有記憶。

他清楚地記得,他爸找人把他從醫院帶走,囑咐人把他帶到沒有人的地方丢掉。

是丢掉,而不是藏起來。

丢掉之後,他們沒再找來。

如果丢棄他是為了保護他?怎麽會專門找一個廢棄的地方?

如果他們真的後悔過,怎麽可能十幾年沒再出現過。

裘郁在那座荒廢的橋底下待了整整三天,才被他養母撿走。

那時候他雖然有記憶,但他還不明白什麽是恐懼。

直到被養母養大,他才漸漸有了人的情緒,偶爾回想起來,也能感覺到彷徨和孤獨。

靳然越聽越是心酸。

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別人都在襁褓裏享受父母親人的關懷,裘郁卻只能一個人望着一座廢橋,白天黑夜,連一個路過的人都沒有。

如果不是他養母……

他養母是怎麽去到那兒的?

靳然有點想問,但這個時候心裏憋悶,他問不出來。

他都這樣了,裘郁只會比他更難受。

裘郁不是不憤怒,也同樣覺得悲傷,可他習慣了隐藏情緒,與生俱來的随時可能暴走的妖力,也不允許他有各種激動的情緒。

靳然忽然靠近他握住他掌心道:“如果你心裏不舒服,你現在喊一聲吧?”

裘郁挑眉:“喊什麽?”

“就喊……喊你親爸親媽都是王八蛋。”

“……”

裘郁看了看旁邊車來車往的街道,還有邊上的各棟居民樓,心想他要是這麽喊出來,肯定被聽到的人當成王八蛋。

靳然也沒想真的讓他這麽嚎一嗓子,與其說他是想讓裘郁發洩,不如說他是自己想發洩。

那都是些什麽人啊?

就算裘郁本身很危險,可他們作為父母,既不想着去了解真相,也不想着為兒子努力,丢棄孩子的決定做得那麽果斷,十幾年後,又為什麽要找上門來?

他們還真有臉!

“那你爸病危想見你,你媽非要讓你去見他是為了什麽?”

裘郁目視前方,手上若有似無地捏着靳然的一根手指,低沉着道:“他病發突然,不甘心就這麽去死,想讓我找辦法救他。”

“……”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至于……她生了我之後沒能再懷孩子,為了家産繼承,那人從外面接了一個回來。”

接回來的是私生子,不是馮穎親生的。

馮穎來找裘郁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救她丈夫,能救當然最好,如果不能救,她會直接認回裘郁這個兒子,借此拿到丈夫大部分的財産。

總之是無利不起早,沒有人真心為了裘郁。

或許是情緒所致,或許是心裏早就這麽想着了,靳然一句話沒經思考脫口而出,“放心吧,以後你不會再一個人的,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

裘郁腳步一頓:“你……”

不是沒有人對裘郁說過這句話。

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經常做噩夢,養母就經常在他耳邊說這句話,說會一直陪着他。

可養母對他來說不一樣,他們是母子,他們互相陪伴,是相依為命。

而靳然有自己的朋友,有親人,有護着他的人。

裘郁一直覺得,他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人,誰離了他都能活,甚至能活得更好。

他以為他和靳然之間,只是互相需要,就像靳然自己說的,他是有目的接近自己的。

可現在靳然跟他說,會一直陪着他。

這種話,換了誰都很難不動容。

靳然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對上旁邊裘郁的視線,瞬間慌亂道:“我的意思是,你養母,還有學生會的學長學姐,他們都會陪着你的。”

裘郁說:“他們會長大,我們會畢業,沒有人會一直。”

畢業之後,其他人各奔東西,從偶爾的聚會聯系,再到電話聯系,到最後躺在通訊錄裏,逐漸被淡忘。

“……”

總覺得裘郁這話莫名的喪氣,靳然下意識反駁他道:“我會,我說到做到,不會騙你的……诶?”

他說得信誓旦旦,忽然肩頭一緊,他整個人被帶着轉了半圈,背後一震,人已經被裘郁單手困在了一面牆上。

靳然這才發現,他們原來走到了一個巷子口。

空蕩蕩的巷子,沒有來往的行人,裘郁陡然變得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在靳然耳邊跟叫嚣似的。

裘郁瞳色微暗,似乎在強行壓抑着什麽,“你再說一遍。”

“?”

靳然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把臉近距離怼在他眼前的人,“你……在生氣嗎?”

為什麽生氣啊?

看着跟要吃人一樣。

讓他再說一遍什麽?

裘郁垂眸看着他色澤淺淡卻潤澤勾人的唇,着魔般的低下頭去。

看着他越來越近的臉,靳然邊退邊眨眼道:“幹什……啊。”

然而退後的空間有限,後腦勺直接磕在了身後的牆上。

很輕微的“砰”的一聲,兩個人同時回神,又同時擡手。

靳然的手先覆上了後腦,而裘郁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沒事吧?”裘郁問。

靳然連連搖頭:“沒事沒事。”

“……”

裘郁沒有收回手,好看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

靳然一擡眼,準确地捕捉到了,瞬間咧嘴笑道:“你不生氣了?”

裘郁道:“我沒有生氣。”

靳然問:“那你幹嘛冷臉?”

裘郁:“我沒有冷臉。”

“你有。”他剛剛看得很清楚。

裘郁:“……”

他面露無奈,正巧手機鈴聲響起,他拿出來按了接聽。

是他養母打來的。

一個月一次的月假,家長等着孩子回家的心情都能夠理解,裘郁簡單的回了句“在路上了”,随即挂了電話。

他又晦暗不明地看了靳然一眼,拉了他還放在後腦勺上的那只手,淡聲道:“走吧,去打車。”

“……”

直到回到了車來車往的路邊上,靳然才徹底放松下來。

剛剛好險,差點就撞上了。

等等……撞上?

靳然一怔。

哪裏和哪裏撞上?

以裘郁剛剛靠近他的角度,如果他倆的臉撞上,那必然會撞到的是……

靳然猛地擡手捂住自己的唇。

裘郁剛剛……不會是想親他吧?

腦袋模拟了一下剛剛如果沒有被打斷的情景,靳然一張臉蹭的一下紅成了一顆西紅柿。

……

作者有話要說:  然然反射弧有辣——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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