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八·2

再次被男人禁锢在身下的少年顯然是有些慌亂和不安的,他抓牢了唐玦臨的肩膀,揪着男人衣物的手指忽緊忽松,潛意識裏的推拒仍在作祟,內心深處已被渴求充盈。這時唐玦臨把手按在他額頭上,挑開那些亂開的發,輕聲問他怎麽了。

微汗的手指撫摸過肌膚,捎帶起令神經末梢倍感愉悅的戰栗,少年紅了臉,黑亮的眼裏潤出濕意。他沒有作回答,僅是扭過頭去如貓兒一般舔舐男人的掌心,。

原本顯得猶豫不決的擁抱,立刻徹底地将唐玦臨擁緊。

因為他發現自己已沒有什麽心事想要訴說,這個人在不知不覺裏漸漸成為了他的真實。

哪怕這個人将會告訴他一個虛幻的謊言,但他的世界本就碎成碎片,縱使沉沒在這個異鄉人的深處,又有什麽關系呢。

不過是從一種默默無聞的消失,換為另一種悄無聲息的滅亡。

“沒怎麽,背上疼。”少年狡黠地一笑,翻身帶着唐玦臨滾到窄小的樓梯內側,跨坐到他身上,“這樣就好了。”

初晨明麗的日光逐漸黯淡,原來是天邊堆聚起晦暗的雲彩。

灰色雲朵重複着單色調的喧雜,日升也不能改變灰雲身後的陰影。

可是愛到障目,或許會比現在幸福一些。

反正,也沒有可以相信和倚靠的東西了。

生長在岸邊的野草兀自無人地蓬勃,即使是滋養它生長的河流都無法注意到它,不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它會在所有春天沉靜地謙卑,又會在所有冬天寂寞地枯萎。

直到河水蔓過河堤,野草溺于河水中,就如安眠在愛人的懷抱,是最美好的死亡。

“真的麽?這樣就好了?”唐玦臨重複了一句反問于他,手上也不閑着,肆意摸弄少年腰側軟肉。甘羅又驚又笑的縮起身子往裏倒,明面上是要把唐玦臨蹬開,實際上卻是把人勾得離自己更近了些,近得除了緊貼相擁再做不了別的事。

“別撓我,癢死了。”他還沒喘過氣,伏在男人懷裏,脊背起伏分明,像凍僵在寒夜的蛇,盤踞在路遇的陌路人胸膛,汲取着對方的體溫等待蘇醒。心裏則暗暗記下了這個人對自己的戲弄,一恢複過來就狠狠咬上了唐玦臨的咽喉。

唐玦臨吃痛短呼,盡管要害受制,然而眼中早已斂去多年的由衷暖意和歡欣卻反湧而上,鋪滿了眼底。他拎着甘羅後頸把人提了上來,抵住他額頭,眼神溫柔到認真,就在這極近之處凝視甘羅。甘羅望向眼前這俊秀溫雅的男人,心在胸腔咯噔亂跳,震得整個胸腔都在響,所有響動都在說,他愛唐玦臨。

他雖不懂愛,也不曾有多少愛陪伴身旁。

然而他對唐玦臨的感情,毋庸置疑。

唐玦臨同樣在仔仔細細打量懷中的少年。他想解讀出少年目光中的癡迷眷戀,試圖直面他心中宛如洪水滔天般的愛。可惜在那些愛撲沒自己之前,甘羅會先因為內心龐大的愛而支離了自身。

這樣的結果,唐玦臨不是不能預料。

他忽然很想問甘羅,你這樣去愛我,你還能夠一個人活下去麽?

或者說,你真的相信,這就是愛麽?

用和死一樣的力氣去愛,真的是愛嗎?

唐玦臨自問,他大概無法擔負屬于另一個人的生的重擔,他偏執自私地過了許多年,要是不能強迫對方走上合乎自己心意的軌道,他大概又會輕易抛下這個人。

他出現在少年最為脆弱的時刻是偶然,這紛紛人世不能給予甘羅一處藏身是偶然,但他伸出手溫暖甘羅是刻意,他讓甘羅愛上自己是刻意,為什麽在如願以償的眼下,他卻對甘羅愛他的方式産生了困惑。

被我深愛的人,如果你做不到無論何時都只在我懷中沉沉入睡。

那麽可能我不是将你抛諸腦後,就是要斬去你的雙足,折斷你的雙手,讓你爬也無法爬離我的身邊。

我想你心中其實有過同樣的想法,也曾疑惑過,糾纏的愛是否真的有存在的道理。

可惜門扉已然開啓,你我都沒有回頭可能。

“阿臨你長得真好看。”甘羅不由自主地喟嘆道,為他印上了膠着的吻,唇瓣緊貼,密密實實,難舍難分。他偷偷睜開一只眼,想看唐玦臨的反應,然後發覺他也只是閉着眼任他吻,一手不放心地托住他的腰,怕這個扭來扭去極笨拙地想挑逗他的小鬼,一不留神翻倒出去。

甘羅沒管這些,他現在眼裏只裝得下唐玦臨那張俊秀的臉。甘羅拽着樓梯旁的矮圍欄提起身子,故意坐到唐玦臨身下那物上,恰巧嵌進臀肉之中,刻意扭着碾住那物磨了幾下,果然激起了男人自然的反應。

他吃吃笑開,迫不及待地就要去解唐玦臨的衣裳。唐玦臨淡淡觑他一眼,拉住他正動作的手腕,說:“好了傷疤忘了疼?”

甘羅聞言手上頓了頓,過了會兒才重新擡起頭直視唐玦臨的眼睛,問:“你只會傷我嗎?”

唐玦臨一僵,半天不再動靜。

他不是個真正溫柔的人。

他的溫柔是一種自我滿足的僞裝。

可他寧願用比坦訴更多的力氣去編造一個溫柔的假象。

為什麽?

偏遠密林,孤寂竹屋,有盤踞的毒蛇,和神秘的蠱毒,混雜血腥的淺淡藥香如同惑人香氛恣意彌散,少年蒼白的臉上終于綻開了幸福的笑意。

因為他愛這無聲流連的滋味。

所以他不忍心打破他的假面。

他這種生來注定匿于光影之後的人,早習慣了隐藏真心,也沒有人讓他學着坦率,到頭來只有內心的自私長得茂盛。

他能做到的最好回答,就是在甘羅的提問前,保持沉默。

唐玦臨半天不言,幽黑的眸像不濺水光的潭,耳邊風掀動樹葉一派沙沙作響,可所有響動裏,他卻聽得清咫尺之間二人呼吸交彙融合的細碎聲音,甚至還有隐匿在甘羅心跳聲裏的癡戀愛語。

“我好愛你啊,唐玦臨。”

這樣的告白,為何讓他內心痛苦不堪幾乎崩潰,似乎若不是甘羅願意與他共享呼吸,他會就此在這種恨不得以死為終點的愛裏失去自我了。

“我不知道。”第一次,男人露出了彷徨的神情,他坦承了自己心中的不确定,雙手則搭上甘羅的肩膀,傾身去吻少年上下滾動的喉結。

溫柔的吻,仿佛歉意。

反倒是甘羅先笑了,他抱住靠在懷裏的人,認真說道:“阿臨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一定是舍不得我不好的。”

“一定是這樣的,對吧?”他喃喃說着夢話,雙目似是于絢麗的情感裏氤氲,所謂答案像只用自己親手書寫便好。他攬住唐玦臨,手滑過唐玦臨緊束的發。他的頭發并不是很長,手指穿行其間,稍縱即逝。

“太短了。”

“什麽?”

“頭發太短了啊,我還摸不夠,怎麽一下就到頭了呢。”

“阿臨,你就算要走也帶我一起走吧,因為什麽都沒夠,我不想到頭。”

“就算是疼也好,我都沒有疼夠。”

“只要你不讨厭我,受傷生病,有什麽關系。”

少年嘆了一口氣,做夢一樣重複道:“你怎麽待我都沒關系的啊,笨阿臨。你明明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這就好了呀。這世上那麽多值錢物件,都不是人人能得到的,可我身邊卻可以有個你,真的真的……挺好的。”

他說着說着,聲音仍然愉悅,眼淚卻不可自抑地滑落,印出濕痕。

唐玦臨眨眨眼,臉上交替着閃過困惑和恍然的表情。最後他捧過甘羅的臉,從他眉心吻起,一邊吻一邊勸他不要哭,幹裂的唇觸到濕澤,忍不住就嘗了他的眼淚,那味道既鹹又苦。

世上所有眼淚,是不是都一樣鹹而苦。

又是不是所有眼淚都會化成利刃,割得他心痛如絞。

“不要哭了。”胸腔裏長出一雙手,要把他的心撕裂。

“既然是好事,哭什麽。”這幾乎要活生生裂開胸膛的疼痛,唐玦臨從未體驗過。

甘羅在他的勸慰裏變得泣不成聲,他低伏至唐玦臨肩頸,一遍遍勸說自己要聽話,但卻任自己一遍遍被無來由的傷感拍打。這可怕的情緒攪出了深不可測的漩渦,在陷入之前,他隔着衣物用力咬住唐玦臨的肩頭。

唐玦臨渾然無覺地拍打着甘羅的背,勸他平靜下來,哄他:“不要哭。”

然後他感到咬在肩膀上的力道慢慢松開,甘羅一動不動,頭一次将自己的重量完全交付給突然闖進他生活裏的異鄉人。

他本想說,他能對唐玦臨給的一切都照單全收,無論傷痛苦悶,還是失望嘆息。

可在那之前,便讓他先脆弱一些,去求得含有一絲憐憫的好意

阖上雙目,眼前浮現初遇場景。斑駁着明明暗暗的光影,他與他遠遠對看。少年從未見過這般風致宛然的男人,正是雨過初霁,對方的身影在彌漫的水汽裏忽濃忽淡,于是感覺上竟像個渺茫的夢。

想要證實這不是夢中的相遇,少年昏了頭一樣吻上了這個陌生的男人。

無關情愛,甚至也不牽扯欲念。

就是想,親一親。

他迷迷糊糊地回想男人的觸感,其實是和他相似的柔軟。

作者有話要說: 啪啪啪的內容發了又要被鎖,下面就不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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