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至從發生血腥包裹事件,又與林隋洲不歡而散後,何爾雅有些奔波起來。
分別去看望了三個舅舅與姑媽,還有一票表弟表妹們。對她們好一番安撫,才總算讓他們不再天天來電話轟炸。
可是這麽疲憊的狀态,她的睡眠質量卻開始大大的下降。
又是個夜晚,何爾雅再次确認了遍門窗與警報器之後,握着根棍子躺在床上睜着眼睛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什麽都有,雜亂無章的。
一會兒是她在學校裏揍人,一會兒又是她混跡在圈子裏的隐忍與避讓。
一會兒又是她幼時,在胡同裏自家門前跟堂姐正玩着。大伯和姑媽就從胡同口臉色慘白的走過來對她說,阿雅,你媽媽沒了。
怎麽可能,她媽媽只是夜裏發燒讓爸爸送去看醫生,燒退了就會回來,什麽叫沒了。
那時年幼,還不太懂沒了這兩個字的深意。卻能看懂大人的臉色,腦子疼得像是要碎裂,哇的一聲哭出來,掙紮大喊着要媽媽要媽媽。
可是姑媽和大伯,卻不允許她們一群孩子去送她媽媽最後一程。說是怕吓着她們,夜裏睡覺不踏實。
所以何爾雅對媽媽的記憶,永遠停留在她還活生生的那個晚上。
她的身子有些燙,和爸爸把她送到隔壁大伯家堂姐的床上。
“阿雅,你乖乖的和姐姐一起睡。等一覺醒來天亮了,媽媽就回來了。”說完,大力的親了親她的額頭。
可是啊,她的天塌了,媽媽再也沒回來,爸爸也受傷在住院。那段日子,簡直如身處地獄一樣。
再後來,奶奶也沒了,爸爸抱着她投河被人發現救起。大伯一狠心,強行把她跟爸爸分開,再接下來就是一個沖動的決定把兩個家庭都推向了毀滅。
大伯被判入獄,爸爸上山當了和尚。她們老何家的兩個頂粱柱沒了,兩個無恥至極的人渣就趁着個暴雨的深夜強行入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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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她跟堂姐每每在學校或是走在放學的路上,都會被人指指點點議論不斷。
在忍無可忍之後,何爾雅學會了反擊罵回去甚至是打架,像個小瘋子野馬駒一樣。
所以她兒時,應該是有得罪過不少人的。但這些仇恨,還遠達不到要弄到見血的地步。
上初中後,何爾雅已經收斂了很多。到高中後。她就再也沒與人動過手了。
從國外畢業回來進入演藝圈裏,她因不肯随大流到也得罪過一些人,但場面上被刺幾句就過去了。
這幾年來也一直平平靜靜,沒發生過任何危險事件。唯獨最近這只被斷肢的貓,總讓她心裏麻刺刺的有種不安感。
何爾雅也知道自己有點過激,說不定事情真是朝着林隋洲那狗男人去的。
他脾氣那麽壞,誰知得罪過多少人。可就算這樣安慰了自己,何爾雅還是控制不住的做出了些改變。
開始不用手包,改背容量大些的包,會放幾個防身物件進去。而且盡量少穿裙子與高跟鞋,以防随時會有的突出情況。
想着想着,何爾雅終于合起了眼睛,卻也不能很快入睡。
她又想起了說會給她打電話,卻一連多天連個聲響都沒有的周濤。
看來,他還是和當年一樣。
在家人與她之間,再次的選擇了家人。青蔥年月時,她還會痛,而現在卻不會了。
家人是連着血脈的親人,稍動一下就會痛苦不堪。愛情又算得了什麽,沒有它人一樣能活。
想到了周濤與愛情,她自然又想起了林隋洲,想起他的壞脾氣以及他對父母的憎惡。
覺得人生真是諷刺,有些人沒有父母拼命的想找回來,而他有父母卻拼命的嫌棄想離開。
當然了,她不能感同身受他與父母之間的怨恨糾葛,也不好多做評價。
只是,心理有病就好好治啊,總扯着她不放算是怎麽一回事。想再來一發,他找錯對像了。
于她來說,倆人緣份盡了就是盡了,沒必要揪住過往不放。餘生還很長,大度點祝福對方就好。
想到這兒,何爾雅終于累得睡了過去。
第二天,《緝兇》總算要開拍了。因為是現代都市刑偵劇,不像古裝劇一樣需要去影視城那麽遠,劇組直接在本市采景或與相關單位租借場地。
何爾雅所扮演的反面角色在第一集就有出場。所以,她帶着劇本與助理悠悠,很早就來報到了。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勤奮些還能給導演留個好印象。選了個不會打擾到人的角落,何爾雅拿出劇本開始揣摩角色性情。
因為是刑偵劇,劇組今天在模拟布置的警察局辦公室裏開拍第一幕。工作人員一大早就來忙着複查一遍布景道具服裝,燈光攝影等各方面還有沒有差錯。
等檢查完畢後,劇務總負責人張源從外面走進來。身邊還有一人,與他一同進來。
張源一邊走,一邊朝身邊的人笑着說:“周隊長,如果能直接借到你們的辦公現場就好了。可我們這不是沒能耐借到嗎,也只好自己布景了。您幫忙看看,哪裏還有出錯與不足的。”
周獠本來不想搭理這種事,可上面領導發下話來。這種宣揚社會主義正能量的劇,為了不讓劇中出現無法直視的漏洞,局裏派了他來當臨時指導。
他聽到這個事就發了頓火,挨了局長一頓批還是來了。
跟着負責人走走停停看了一圈,他就指出了好幾個有問題的布置。
忽然視線一定,他看到了角落裏的那個人。
穿着一身休閑裝,眼神無光的目視前方,用壓得很低啞的嗓音念着臺詞,“老公啊,今天咱們小區出了人命案子你知道嗎?就是咱們這棟十三層那個叫趙權的男人,被捅了五刀從頂樓被人推下去,流了一地的血,摔得亂七八糟的,可真是慘啊。”
周獠有些意外的走過去,淡聲道:“何小姐,好巧。怎麽,你也有參演這部劇嗎?”
何爾雅一愣,被驚回了情緒。她也有些意外,能在這種場合裏遇見警察。
但大家只見過一次,并沒什麽交情,所以她幹巴巴的應了聲嗯,并沒有回問他來這兒幹嘛。
然而周獠是個警察,他本能的就多問了句:“何小姐,至上次的包裹後,你還有沒有遇到些不好的事情與危險情況,如果有還請及時報警。"
何爾雅合上劇本,稍微認真了些,“暫時還沒有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有勞周隊長費心了。”
“職業病,別怪我多事就行。”周獠說完,原地停留了會兒,确定她不想多說就轉身走了。
可只走出兩步,他又轉過身來,“何小姐,最近這陣子有沒有與林隋洲聯系過?他這個人總是讓我們碰一鼻子灰又毫無辦法,也不知道他至那天後,後續有沒有遇到什麽威脅事件。”
何爾雅淡定從容的神色有一瞬間被打破,雖然她也厭惡林隋洲那日後來的舉動與臨分別前的一番話。
但厭惡歸厭惡,倒沒懷什麽希望他出事的想法。
于是,收斂了臉上的客套笑容,認真道:“我與他并不是太熟的關系,最近沒聯系過。如果你們查出了點什麽,最好直接找他本人。”
周獠一愣,心說林隋洲是什麽人物是什麽性格,不熟的人他會巴巴的趕過來。沒想到那樣一個有錢有勢的家夥,也有被女人嫌棄的時候。
見對方明顯不想多說,周獠也虛虛笑了笑就真走了,而何爾雅也繼續背着自己今天需要登場的臺詞。
上午九點過後,男女主與他們的随行助理以及兩個導演都來了。
搞定服化,男女主角就位,配角就位,燈光打板攝像收音師就位。一聲開始,工作人員都靜默下來,把主場交給一衆演員們。
其實,一般刑偵類的劇,多是吃劇情,對演員的演技也并不很苛刻。但這部劇的男女主演也是實力派,不是演技浮誇的那類。
所以,上午的拍攝很很順利。吃過午飯後,休息了一個多鐘頭,大家又轉移了陣地,預備開拍下一幕戲份,兇殺案的死者登場。
這個環節裏,何爾雅所飾演的中年婦女也要登場了。
在臨時改建的化妝間裏,何爾雅很意外的碰見了個人。以她的咖位,和所走的青春偶像路線,應該不太會出現在這裏才對。
助理悠悠捅了捅何爾雅的腰,才把她驚回神來。
但對方已先笑着起身走過來,同她打起了招呼,“爾雅姐,你好呀。前段時間,你的事上了熱搜,我也看了。貓咪多無辜啊,怎麽下得去手。”
夏濃,何爾雅喜歡這個名字,但有些不喜歡她這份過度的熱絡。稍稍往後退了退,拉開了點距離。
“怎麽,你也有參演這部劇?”
夏濃無奈一笑:“是啊,我也不想的,但公司安排的沒辦法,還是無報酬的客串。我演第一集被害人的女兒,沒別的了,待會演完就走。爾雅姐是演餘珍這個反面角色吧,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被害人?
何爾雅暗暗品了品夏濃對這個稱呼的深意,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的怪異。
第一集等會兒就出場的死者,在原著與劇本裏,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還有個惡習,喜歡占女性身體上的便宜。
但……用被害人來形容,也貌似沒什麽錯。
何爾雅覺得近段時間,自己可能真是有點多疑了。便甩去了這股不适感,對夏濃笑了笑,“嗯,大家都加油。”
說完,雙方又客套了幾句,就開始換衣服化妝。
何爾雅演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要扮老裝,費時要久一些。等她和夏濃一起弄完出到外邊現場時,圍觀路人與“死者”,還有一應拍攝都已經準備妥當。
這一場何爾雅演的角色沒有臺詞,只有幾個眼神的表演。從震驚,到隐隐癫狂的興奮,再到平靜無波。
其實于珍這個反面角色,是個挺悲劇的人物。十四歲花一樣的年紀,被幾個男孩子給強/暴了,因為施暴方全是未成年,只是進少管所而己。
而于珍這個受害者,卻遭遇到鄰裏附近的人指點議論,甚至被同齡的女孩子們所排斥。
無奈之下,她的父母帶着她搬家,改名字。這才讓她回歸到尋常生活,按部就班的長大畢業工作結婚。
但少時所受的傷害,一直藏在心底無法治愈。再加上老公無法生育,性情逐漸古怪,甚至是暴力相對。
她的人生裏,至從被那幾個男孩子毀了後,似乎從未有過快樂。至到她看到了同棟樓的趙權被殺後,似乎打開了什麽開關。心靈也逐漸開始扭曲,一步步走上報複殺人的路上,最後被正義的槍聲結束了生命……
何爾雅對這個角色的某些地方感同身受,有時她們明明是受害者。但往往一些時侯,給她們擴大傷害的,卻不是加害者,而是些再尋常不過的普通鄰裏熟識的人……
暗暗結束了感慨,她正等待導演的一聲就位。但好一會兒卻不見動靜,整群壓低的人聲中,何爾雅忽然被導演與編劇喊了過去。
一番勾通後,原來是要臨場改戲加沖突加臺詞。改動的大意是死者的女兒趴在父親的屍身上痛哭一陣後,朝周圍圍觀的人群大喊,看什看,好看嗎,兇手肯定是這個小區裏人。
然後她悲傷過度的失控了,一個個的抓住圍觀的人逼問是否是兇手,最後就輪到何爾雅所飾演的反派餘珍了。
通常被公司正力捧的人,臨場加點戲也很常見。
夏濃不好意思的連連道歉:“爾雅姐,我待會兒會輕點的。”
何爾雅這種級別的,只有順從的份。大家短暫溝通一下,就正式開拍了。
場務打了板,夏濃的哭戲開始,何爾雅扮演的餘珍在人群中圍觀。
讓她意外的是,夏濃的演技居然相當出彩。哭的傷心,恨的尖銳。
在她帶着眼淚與恨意來到面前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摁在地上時,何爾雅的表演反應慢了一拍。
“卡!”坐在監視器後的導演側出頭來,擡起手中的小喇叭朝場中央喊:“小何的表情動作都沒到位,調整下再來一遍。”
夏濃又開始道歉:“爾雅姐,對不起,我有沒有很大力,你有沒有傷到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要評論評論評論,〒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