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論如何,安佳的生活還在繼續着,也只能繼續着,她裝着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但是心,卻被無數紛亂的情緒煩擾。
戰争看起來節節勝利着,占領了一半的法國,開始襲擊英國,開始襲擊蘇聯。
但是,随着被派到蘇聯戰場的士兵越來越多,随着越來越多被派過去的士兵開始有去無回,随着越來越多年齡越來越小的甚至還稱的孩子的男孩子開始被快速培訓,然後派上戰場,所有人都知道,勝利,也許不是那麽的容易的,戰争開始膠着了起來。
戰争逐漸膠着,原本勝利的氛圍也逐漸的被每天陣亡或者失敗的消息所打散,随着這種緊張的氣氛,安佳也開始越顯得急躁了。
“海因裏希.布萊希特,黨衛軍上校,參與修建集中營,屠殺平民,屠殺戰俘,對猶太人實施種族滅絕,被判犯有戰争罪、反人類罪,處以死刑!”
“不要!”聽到法庭上那莊嚴卻并沒有什麽情緒的聲音,安佳一下子喊了出來,掙紮着。
“安佳,醒醒,你怎麽了?”旁邊一只手臂溫柔的攬過了她的身體,一只溫熱的手撫上了她的額頭。
昏昏沉沉的張開眼睛,室內昏黃的燈光,抱着自己的這個溫暖的懷抱還在,安佳心中移松,回手摟住了他的腰身,“真好,你還在,你孩子。”
摟着懷中還在瑟瑟不已的身體,海因裏希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夢到了什麽,但是卻知道此刻她正在驚恐不安,他只是輕拍着她的背,“我在這裏,我一直都在。”
漸漸的,在海因裏希的安慰中,安佳又沉沉的睡去,但是卻總也無法安睡,夜裏,又驚醒了幾次。
也許是因為夜裏的折騰,第二天,安佳就開始發燒,這一病,居然拖拖拉拉的在床上躺了将近一個月。
在安佳病了的這一個來月裏,形勢越發得不好了。
陰郁沉悶的氣氛逐漸在街上開始飄散。物資也越來越緊張了,但是得益于海因裏希,安佳他們倒是一直沒有為物資短缺發過愁,在有些人甚至開始吃不飽的時候,安佳他們甚至還有美酒可以喝。看起來,安佳這些年悄悄在空間裏攢下的物資似乎沒有什麽用處,但是她知道,這才只是開始,真正的艱難,是在戰後的日子。
又是一個夜晚,但是這次安佳卻不是被噩夢所驚醒,而是被一陣恍若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驚醒。
“怎麽了?”她剛睜開眼睛,就見到海因裏希光着腳把她抱在臂彎裏,向着屋外跑去,來到了書房,海因裏希熟門熟路的向着書房一角的密室跑過去,打開了密室的門,海因裏希把安佳放了進去,這時候,遠處的一聲爆炸聲才讓安佳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爺爺……”拉着海因裏希光裸的胳膊,安佳擔心地看着他。
“放心,我這就去把爺爺帶過來。”海因裏希知道佛雷德裏克在安佳心裏的地位。
這個密室很堅固,本來就修建于屋子的一角,又是通過特殊材料加厚的,整棟房子裏,也只有這裏最讓海因裏希放心了。
說完,海因裏希向着書房外跑過去,他要趕緊把佛雷德裏克帶出來。正在想着,忽然一顆炸彈似乎就在耳邊爆炸,巨大的聲音讓海因裏希的耳朵有一瞬間的轟鳴,眩暈過後,海因裏希繼續向着佛雷德裏克的房門跑去,但是卻驚恐的發現佛雷德裏克房間所在的那一角卻已經被炸掉了一半。
在密室裏的安佳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她沒有想到轟炸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得讓人措手不及,想起還在外面的海因裏希和佛雷德裏克,安佳擔心不已,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出去,去了也只是讓海因裏希更加的擔心她。
很快,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了,海因裏希進來了,他的胳膊上,卻抱着一具似乎已經沒有什麽生氣的身體,那身體軟軟的,順着海因裏希的胳膊垂了下來。
“爺爺!”安佳沖了出來,看到被海因裏希放到了地上的佛雷德裏克,他的額頭有一個巨大被鮮血浸透的傷口,身上還有很多傷口,讓他的睡衣上布滿了斑駁的血跡和塵土,可是,他的面容卻是如此的安詳。
“我過去的時候,爺爺已經被屋頂落下的巨石砸中了,當場死亡。”海因裏希緩緩地說着,他擔心地看這似乎沒有什麽表情的安佳。
把安佳摟進了自己的懷裏,“哭吧,哭出來會好點。”
随着海因裏希的話,安佳把頭埋入了他的懷裏,很快,淚水就布滿了他光裸的胸膛。溫熱的淚水流過,似乎燙在了海因裏希的心上。
佛雷德裏克的葬禮很簡單,簡單的甚至算不上是一個正式的葬禮,但是在這個每天都有人死的時候,能有一個簡單的葬禮已經算是不錯了。他被葬入了家族墓地中他妻子的身旁,就像他長久以來的希望。
佛雷德裏克的死,終于讓安佳長久以來的支柱崩塌了,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也許是由于時代的不同,這一世的朋友、親人之間的親情更佳的純粹,也讓安佳更佳的眷戀。但是現在,看着朋友、親人們一個個地在自己的面前遠去或者倒下,安佳的心也逐漸的沉淪,似乎沉到了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淵。
自從那天起,安佳就經常一個人,一身黑衣的去墓園,不顧遠處經常響起的爆炸聲,她只是靜靜地坐在佛雷德裏克的墓前,和他說話,也許是安佳對待愛情的防備态度,讓她無法理解佛雷德裏克和他妻子之間的愛情,也讓她無法理解讓他死前臉上也會帶上安詳微笑的東西。
一如既往專心注注的安佳沒有發現那個經常在暗處偷偷注視着她的挺拔身影。
這些天,安佳的樣子吓壞了海因裏希。自從佛雷德裏克死後,安佳仿佛變了一個人,沉默、安靜、柔順,如果安佳從前就是這個樣子,那會讓海因裏希高興,但是現在這樣,看着生氣逐漸從安佳的身上離去,海因裏希只感到陣陣的心驚。這樣的她,似乎讓他更加的無法走入她的世界。
這天,難得的沒有什麽轟炸聲和警報聲,安佳開着車,來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基地不遠處已經開出了另外的一條可以開車通過的路,安佳知道,那就是海因裏希現在工作的地方,一家建立在地下溶洞中的秘密軍工廠,但是,安佳的目的地不是那裏,在離軍工廠入口處很遠的地方,安佳開車拐進了另外一條路,然後,像從前一樣,停下了車子,步行進入了那條沒有什麽小路的密林之間,翻過小山包,又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平靜的湖面。
湖水很藍,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更甚,也很平靜,偶爾有躍出水面的魚帶起了一圈漣漪。
看着這湖水,安佳覺得自己上次來到這裏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那時候,她還只是一個悲春傷秋得自以為已經很成熟的年輕女孩,而現在,經歷了這麽多年,經歷了殘酷的戰争,戰争中更加殘酷的悲歡離合,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有些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了,被歲月、被生活壓得毫無喘息的餘地。
緩緩地走入了湖水之中,像往常一樣,不顧還有些冰涼的湖水,安佳向着湖中游去,到了湖中央,安佳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一下子下潛了下去,然後就那樣,靜靜地伫立在水面之下,看着周圍清澈的湖水,偶爾游來的小魚,還有水面下更深處的水草和石頭,這水下的世界是如此的安靜,讓安佳暫時的遺忘了外界的一切。
忽然,一陣水紋的波動驚醒了安佳,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感到被緊緊地抱進了一個堅實的臂彎之中。
安佳有些驚恐的回頭看去,卻發現是那張熟悉的臉孔。
漸漸的,有些呼吸不過來,安佳有些痛苦的想要游上去,但是卻被海因裏希緊緊地抱住而動彈不得,眼前閃現的,是海因裏希那異常深邃平靜的眼眸,但是從這平靜的眼神中,安佳卻看出了一絲瘋狂。
就在安佳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裏的時候,海因裏希忽然的吻住了她,給她渡了一口氣,然後帶着她一起上升到了湖面,到了湖面後,安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這種瀕死的體驗讓她很是痛苦。
“如果你想這樣死去,我會陪着你,至少,我們還是在一起。”看着安佳,海因裏希很平靜,沒有憤怒,沒有生氣,平靜的似乎在闡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是安佳卻從他的平靜之中讀出了他的認真。
他真的會這樣做的。
“不,我沒有,我只是喜歡這樣呆着。”安佳在呼吸了那一口的新鮮空氣後,才發現了空氣原來是如此的香甜,活着原來是如此的美好。
看着安佳,從她的眼裏看到了認真,海因裏希才松開了一條胳膊,帶着安佳向岸邊游去。
“等等,那是什麽?”忽然,順着湖水的反光,安佳看到不遠處的湖中,似乎有什麽光芒在閃動。
“等着。”順着安佳指的方向,海因裏希一下子又紮進了水裏。
安佳在水面上等待着,就在她以為海因裏希消失了的時候,忽然“嘩啦”一聲,海因裏希從她的身旁竄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足球大小的圓球。
看到圓球的那一眼,安佳立刻就被這個圓球吸引了,似乎自己的靈魂中有着什麽東西開始叫嚣着、鼓動着要脫離自己的身體沖向圓球。圓球裏充滿了黑色和銀色的光,流動的光華恍若實質,似乎在緩緩的流動,安佳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但是接觸到的卻是光滑一片的冰涼,這個圓球的外面似乎有一層看不到的透明薄膜。
“這是什麽?”上到了岸上,安佳才抱住了圓球,好奇的看着,感受着。
“我也不清楚。”海因裏希也看着圓球,似乎也弄不清楚這是什麽東西。
“阿嚏”忽然,安佳打了個噴嚏,這時,她才感到似乎有些寒冷,身上的濕衣服被冷風一吹,似乎更加的寒冷了。
“你帶衣服了沒有?”安佳看向了海因裏希。
“沒有,但是,我知道一種更好的取暖方法。”說着,海因裏希把手中的圓球放到了一旁,抱住了安佳,然後溫柔堅定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在海因裏希刻意的引導下,兩人倒在了草地上,很快,灼熱的氣氛取代了寒冷的空氣。
就在安佳在海因裏希的帶動下沖上高峰的那一剎那,被兩人放到了一邊的圓球似乎感應着什麽似的滾落到了兩人之間。
還沒有來得及體味一下餘韻,遠處就想起了猛烈的爆炸聲,那熟悉的聲音,正是這些天幾乎天天都要上演的密集轟炸。兩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忽然一聲猛烈的爆炸聲在耳邊響起,安佳還沒有什麽反應,面前似乎一股銀光一閃,有什麽東西沖着自己飛了過來,好像是圓球裏那流動的銀色,再然後,安佳眼前一黑,就沒有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