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像是做了一場長久的噩夢,夢裏有海浪的翻滾,雷電的侵襲,人們驚恐的尖叫,還有無盡的黑暗。
黑暗後歸于一片混沌。
晏初仿佛身處在一片海水中,耳朵邊上盡是咕嘟咕嘟的水泡。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響動,像是什麽提示音,但卻如同被一層鼓隔在外面一般聽不清楚。
迷糊中的他勉強集中一點注意力,從那殘留的聲波中辨認出了“成……功”兩個字。
……成功?什麽成功?成功着陸?
晏初很茫然。
茫然的力量促使他努力睜開了眼睛,随後就在毫無準備之中嗆了好大一口水。
就像還是在海裏,整個人被水淹沒,他有些驚恐地試圖去抓兩側能夠穩住的地方,卻發現抓到的地方非常滑,手感有點像……
浴缸。
沒錯,就是浴缸。
想到這一點,由剛才的噩夢帶來的海水恐懼瞬間如潮水一般散去。晏初穩了穩心神,從浴缸裏坐了起來。
他迷茫的抹了一把臉,頂着一頭濕漉漉的短發,猛地搖了搖頭甩掉發梢的水珠,随後便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個浴室,一個有浴缸的浴室。十幾秒鐘前他就是從這盛滿水的浴缸裏掙紮着坐起來,而十幾秒鐘後的現在他有理由懷疑他的腦子裏已經進了水。
因為晏初發現自己是穿着衣服泡澡的。
再下一秒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也壞掉了,因為這浴室雖然很像他家的裝飾,但卻實打實不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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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初一下子就有點慌了,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衣服,所在的房子也不是自己的房子,雖然房間裝飾看起來還挺正常,但這事怎麽想怎麽透露着詭異。
他連忙從浴缸裏站起來,身上的衣服成功帶起了一大堆水。衣服濕着粘在身上,沾了水又沉得要命,晏初有點想直接把衣服脫掉,但又怕在別人家裏光着上身跑實在是有傷風化,萬一被看到可就不好了。
他走到浴室門口,小心翼翼又緊張兮兮,拉開門悄悄的探出半個腦袋,小聲問了句:“有人嗎?”
沒人回答。
晏初微微蹙眉,稍微放大了點聲音:“hello?有人在嗎?”
房間裏沒有任何動靜,寂靜的讓人發毛。
晏初心裏直打鼓,種種有的沒的可能性都浮上腦海。
他确認周圍沒有人,大着膽子打開門走了出去。好在房間沒有地毯,水滴在地上,大不了他一會兒幫着主人清潔一遍好了。
房間的布置看上去是主人自己住的家,生活用品和一些疑似稿子的紙張散亂的堆在客廳沙發上,整個屋子雖然有些冷淡,但卻像浴室一樣還算正常。
他試着推開了卧室,然後看到了比客廳亂好幾倍的房間。
晏初默默關上了門。
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主人不在家?這麽心大的嗎?他略迷茫的四處看了看,發現一個疑似電子産品。
他湊過去,正想着這是什麽型號的手機他從來沒有見過看起來很高端的樣子時,只見那小東西突然“嗡”地一聲震了下,随後就亮了起來。而屏幕上寫着四個大字。
“解鎖成功。”
晏初:……?
他發誓他根本沒有碰那東西一下!
兩秒鐘後他反應過來,似乎是他的臉解鎖了這個手機?
可他百分百确認自己沒有這款手機。
晏初帶着百般不解,找了一個不怕水的椅子,非常規矩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主人回來。那疑似能被他面部解鎖的手機就放在旁邊。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他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盯了一會兒天花板讓人目眩的圖案,又數了數整個房間一共鋪了多少塊木地板,最後還是忍不住瞟向了那只手機,猶豫又有點心虛的眨了眨眼睛。
……我只查一下這裏到底是哪,保證不亂看。
再次嘗試了下,驗證了這個手機确實可以被自己面部解鎖打開後,晏初心中覺得有些不妙。
當他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星歷922年時,這種不妙如春雨下的竹筍一般飛速生長。
當他嘗試着定位自己所在地,看到了完全沒聽過的星球、國家和地區時,心裏不妙的小竹筍大概已經可以養活一群熊貓。
他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機,猛地揉了揉眼睛:一定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讓你不要熬夜不聽吧,看把眼睛熬壞了,都出現幻覺了。
自我批評了一番,再次睜開眼,把方才做的事情重複了一遍,甚至多搜索了一些常識性的問題。
晏初再次放下手機,默默地嘆了口氣。
好歹也是看過電影的,現在的情況真是再熟悉不過。
要麽他現在在做夢。
要麽他已經完成了傳說中的穿越,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陌生人的身體裏,并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嗯……他現在是不是應該暈過去一小會兒以示誠意?
晏初将記憶中的經歷都仔細串聯了一番,随後确認了,自己大概是在飛去國外參加活動的路上遇到了天災,才來到了這個世界。
倒不是說他多麽淡定,而是經歷了剛才一系列自己和空房間鬥智鬥勇,腦海中囚禁綁架的可能性全部走過了一遍,神經高度緊張。如今知道是穿越,似乎在這麽多可能性裏反而是比較安全的那種。
而且這具身體也不知道什麽毛病,晏初非常懷疑原身正在生病,從他醒過來到現在,一直覺得渾身乏力,就算是想驚訝,也沒有力氣去驚訝了。
他決定好好探索一下房間,但那從一醒來就跟着自己的不适感越來越強烈,身體像是困乏的厲害,眼皮直打架,最後連眼前的東西都似乎有了重影。
已經找到一個不知道是什麽證件加上鏡子裏的人共同證明了自己确實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後,晏初将那證件擱在一邊,随手從櫃子裏找了一件看上去沒穿過的毛絨絨的睡衣套在了身上,抵擋不住如洪水一般席卷而來的不适,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時,窗外投射進來的光芒已經是橘色。
他甩了甩腦袋坐起來。
這一覺他睡得并不踏實,滿腦子如同被填鴨式教育一般塞進了很多信息,但又都像碎片似的,讓他理不清楚。
但從其中的幾個片段,他可以猜到,這大概是原主的部分碎片化的記憶。
晏初愣愣的在床上坐着,一時間還有些沒回過神。
如果說剛才的夢是原主的記憶,那為什麽裏面會有顧文州那家夥?
他不太開心的皺起眉毛,如果那夢不是原主的記憶,而真的是他的夢,那為什麽他夢到的第一個熟人會是這家夥?
真是見鬼。
晏初嘟囔着,翻身下了床。
他的動作卻頓在了床邊。
他記得在穿過來之前的那架失事的飛機上,他認識的熟人就只有一個顧文州。
自己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基本意味着在那個世界已經不在了。
那顧文州是不是也已經……
他微微垂下眼,雖然自己和那家夥不對付,但好歹自己還莫名其妙的在另一個世界延續了生命,一想到顧文州沒有這樣的機會,心裏還挺不是滋味的。
其實那人不算壞,兩個人也認識了那麽久,早知道飛機過道上是說的最後一句話,就該好好和他說說話。晏初輕輕嘆了口氣。
想到顧文州,便就想到了自己那邊的一系列好友,好在除了他自己,大家都成雙成對挺幸福,父母也已經不在,不必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在回憶中沉浸了一會兒,晏初振作起來,準備了解這個新的世界。
明明睡得時間并不是很長,但這身體卻像是充了電一般,忽然恢複了正常。
晏初沒來由的想到,剛才的不适感難道是穿越的後遺症?靈魂融合大概就像器官交換一樣,需要一個适應過程,現在這具身體大概是真的接受他了。
只是如今他全身都恢複了正常,唯有脖子後面還是隐約有些酸痛難受。
晏初伸手習慣性按了按脖子,心中暗道這個身體的頸椎病也太嚴重了吧,感覺整個脖子都怪怪的。
用手機和鏡子借光看了看脖子,不看不知道,一看脖子後紅腫一大片,他被吓了一跳,不知道這是得了什麽毛病。
現在天色已經晚了,他剛來到這個世界,對外面也不太熟悉,不适合晚上出去看醫生。
好在頸後雖然看上去吓人,但卻是除了脖子僵硬酸痛以外沒有別的大問題,晏初決定今晚好好認識一下這個新世界,明天再去解決這個問題。
那個面部解鎖的手機裏,意外的非常幹淨,幾乎什麽線索都找不到,像是新買沒多久。這點讓晏初很是郁悶。他只能通過衣食起居來了解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的人。
随後他驚喜的發現,沙發上堆着的稿子是一疊樂譜,這不是他的老本行嗎!
看來原主大概就是個歌手或者作曲家了。
他拿起幾張紙大概看了下,卻微微皺起眉頭。這幾張紙裏曲子的主旋律都是一樣的,但譜出來的曲子卻不太一樣。這點不一樣由外行人來看可能不太明顯,但他卻能很确定的感受到這不同的曲譜之間差距有多大。
不僅僅是曲譜的變化,更是作曲人內心情緒的變化。
晏初哼了兩句,又看了看上面散亂填寫着的歌詞。每張紙上都不太一樣,但共同的,似乎都表達了一種求而不得。
他在客廳裏轉了一圈,被一個造型特殊的冊子吸引了注意。
冊子放在儲物架的最高層,他要踮起腳才能拿到。
剛剛碰到冊子,門口就似乎傳來了動靜,有人在敲門。
晏初剛拿下冊子就往門口走,順手翻開了看看。
下一秒就差點把相冊扔了。
相冊裏全部都是照片,這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照片裏都是自己上輩子的熟人,這件事就變得可怕起來了。
如果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死對頭,那基本可以被稱之為靈異事件。
晏初顧不得門口敲門的人,立刻合上相冊再打開一次。
事實證明打開方式一次不會錯,兩次也不會錯,再次打開相冊,裏面依舊是顧文州一臉冷漠的照片,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晏初覺得自己的表情大概有點扭曲。
扭曲的晏初顯然因為震驚而忘記了門口還有個人在等着他,那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又敲了兩下。
晏初回過神,去門口給對方開門。
門口的小盒子他還沒研究過怎麽用,但上面亮着綠色的燈似乎看起來很健康。
他打開門。
然後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對方手擡在半路,似乎正想繼續敲門,看到門突然開了也是微怔。
晏初:……
顧文州表情微動。
門“啪”地一聲被關上。
顧文州:……
晏初靠在門背後,輕輕拍着心口,小聲嘀咕:我的天,真的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