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澆油
方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認錯的蘇婷，半晌後才開口道，“你知道錯了嗎？”
“女兒知道了。”蘇婷垂着頭，她的臉上看不清神色。
方氏又問，“你哪裏錯了？”
“我不應該對下人太過嚴苛。”蘇婷的聲音很低，聽在方氏耳朵裏頓時又冒了火。
“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哪裏錯了！”
蘇婷見方氏惱了，趕緊補充道，“女兒不應該和蘇錦起争執。”這話說完她兩個肩膀明顯往下一落，整個人的情緒也低了下去。
方氏搖了搖頭，“那你說說看為什麽不應該跟她起争執。”
蘇婷咬唇，半晌道，“因為她是嫡女而我是庶女。”
方氏一掌又拍在了桌子上，“你怎麽會這樣想，嫡女又如何，那個位置遲早是你的。”
蘇婷眼眶紅了，眼淚不斷地往下掉。
方氏看着嘆了口氣，“有些話娘本不想跟你說，你應該是天真爛漫的長大才對，可——”
“娘，你覺得我可能天真爛漫嗎？”蘇婷打斷方氏的話，她臉上的神色根本不像一個十多歲的女孩該有的模樣，“您還記得寶娟嗎？”
“怎麽會突然提起她？”
寶娟曾是蘇婷屋內的大丫鬟，但後來掉進井裏淹死了，這都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這會蘇婷突然提起讓方氏愣了愣。
“寶娟是您當初一首挑選的大丫鬟，可您可能不知道，當初寶娟經常吓我，還偷吃您給我的東西，那時候她對我說，如果我敢跟您告狀，她就掐死我。”蘇婷的話響起來，方氏大驚。
“什麽時候的事！”她當場選了寶娟便是因為寶娟年紀大人也忠厚，她才能放心的将女兒交給她照顧，如今聽到這個消息她整個人都愣了，“我怎麽一點不知道？”
Advertisement
“您不知道很正常，因為那段時間您陪着姐姐呀，她那時候夢魇夜裏睡不着，您就整宿整宿陪着。”蘇婷的聲音突然冷靜了下來，她的目光涼涼的看着方氏。
方氏只覺得渾身一涼，猶如一盆冰水澆到了頭上，“所以你做了什麽？”
“我故意透露消息說是我在後院那口枯井邊上埋了些首飾。”蘇婷突然笑起來，這笑容看在方氏眼中像是看這個全然陌生的人一樣。
“娘你說寶娟怎麽會那麽蠢笨，她真的信了，然後趁着半夜就跑去井邊想要找到那些東西，她根本不知道我早就在在井口塗了燈油——”
話音未落方氏已經遍體生寒，她突然打斷了蘇婷的話，“你別說了。”
蘇婷笑了笑，“我以為害死了寶娟會害怕，可是我并沒有，我覺得她死的好。”
“你——”方氏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她一直都将蘇婷當成真正的大家閨秀教養，給她請最好的師傅，給她穿最好的衣裳，恨不得将所有的陰暗都替她遮擋起來，可今日她面對蘇婷的話卻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所以我早就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了。”
方氏心中百轉千回，半晌後長長嘆了口氣，“罷了，你起來吧。”
蘇婷站起來，她在方氏面前坐下，伸手握着她的手，“娘，我一點也不想再繼續裝成什麽都不懂得小女孩，因為那樣很累。”
方氏今日已經受到了太大的沖擊，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蘇婷，“既然你什麽都知道，那今日為什麽又要跑去惹怒蘇錦。”
提起今日之事，蘇婷臉上的神色突然冷了，她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憎恨，“我只是沒想到她會這麽難纏。”
方氏看了蘇婷一眼，心下重重嘆氣，她這個女兒連對自己的親娘都不肯說實話。
今日之事追根究底不過是她眼皮子淺，看上了蘇錦屋內的東西，這才想去讨要，誰知道被蘇錦将事情鬧大了，所以才吃了虧。
方氏開口道，“你以後盡量不要跟她起争執，如果被人傳出去壞了名聲就不好了。”
蘇婷嘴上答應着可根本就沒講方氏的話放在心上，方氏又是一陣頭疼。
夏竹進屋回禀，蘇錦來了。
方氏頭疼的便更加厲害，她揮手便道，“就說我睡了，讓她回去吧。”
夏竹應了聲正要轉身出去，蘇婷叫住了她，“大姐姐突然到來定是有事，娘你不如見一見。”
方氏看了蘇婷一眼，朝夏竹道，“過來給我更衣吧。”
蘇錦被請進內室便看到方姨娘和蘇婷都在屋內，她臉上笑意加深不少，邁着步子便走了過去，“二妹妹也在啊，那倒是省得我一會還要往你的桐華院跑一趟了。”
“大姐姐找我有何事？”蘇婷臉上是笑着的，可這笑容卻難掩僵硬。
蘇錦梳了個新發式，又穿了身嶄新的衣裳，整個人光鮮亮麗極了，尤其臉上帶着的嚣張的笑容，說她來關心蘇婷，倒不如說是來這裏耀武揚威的更合适。
“自然是擔心今日之事二妹妹太過自責。”蘇錦說着面上露出關切的神色來，“如今看着二妹妹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
蘇婷被狠狠噎了一把，她臉色難看的看着蘇錦，僵着一張臉道，“那我要多謝大姐姐關心了。”
“你我姐妹關心你是應該的。”蘇錦笑了笑，她轉頭看着黑着一張臉沒說話的方姨娘問道，“姨娘和二妹妹可用過晚膳了？”
“還不曾。”方姨娘皺着眉神色冷淡的回答。
“那正好，我也還沒用晚膳，今個就在姨娘這邊叨擾了。”蘇錦笑道。
方氏現在頭疼的嗡嗡作響，她恨不得立刻命人将蘇錦這張讨人厭的臉從她面前趕走，可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麽做。
“我這邊粗茶淡飯的，恐怕大姑娘吃不慣。”方姨娘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蘇錦似乎是并未聽出來方姨娘言語中的冷淡，她笑道，“我這幾日身體剛痊愈，大夫還說飲食上要以清淡為主，這粗茶淡飯最适合我了。”
方姨娘也被噎的不清，她目光狠狠從蘇錦面上掃過，幾乎是強忍着怒火開口，“還愣着幹什麽，沒聽說大姑娘要吃粗茶淡飯嗎！”
丫鬟們激靈了一下，迅速退了出去。
蘇錦仿若根本沒看到方氏和蘇婷兩個難看的臉色，她興致勃勃地不斷和她們說話，好似有無窮的樂趣一樣。
事實上也确實是這樣，看着自己的敵人明明恨自己要死，但是面上還得裝着什麽事都沒有，這種感覺還挺不錯的。
方姨娘借口進屋換衣裳，實則是想躲開蘇錦的糾纏，她現在心煩意亂，生怕自己一個壓制不住，對着蘇錦就冒了火。
現在蘇錦還是她手裏一把鋒利的刀子，她暫且還不能跟她撕破臉。
“大姐姐今日好像心情特別好。”蘇婷憋了一天的氣，這會似乎有壓不住的趨勢。
“原本我還因為今日之事有些氣惱，但多虧了玉真勸我，我這才心情好了。”蘇錦笑了笑。
玉真沒想到突然提起了她，她擡頭便看到蘇錦似笑非笑的眼睛看過來，又慌忙垂下了頭。
“不知道玉真說了什麽？”蘇婷看了玉真一眼，沉了口氣問道。
“玉真說姐妹兩個哪裏有隔夜仇，妹妹就算做錯了事做姐姐的也要多擔待。”蘇錦的笑容一點點綻開的同時她看到了蘇婷一張逐漸變得扭曲的臉。
蘇錦卻好似并沒看到一樣，她站起身走到蘇婷邊上，不顧她難看的臉色，低着頭在她耳邊用僅僅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畢竟方姨娘出身低賤，教導不好女兒也正常，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蘇婷頓時炸了，她一把狠狠的推開蘇錦，罵道，“蘇錦，你不要欺人太甚！”
“二妹妹？”蘇錦搖搖晃晃了兩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似乎是愣住了一般，臉上有受傷的表情閃過，眼眶也跟着紅了，“我不過是見你領口的扣子不服帖，想幫幫你，你為何這般激動？”
方姨娘衣裳換到一半就聽到外間的争吵聲，氣得她匆匆将衣裳換好便趕了出來。
“出什麽事了？”方姨娘看着坐在地上的蘇錦和一臉憤怒難忍的蘇婷，當時沉了臉。
“蘇婷！你做什麽了！”
庶女把嫡女推到在地，還是在她的屋裏，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了，以後蘇婷的名聲可是毀了。
蘇婷轉頭看着方姨娘臉上的低沉之色，以及看着自己的責備，她只覺得胸口的火氣越來越難以壓制。
“我推她怎麽了？”蘇婷尖聲叫道。
方姨娘胸口的怒火也壓不住了，走過去對着蘇婷的臉便是一巴掌，她厲聲呵斥，“還不趕緊跟你大姐姐道歉！”
蘇婷捂着自己的臉，這已經是蘇婷今日挨的第二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