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絕麗
洛潇聞聲立即跑了出去,兩名乞丐正打得不可開交,向雲歸倒是沒事,不過給吓得不輕。
向雲歸一見他過來,忙指着那兩人道:“快将他們拉開啊!”
洛潇此時也沒心思和他開玩笑,幾步上前抓住上邊那人,一擡手便甩在牆上。底下那個見勢頭不好立即想跑,一把被捏住了肩膀,也給丢到了牆邊。
“出了何事?”洛潇回頭問向雲歸。
向雲歸定了定神,指着一旁的紙包道:“他倆想搶糕餅。”
洛潇勾起嘴角,睨着牆角兩個乞丐道:“就這麽一點東西都值得你們大打出手?”
“我……”形銷骨立的乞丐剛想嗆聲,卻又在洛潇的目光中畏懼地縮了縮,“小三子和小鐮刀都病了,我一個人要拿三個人的吃食,可他卻不肯!”
另一個穿着破補丁青衣的乞丐也急急道:“你一個人拿了三個人的,我還剩多少?我還得給老大進貢,最後怕是一點沫子都吃不到嘴裏!”
“你們還有幫派?”洛潇問。
青衣乞丐拱手道:“在下丐幫二袋弟子李毅,不知少俠尊姓大名?”
洛潇哭笑不得,丐幫幫主若是見着此情此景恐怕得氣絕過去罷?
“我的名號說出來怕吓着你。”洛潇揚了揚手,随即将紙包丢給李毅道:“你去罷。”
李毅大喜,慌忙抱着糕餅拔腿便跑。
消瘦的乞丐和向雲歸皆驚詫地瞧着洛潇,按理說這包糕點怎麽着也輪不到那青衣乞丐拿罷?
那瘦乞丐腹中空空,想起破廟裏的同伴更是泫然欲淚,卻見腳邊忽地多了一只香囊,不由得擡頭瞧身前那人。
洛潇逃出楚門時身上沒帶什麽金銀,只得将随身的香囊丢給乞丐道:“這綢絹香囊繡着金絲,應當值不少錢。你将它當了換些錢買吃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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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乞丐不敢置信地看着洛潇,通紅的眼睛大睜了好一會兒,才拿起香囊,跪着千恩萬謝地道:“多謝恩人!多謝恩人!”
那瘦乞丐走了,向雲歸才問:“那個值不少錢?”
洛潇挺起胸膛道:“自然。”
就算當鋪的朝奉眼拙看不出那是錦繡夫人的手筆,至少也識得金線罷?
“那你為何硬要留在這兒?”向雲歸歪着頭問。能拿着那種香囊的人,為何要屈居他這小小的店鋪?
“哎……你不知……”洛潇捂住臉,痛心疾首地道:“我爹其實不是我爹,我爹的情人又厭惡我,我實在承受不住便逃了出來。”
向雲歸看了他幾眼,嗤鼻道:“又诓我。”說罷,便回了門內。
洛潇放下手,笑着搖頭,即便他說了真話,恐怕也不會有人信罷?
進了門,向雲歸并未走遠,只是在後院等着。洛潇走過去,便見那人神色詭異地瞧着他,似乎有話要說。
“怎的了?”洛潇問。
“你……”向雲歸吞吞吐吐地問,“你會武藝?”
洛潇擡了擡手道:“不過一些拳腳功夫。”
“誰教你的?”向雲歸又盯着他問。
洛潇想了一會兒決定說出這人絕不會信的實情,“我父親的情人。”
想當年他舅舅,也就是他生父為了逼他學些武藝簡直絞盡腦汁。結果那個男人才接手了一個月,他便能将馬步紮得和木樁一樣穩,不出一年便小有所成。
想起那些暗無天日的時光,洛潇簡直有落淚的沖動。
向雲歸也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忙問:“你父親的情人是誰?如今在哪兒?”
洛潇斜睨着他,大約猜出了他的意圖,“你可見不着他。”
堂堂楚門門主,哪是平頭百姓随意便能見的?
“為何?”向雲歸倒吸一口氣,“他過世了?”
洛潇一愣,爆笑出聲,“我倒寧願他死了。”
向雲歸瞧着他笑,皺眉道:“你怎能咒他?”
洛潇停了笑容,不知望向哪裏。
向雲歸見他不願說話,便轉身繼續走。不料洛潇又跟了上來,道:“你為何沒想過讓我教你武功?”
向雲歸躊躇了一下,又繼續走,“我才不要你教。”
洛潇無語,在他身後大喊道:“我也不要教你!”
向雲歸加快了腳步,洛潇看着那瘦小的背影,心中念叨着就以他那脆弱的體質,學來頂多就是個強身健體的用處。
“你為何想要學功夫?”洛潇問。
“沒什麽。”向雲歸停了下來,“就是想學。”
洛潇眼珠子轉了一圈,走到向雲歸的前面道:“方才的事時常發生?”
向雲歸的臉色白了些,眼睛看向一邊。
洛潇嘆了一口氣,“既然如何為何還要送他們糕餅。”
受了恩惠若不知感恩,還不如将那些糕餅喂了狗,狗吃了還能對你搖搖尾巴。
“爹爹說他們可憐,非要給。”向雲歸嘟囔道。
洛潇挑眉,向老板深仁厚澤,可惜這世上有人感恩戴德,自有人恩将仇報。
“你便不要多想了,你瞧,”洛潇拍了拍自己的胸,“如今有了我,還有誰敢造次?”
向雲歸原心緒哀愁,聽了這話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繞過洛潇又走了。
洛潇笑了笑,待向雲歸走遠,眼裏漸漸浮出一股淩厲之氣。
翌日忙了一天,向雲歸仍趁着空閑練習做千層糕,洛潇則在一旁坐着看火。
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打不過洛潇,向雲歸今日頗為安靜,便是開始蒸糕了也不說話。
“你今兒怎的這般少話?”洛潇最終忍不住問。
向雲歸瞥了他一眼,不作回答。他才不會說昨夜被母親訓了一頓,說是對新來的學徒太過苛責,不是一個男子該有的胸襟。
“唉,你說說話罷。”洛潇揮了揮手裏的蒲扇道。
向雲歸嘆了一口氣,道:“說什麽?”
別人這麽問了,洛潇卻語塞。他不過覺得平日叽叽喳喳的人忽地沉靜下來,實在讓人郁悶罷了。他只從沁環口中曉得了這個小店,除此之外一無所知,自然無從問起。
“嗯……”洛潇磨蹭了半天,才問:“你可記得一個叫沁環的人?”
“沁環?”向雲歸仔細想了想,道:“不認識。”
洛潇一想沁環已過世六年,向雲歸當時大約也就九歲左右,即便見過恐怕也不記得。
“沁環是誰?”向雲歸漫不經心地問。
洛潇想了想,卻不知從何說起。
初見沁環之時,他不過八歲,剛失了父母,四處拿莊裏的仆役撒氣。
“我是你父親的朋友。”
他還記得當時沁環雙腿不得行走,坐在椅上虛弱地對着他笑。那時他尚且年幼,不知何為冰肌玉骨,風姿綽約。然而他的舅舅卻懂,不多時便沉溺于那溫香軟玉之中。
沁環宛如珠玉璀璨奪目,頭腦也百伶百俐,鬧得他舅舅心力交瘁。那是他在山莊之中最為歡愉的時光,有時沁環會指使他去挑事,他自然曉得會惹舅舅舅母甚至外祖母不高興,可只要沁環對着他笑,他便覺得什麽都值得。
“是這世上……”洛潇微微偏着頭,淡笑道:“絕麗之人。”
“是個姑娘?”向雲歸将蒸籠擡了起來。
“是個男子。”洛潇答。
“那你怎能用絕麗說他呢。”向雲歸白了他一眼。
洛潇讪笑,的确是……這世間豔絕四方之人。
向雲歸揭了蒸籠的蓋子,待千層糕冷了,便裹進紙包之中。
洛潇輕易從他手裏拿過油紙包,道:“今兒我替你送,你忙了一日,先回房休息罷。”
向雲歸不信他那麽好心,伸手想将千層糕搶回來。
洛潇發覺同別人搶東西也頗為有趣,将紙包從一手換到另一手,就是不讓向雲歸奪回。向雲歸氣極,一把抱住洛潇的肩膀不肯松手。
洛潇擡着手甩了甩,道:“你這是作甚?”
“你将我的東西還我!”向雲歸抱緊他道。
“你這樣便搶得到?”洛潇将手放低了些,見向雲歸扒着他要搶,便又立即伸高。
“你!”向雲歸一氣便會面紅耳赤,看着就像一只呲牙咧嘴的小兔子。
“放手,”洛潇笑道,“說了替你送一定會送,莫非我還會偷吃不成?”
這話似乎說服了向雲歸,他磨蹭了一下便放了手。
洛潇覺着被放開的地方被風吹得有些涼意,揚了揚油紙包又重複道:“你回去,我去送。”
“你可要讓他們好好分清楚。”向雲歸又交待了一句。
“放心。”洛潇拍了拍他的肩。
向雲歸這才離開,洛潇也拿着油紙包去了後門。
馴服一個人最有效的辦法,便是一擊斃命,讓他沒有還手的餘地,從此也不敢生出反叛之心,永遠屈于你的威嚴之下。
——雖說他厭惡那個姓楚的男人,可他教給自己的東西,卻是行走在這江湖中最有用的路徑。
而今日他必須一次将那些乞丐馴服,讓他們甚至他們背後的勢力有所畏懼,即便有一日他離開,也不敢再來生事。
洛潇深吸一口氣,推門,卻不見一人。他正疑惑,忽地聽見四周遍布着綿長低沉的氣息。
“誰?”洛潇警惕地喊。
四方的屋頂忽地跳下了好幾名黑衣侍衛,帶頭那人跪地,恭敬地喊道:“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