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邊沉默觀望的大劉,忙沖起來摁住他,低聲喝止道:“周獠,你冷靜點!”
“我冷靜個屁啊!”周獠雖然氣炸了,但也壓低着嗓音:“他說咱們是找上門來欺淩他的,我看咱們是送上門來給他欺淩的!”
“周獠!”
“大劉,你一邊去!”他推開大劉的拉扯,又站來俯視着對面讓人咬牙切齒的男人。
“林隋洲,你敢說你沒花錢讓那個叫李容祺的男人去接近趙盈,然後在網上曝光她的不雅照,以達到逼她跳樓自殺的目地嗎?!”
“周隊長,你确信這樣對我大喊大叫好嗎?”林隋洲往沙發裏靠了進去,完全無視了他的怒意:“飯可亂吃,某些話還是要過過腦子才好。它們或許會給你帶來一些,非常不好的後果。”
“所以,你是在威脅我?”
“你可以這麽理解。”
兩人四目對望,一個壓抑着怒火,一個從容不迫。片刻沉默裏,也是火花四濺。
“林隋洲,就算那個女人再壞,可你用那種手段來逼死了一個快六十歲的女人,不覺得無恥得惡心嗎?”
“惡心啊。”林隋洲呼出了一口煙氣,于薄霧中,又想起了一些讓他不太愉快的往事來:“這個女人惡心我太久了,她死了,我挺開心的。”
“大慈善家,這麽明目張膽地坦露你的惡意好嗎?以為我們沒有抓到李容祺,所以才敢這麽嚣張的吧!”
林隋洲低低嗤笑了一聲,後又擡起頭來:“周隊長,你不會想要見識我真正惡意張狂的樣子的。”
想來,這個世界有時候還真是荒謬得可笑。一個壞人做了百件壞事,可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而一個好人做了九十九件好事,只要他做了一件壞事,就會被萬衆唾罵的該下地獄。
既然這個世界是縱容惡的,所以他又為什麽要做個好人呢。
旁觀的大劉,見兩人又要杠上,趕緊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周獠的肩上:“周獠,你這個工作态度可不行,先出去走走散散你的火氣再說,這裏就交給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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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變成了這樣,周獠也感到很挫敗。
見大劉這樣說,也就順勢而下了:“行吧,那就看你的了。”
等周獠出去後,大劉才再次坐了下來,公事公辦地拿出了筆記薄,沒開始說話就先笑了笑。
“林總,今天天氣太熱,大家都難免有些情緒煩燥。我同事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脾氣有點急,您多擔待。
從進門到現在,大劉一直在品着對面的男人,想從他的性情上找到攻陷的突破口。
然後發現,這個男人極端的偏執、冷漠又霸道,放肆且危險。他不喜歡繞彎子,不能忍受別人的不尊重。
而且現在,他面上直白地透着股厭煩的情緒。既然這樣,還不如直接點。想來他應該也不太想跟他們,再多浪費時間了。
林隋洲繼續抽着手中的煙,漫不經心道:“他看過來的眼神,好像我已經是個殺人犯了,這讓我很不愉快。我的耐性不太好,希望他唱走了黑臉之後,你這個白臉能好好的唱下來吧。”
這還真是不論對誰,都這麽不留情面的兇殘着啊。大劉的心也有些虛得厲害,但他穩住了。
“林總,你有用錢買通李容祺,讓他去接近瑞麗鞋業的老板娘趙盈嗎?”
“有。”對自己有做過的事,林隋洲坦誠得很痛快。
“那你有唆使李容褀拍下趙盈的不雅照片,朝她勒索金錢,勒索不成又散布到網上去嗎?”
“沒有。”
“我再問一次,到底有沒有!”
林隋洲眼皮一掀,擡眼看着對面忽然正色起來的人,直起身體把煙頭摁在了煙灰缸裏,眼睛裏湧顯出了深深的惡意來。
“吶,為了節省大家的時間,我就直說了吧。我花錢找男人去接近她,就是抱着玩死她的目地去的。李容褀這個男人,有點意思。在他手上死過三個女人,一個在自己家裏上吊死了,一個腦出血沒了。最後一個大着六個月的肚子,也抑郁症自殺了。而他本人,卻一點事也沒有沾上。”
“關于趙盈,我到現在也沒辦法忘掉這個女人和我父親,在書房的沙發上纏在一起的樣子。每回想起一次,就惡心得想吐一次。所以,我有什麽理由去拍她的那種照片呢,拿來惡心自己嗎?勒索她,我在你們眼裏難道是缺錢的人嗎,你們的腦子再生鏽應該也有考慮過這些吧。”
原來林隋洲,是真的有殺了趙盈的心思!
大劉有些被他眼神裏的直白惡意給震懾,但這樣問也是必需的流程,他不能退縮的要一股作氣問下去。
“林總,我不能因為你說什麽就信什麽。李容祺呢,你是把他轉移到了什麽地方,還是直接殺了他毀滅了人證!”
問完這句,大劉連呼吸都不敢喘了,誰知道林隋洲會不會因此對他雷霆大怒呢。
如果真怒了,他該用什麽方式來善後?這種有後臺的資本大佬,應對起來還真是讓人心跳加速的疲累不堪。
林隋洲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人的軟綿笑意裏,居然藏着尖銳的針。
他一動不動地朝他望過去,大劉頓時覺得剛才端起的氣勢,在這道眼神下,一寸寸地坍塌了。
在他覺得就快要崩不住時,林隋洲卻收了眉眼間的厲色,放松身體的重新靠回了沙發裏。
“我與李容褀這種人,能有什麽深仇大怨。所以有什麽理由為了個垃圾樣的家夥,來弄髒了自己的手呢?曝光趙盈的照片到網上去,并不像是李容祺會做的事情。如果他真的這麽蠢,早就栽在你們這些人手裏了。”
“不過我也要感激這個藏在他背後的人,若不是這個人先動了手,我就要動手了。會想到用這種手段羞辱與逼死一個人,無非是兩種原因。要麽尋仇,要麽奪利。不過,這就是你們的事了,你們肯定也往這方面排查過。”
“好了,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如果沒有,我想我們應該可以結束這種讓雙方都不愉快的會面了。”
對方已經起身下了逐客令了,再留下也只是多添尴尬而已。
大劉也站了起來,并伸出了一只手去:“林總,今天很感謝您的配合。”
“不送。”林隋洲并沒有同他握手。
這就有些很尴尬了,大劉默了幾秒,收回手拿起了桌面上的東西,頗無奈地笑着離開了。
而林隋洲,回到辦公桌後沉默了一陣,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不管李容祺背後藏着的是人是鬼,敢拿我來做靶子,就要做好被我揪出來報複的準備。給我找,不論如何也要把李容祺給找到。就算是死了,也要把他給我挖出來……”
與此同時,離着南城市第三人民醫院很近的一間賓館的306號房裏,也有一通電話,與李容祺有關。
“只要你們替我把李容祺找出來,錢不是問題。就算他死了,也要找出來給我鞭屍!”
何爾雅挂斷了電話,擡頭的第一眼,在梳妝臺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模樣。
因剛才的電話,眼神裏還有沒來得及褪去的兇狠。松松盤在腦後的丸子頭,漂亮的發際線,飽滿的額頭,鵝蛋型的臉……
她才二十八歲,正是大好的年紀。淺淺地彎了下嘴角,何爾雅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打氣:“沒事的,別喪氣。放松心情吃好喝好睡好,該手術就手術,該吃藥就吃藥。”
她剛說完這段話,手機屏幕上備注着‘姑媽’的人,又打來了電話。
按下接聽鍵後,關切的女音從電話那頭傳遞了過來。
“雅雅,女孩子的月事不調可不是什麽小問題。我替你找的這個人和你姑父沾着點親,你見着了人嘴巴得甜一點喊舅婆。她雖然年紀有點大,但當年在職時可是婦科上很出名的大夫。你讓她老人家把把脈,然後開張藥方回來。咱們去藥房,按方抓藥吃它幾個療程看看情況再說,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您都念我大半個月了,也替我約好了時間,我要是不去,對人家是多失禮的事啊。”何爾雅只有在對着姑媽的時候,才會像這樣嬌嬌俏俏的,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等又聊了些日常後,她還是沒忍住,向姑媽問起了公司裏的事情。
“你一個小孩子,操這麽多的心幹嘛,只管放松心情的把身體調理好。想在我手裏翻騰出什麽浪花來,也要看我答不答應。”
“姑媽……”何爾雅有時候真的忍不了姑媽在某些事情上的固執,不由提高了點聲音:“您何必氣壞了自己的身體跟他們這樣糾纏下去呢,我讓舅舅他們把股份全都轉讓給您……”
“絕對不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遭到了電話那頭的強烈拒絕:“當年要不是你三個舅舅他們幫着我一路上東拼西殺的,不會有現在的初雲集團。我無論有再大的困難,也不能做出這種往他們心窩裏捅刀子的事情。”
“那您就準備任由那群人一直這樣,一邊扒在您身上吸血吃肉,一邊還嫌棄您不夠大方給的不夠多嗎?您看看他們現在做的事情,挪用公款去豪賭,暗中吃公司的回扣。更過份的是,居然私底下偷偷開辦了相同的公司,截走了初雲的客戶。”
“被他們這樣壓在身上啃了半輩子的骨血,您不疼的嗎?只要接手了舅舅他們的股份,您就有了絕對的控股權。把這幾只老鼠,全都摁死趕出去就行了。等把他們趕出去了,再把股份還給舅舅他們就行了。我早就跟舅舅他們說過這事了,他們也都同……”
“雅雅……”電話那頭,又打斷了她的憤怒:“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跟你姑父離婚,你覺得呢?”
要別人覺得,就證明還有不舍。何爾雅是跟着姑媽姑父長大的,她看到過無數次姑媽看姑父的眼神。那是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愛得深沉的表現。
一瞬間,有股心酸猛地沖上了眼眶與鼻腔,炸得她頭腦發麻,連聲音都帶上了哽咽:“一定要這樣嗎,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您都這麽大年紀了,再說表哥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我不需要他們同意。”電話那頭的聲音,不見了先前的不确定,也洩露了些悲傷:“姑媽這一輩子,只有做我們老何家人的日子,才是最自在痛快的。這輩子我誰都不虧欠,唯獨虧欠了自己的女兒。六個月的身孕了,她怎麽下得了手的。這個事,永遠都是我心頭拔不掉的刺。那個人渣,還繼承了她全部的嫁妝。不把他找出來狠狠扇一頓耳光,我實在是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