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上鈎

沈燼溫猛地頓住,整個人驚怔良久,才緩緩低頭,看着自己腰間環着的兩只纖細白藕似的玉臂。

“孟都知,你這是做甚?”沈燼溫僵着身子,甚至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些,然而口氣卻是略帶質問。

孟娉婷見臉貼在沈燼溫的後背後,故作深情款款道:“奴突然想起有件事情忘記對你說。”

喉結上下一滾,沈燼溫的嗓音像是被燙過似的沙啞道:“何事?”

孟娉婷道:“那日在武陵春苑的大堂,殿下當時救了奴,奴還一直未曾向殿下道過謝。”

沈燼溫愣了一下。

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拿出來道謝,要說孟娉婷沒有用心他才不信。

“哦?”他掰開孟娉婷扣在丹田處的手,轉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那孟都知想怎麽謝本王?”

孟娉婷仰着頭迎視着沈燼溫,但因距離貼的太近,加上沈燼溫比她高出一個頭,仰着脖子實在酸的難受,她便作含羞狀微微垂首,“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蒙殿下不嫌棄……”

沈燼溫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看看,目的來了。

通常這個時候,便會說以身相許,這樣她就有了故意留在他身邊的理由了。

“奴願為殿下……”

果然——

“畫一副畫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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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了半晌的胃口,竟然只是給他送個畫像。

一種被戲耍的惱怒油然而生,沈燼溫一把攥住孟娉婷的皓腕提了起來,逼着她再次仰頭對視,咬牙道:“孟都知,你耍本王呢?”

“奴萬萬不敢。”孟娉婷鴉羽般的長睫撲閃撲閃的,水眸顫顫,似受了不小驚吓似的。

看得沈燼溫越發咬牙切齒起來,他明知道孟娉婷是在演戲,可是他竟然還是心軟了,忍不住稍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殿下若是不喜歡,亦可以換些其他的,只要是奴給得了的……”說罷,她擡手緩緩地将面紗揭下,露出了那張白淨的小臉。

孟娉婷就那樣仰着那張面若桃花的臉盤,靜靜地看着他,可那檀口輕抿,抿的是欲說還休,水眸輕漾,漾的是媚态橫生,一颦一笑間,全是鈎子,鈎得沈燼溫心癢難耐。

孟娉婷給得了的東西,已經不言而喻。

這算什麽,一會兒裝清高要與他保持距離,轉眼間又開始主動投懷送抱地勾引他,她這是在故意試探他的底線吧。

前世,他就是這樣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他自問不是一凡夫俗子,不會被美色迷了眼。

可直到他遇到了孟娉婷之後,他方知自己比那凡夫俗子還俗。

他咬緊後槽牙,在這要和不要之間掙紮了一瞬。

要,中計。

不要,慫包。

“不必了。”

他松開孟娉婷的手腕,轉身走的無比決絕。

目送沈燼溫離去後,孟娉婷餘光一溜,掃見牆角的黑影已經不見了,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她重新戴好面紗,低頭看着被沈燼溫勒紅的手腕,用虎口輕輕摩挲了起來。

她都如此“不知廉恥”地主動投懷送抱了,竟然沒有得到像玉嬈那般的下場。

所以,她敢斷定的是,魇魔之術一定起了作用。

只是不知為何,這世的沈燼溫格外謹慎,對她似乎也充滿戒備,難道是他已經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了?

既然懷疑,為何又來救她?

孟娉婷甩了甩頭,覺得滿頭思緒越理越亂。

看了一眼天色漸晚,看來那人今日是不會來找她了。

她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看來是自己高估聞琴師的琴技和美色,也高估了那人的決心。

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再說。

誰知,當她沿着穿廊往宴廳去時,經過一處月洞門,冷不丁地被人拉了進去。

她一時不防,驚地“啊”了一聲。

便聽見有人叫壓着嗓子急喚她:“孟都知。”

她捂住胸口,定睛一看,是此前偷看聞琴師的兩個皂隸。

很好,魚上鈎了。

孟娉婷故作防備地問:“你們是誰?”

其中一個面皮白淨秀麗的皂隸忙上前一步,甩手安撫她:“孟都知怕別,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們是這裏的……皂隸,找孟都知就是為了……打聽一個人。”

“皂隸?”孟娉婷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然後冷笑道:“二位娘子莫不是覺得娉婷眼瞎,既然二位連身份都不願相告,恕我無法奉陪。”且不說孟娉婷前世見過她,就她如今這番打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兒身。

那‘皂隸’見孟娉婷要走,急得跺腳道:“孟都知先別走!”

孟娉婷頓住,扭頭看着她不說話。

“實不相瞞,我乃京兆尹之女,閨名馮晴若。”說完,馮晴若扯下幞頭,一頭如瀑青絲立時洩了下來。

臉若銀盆,朱唇皓齒,修眉俊眼,靈動灑脫,倒是個英氣逼人的大美人兒。

前世孟娉婷可沒少拿自己同她比較過,自己到底哪裏不如她,她能成為沈齊佑的皇後。而她孟娉婷,卻只能成為沈齊佑背後見不得光的那個人,直到最後她才清醒的明白,她不如馮晴若的,是身份。

“原來是馮娘子,方才娉婷失敬了。”

“是晴若唐突在前,不關孟都知的事。”

孟娉婷問:“方才馮娘子說想同娉婷打聽一個人?敢問,是何人?”

“是……”馮晴若剛欲開口,她的侍女擔憂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用眼神提醒她‘三思而行’。

馮晴若垂眸遲疑了一瞬,最後一跺腳,豁出去道:“是聞琴師。”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向旁人打聽一個未婚娶的男子,若是傳出去會惹人笑話的,何況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別,馮晴若少不得做了一番掙紮。

“冒昧地問一句,馮娘子打聽他做甚?”

“素聞聞琴師琴技高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本想着和聞琴師交流一番琴技,奈何家門甚嚴……,又聞那聞琴師品性孤傲,難以接觸……”馮晴若并未說透,但她的意思已然很明顯,她愛慕聞琴師,但不好直接去尋她,便來找孟娉婷先打探一番。

無月樓不愧是沈齊佑在長安城裏的“天眼”,她自掌管無月樓後,曾暗中利用無月樓調查過馮晴若。

得知,當年馮晴若在嫁給沈齊佑之前,曾險些與一個琴師私奔。那時,沈齊佑已向馮家提了親過了定,擇了良日,馮晴若才發現自己中意的人是琴師,馮晴若退沈齊佑的婚不成,便與琴師相約私奔。後被沈齊佑提前察覺,暗中抓了那琴師,用刑致死,并僞造了一封琴師的絕情信送給馮晴若,才讓馮晴若死心塌地地嫁給沈齊佑。

而那個琴師,便是聞琴師。

如今看樣子,正是馮晴若與聞琴師互通心意之前,既然如此,她正好推波助瀾,提前讓馮晴若與聞琴師相識,盡快讓馮晴若在沈齊佑向馮家提親前好明白自己的心意。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成功與否,關鍵就在于這個先機。

“聞琴師品性如何只有接觸他的人才清楚,外人傳言做不得真,娉婷只知道娉婷眼裏的聞琴師是個極好的人。”她暗中觀察着馮晴若星眸裏滋生起的喜色,繼續道,“聞琴師也只是偶爾替坊中姐妹配配樂,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閉門研習琴技,不過時常也會教授一些初入行的姐妹們琴技。”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可以了。

馮晴若一聽,果然喜不自勝,叉手謝道:“多謝孟都知指點。”

“馮娘子若無別的事,娉婷先告退。”

馮晴若忙拉住她的胳膊,吞吞吐吐道:“孟都知,今日,晴若見你之事……”

孟娉婷一笑:“娉婷并未見過什麽晴若,告辭。”

回到宴廳時,柳惜惜正在直棱門外一臉急色地東張西望,見她回來了,忙迎了上來問:“娘子,您去哪兒了?”

孟娉婷漫不經心地答:“随便散了散,姑娘們呢?”

“宴席剛散我就讓她們先回去了。”

孟娉婷瞄了一眼廳內,諸官已散,只有一些雜役正在收拾殘局。

“聞琴師呢?”

“和姑娘們一起走了。”

孟娉婷點了一下頭,轉身向外道:“我們也回吧。”

柳惜惜:“馬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她們的馬車就停在京兆府的小門外面,雇來的車夫正在靠在牆壁上和京兆府門外的皂隸閑聊,見孟娉婷她們出來,忙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小跑了過來,谄媚道:“娘子們出來了。”

說着,就要伸手上去扶孟娉婷。

柳惜惜見狀,立即擡手拍在那雙不安分的爪子上,啐道:“我家娘子腿腳好的很,不需要人扶。”

那車夫原本是想借着攙扶孟娉婷的空檔,感受一些長安第一都知娘子軟若無骨的柔荑,誰知被柳惜惜看穿了,便讪讪退到一邊去了。

孟娉婷無奈地笑了一下,她孟娉婷的便宜可不是那麽好占的,柳惜惜也太小心了。

臨上馬車前,柳惜惜搶先一步上馬車,本想在前面先替孟娉婷打簾子的,誰知她剛躬身撩起簾子,一把寒湛湛的彎月匕首悄無聲息地擱在了她脖頸上。

柳惜惜頓如石化般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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