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21=22
女廁所裏彌漫着袅袅煙霧,那是果香煙,聞味道就是女式款,說嗆也不嗆,帶着些甜膩。光暈下是一團團覆在半空中的氣體,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是不願意看清,還是不想要看清?
是沒有聽見,還是故意聽不到?
空氣是冷的,仰着頭,依然可以看見煙霧之上殘留着像花一樣腐爛的笑臉。
譚雨,閉上眼睛,什麽時候才能解脫呢?
希望快點離開這裏,多麽希望她們趕快停止無妄的消磨。
譚雨的頭發打結纏擰,一如她自己無依無靠只能依附在這些龐然大物之下。臉上的淚痕幹到發白,輕輕一蹭就能掉下來,整個臉腫成了豬頭,胳膊上的劃痕并非一兩天造成,像是受到了毒打。
她趴在廁所最裏面一間,被門框包裹的嚴實,看不出來這兒還有個人。
地上分明被清潔大媽擦得很幹淨,可還是耐不住“廁所”二字聽上去就是髒污的,剛剛被拖把杆敲折了手指現在又被踩了一腳。
“不好意思,沒看見。”謝英子居高臨下,手指夾着煙,旁邊跟着三個同宿舍的人。
譚雨不敢吭聲,像只狗一樣試圖祈求面前的主人,妄想她可以高擡貴手饒自己一命。
“你怎麽動不動就擺張死人臉?讓班裏男生為你出頭的時候怎麽不是這個表情了!”謝英子虎背熊腰,輕輕松松的拎起清潔大媽還未來得及倒走的拖地水。
頃刻間,譚雨從頭到尾全部淋濕,還散發着一種惡臭。
你聞過過了期的綠豆水麽?更準确一點,是過了期悶在塑料瓶裏曬了整整一周還長毛的綠豆水。
譚雨身上就是這種味道。
“我……我……我真的不想跟男生說話,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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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雨今天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并不是反駁,而是解釋她沒有告密,沒有告訴學院的老師,更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出謝英子的所作所為。
她是乖得,是聽話的。
她們不準她捅出去,所以她沒有說。
可是,總有人多管閑事啊!總有人讓她故意受這些委屈,既然沒有能力徹底把她拯救出來,為什麽要伸出援助之手,因為好玩嗎……
“真搞不懂你是哪裏吸引他們了?”謝英子踢了踢譚雨的腦袋,縱使黑水侵濕半張臉依舊泛着楚楚可憐的樣兒,“也難怪,是不是所有婊*子都長這樣啊!除了會勾引男人博得他們同情心之外,你說說你還會做什麽?”
還會做什麽?
她不是還會給她們洗衣服麽!
不論冬天還是夏天,整個宿舍的衣服都是她在洗,甚至連沾滿血的經期內褲也通通丢給她。所有不願意幹的,不想幹的就會想起她,充當冤大頭頂罪的也是她,在宿舍被當成椅子坐的皆是她。
譚雨閉緊嘴巴,咬着牙不說話,她臉貼在髒水裏,閉着眼睛顫抖。
這種日子是煎熬,她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謝英子蹲下,抓起水中的頭顱猛地朝地磚上砸去。
嗡——
是耳朵裏傳來的巨大耳鳴聲?還是頭皮處往外滲出血跡的滴答聲?
她艱難的動了動手指連疼痛感都沒有了,腦袋發怵像極了危險時機拉響的警報,又像是橫亘在心口處的食物,咽不下去又呼吸不上來,阻礙着軀體工作。
滿滿當當的絕望,透着死亡。
“你們在幹嘛!”空中盤旋着高亢的聲音。
譚雨驚恐的睜開眼睛,有人插手,便要再痛一次。
江月護住身後的陳若若,瞪向廁所裏面的幾個人,即便看不到裏面也知道這幫女生在幹什麽事,地上全是腥臭的黑水,這裏真真切切發生了霸淩。
謝英子見這人來者不善,環胸道:“別多管閑事,小學妹。”
江月從不是吃軟怕硬的主兒,她挑了挑狹長的眉眼,自己走上前:“你覺得我哪裏小了?”她一語雙關,嘲諷地用手比劃兒下,随後不屑的說道,“所謂的學姐,你這可是把同學往死裏欺負啊!要是被你們的班導知道,可不止記過畢不了業這麽簡單了吧?”
“你想幹什麽!”話說出口,幾個人把江月圍了起來。
江月“啧”了一聲:“以多欺少?”
“學妹,給你個建議,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說出去,好好當個乖學生。不然她是什麽下場你就是什麽下場!”
江月推開謝英子指着她鼻子的手,慵懶的長嘆道:“我不想打架,這裏這麽髒,我的鞋子可是今年新款,一天都沒穿熱乎呢!”
謝英子見江月就是欠收拾,伸手就要扇江月準備給她點教訓,卻在舉起手掌的一瞬間被反扣到身後。
肥胖臃腫的身體僅僅被江月一只手握着就難以挪動,江月單腳踩在謝英子兩腿之間,弓起膝蓋說道:“扇巴掌的時候動作不要這麽大,容易被人鑽空子。”
“你給老子松手!”謝英子嚎叫着,身邊的幾個人想上來幫忙,結果被江月的眼神吓得不敢動手,只因為這位小少爺不耐煩地說,“我和我那姐們剛被處分了,你們不要在太歲頭上動土。”
既恐吓了她們,也保護住了站在女廁所門口的陳若若。
起碼現在江月分身乏術,無法顧忌到那只柔軟易推倒的“小狐貍”。
趴在地上的譚雨擡起頭,正好對上江月好看的臉,她沖她勾唇一笑仿佛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光彩奪目。
“江月,咱們班主任來這邊了!你趕緊松手吧!”陳若若探頭,急急忙忙的說道。
謝英子虎軀一震,她粗壯洪亮的聲音快速從嘴裏飄出來:“你他媽的快把我放開,你記過,老子可不想記過!”
江月吐了口吐沫:“有膽子做,沒膽子讓人看看?”
“松手!!!”
“你都霸淩了還怕老師知道?”
“你想死自己死,別扯上我!”謝英子用了吃奶的勁終于從江月的手裏逃脫出來,一番掙紮之後,“啪”的一聲,兜裏的打火機掉到瓷磚地面,落在了趴在地上起不來的譚雨腳邊。
譚雨像只狗一樣伸着前爪要去撿,就聽到頭頂上仿如隔世般的聲音:“朋友,你是有受虐傾向?”
江月黑着臉,早知道救了個這樣的貨色,還不如不摻和這檔子破事。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不……不……”她聲音沙啞,死氣沉沉沒有起伏,散落成柳的頭發擋住了整張臉頰,譚雨的頭很小,臉也很小,這麽一擋活像是貞子。
江月移開眼神,不再說話。
“還不快給我撿起來!”謝英子失去耐心,聲音瞬間提高了不少,下一秒還沒等他人反應過來猛地踢歪了譚雨的頭,就當着江月的面,似乎是在叫嚣和發洩。
譚雨第一次反抗,不顧及紅腫的面目,勇敢的瞪着謝英子,仿佛這舉動是進行了多少心理鬥争才做出來的。
“呸!臭*婊*子!”謝英子見有人給她撐腰,這個懦弱的家夥竟敢直視她了?正準備再補一腳的時候,門外陳若若吼起來:“老師來了。”
謝英子轉過頭,眯起眼睛打量着門口的丫頭,呵,跟譚雨一個類型的,都那麽讓人看不上眼。
譚雨猛地在黑水裏抓起打火機雙手托舉過頭頂:“英子……英子姐你的打火機……快些快些走吧,不要讓老師發現……”
她的懦弱像是一種力量,這力量讓謝英子有了更加想要欺負下去的沖動。
臃腫的身軀微彎,她拿走譚雨手裏的打火機,沾上污水的手在江月身上擦了幾下:“看見沒,人家不領你的情。”
謝英子帶着身後的人走了,臨了出門時,跟陳若若對峙一瞬,厭惡的神情擠滿整張臉,啐了句:“婊*子。”
“你罵誰呢?”陳若若沖着那個背影冷不丁的質問。
謝英子回頭,眼神帶着貪婪,仿佛淤泥裏翹起尾巴的蠍子,将尾尖的刺狠狠紮進宿敵的肺腑。
四周蔓延着濃烈的腥臭味道,陳若若醒了神,她下意識躲閃開目光,看向別處。
“沒關系,我在呢。”江月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輕飄飄的安慰,似乎要将那些不好的、不該她見到的東西化為烏有。
可是毒液已經滲透,哪裏能清除的幹淨呢?
步入大學的陳若若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親眼所見校園霸淩。
在她的印象裏校園霸淩離自己很遠,可能會是高中生初中生乃至那些不懂事的人才會做的,而她們已經成年了、已經20歲了、已經是大人了,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
懂得後果……
懂得利弊……
為什麽還會發生這些事?
又是誰說的上了大學就是脫離苦海了呢?
譚雨靠在牆邊,直直地看向陳若若,沉默的臉在微薄的光線中看不出任何表情,陰沉而又帶着些向往的憧憬。
萬般希望下,藏着瘋狂的嫉妒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