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林鏡降下車窗，讓晚上的風吹進來，她看着溶在夜色裏的街道，感受着坐在身側的這個人，所有毛孔的舒展開，她什麽都不用想，只用安靜的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陪伴。

她偏頭看了看旁邊的人，又忍不住說點什麽，“聽歌嗎？”

“好呀。”

她點開一首舒緩的英文歌，把音量調低，保持在一個若有若無的音量。

“你的那個前女友……”圓嶼忍不住八卦到，開了個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幹巴巴的接了一句，“确實挺好看的。”

“謝謝贊美。”林鏡心态非常放松的接過這個話題。

适當的提及自己的感情經歷和感情觀有助于加深兩個人的關系。

氛圍不錯。

兩個人都比較放松。

評估完畢。

“她是個設計師，”林鏡娓娓道來，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某部她看過的小說，“我們兩是在酒吧認識的，偶爾在一起喝過兩杯，發現挺聊得來的，就算認識了。兩個人出去玩過幾次，看看電影什麽的，慢慢的也就在一起了。我們兩沒什麽大的矛盾，也不太吵架，”

“畢竟我們大學四年一直在學人類的多樣性，要懷有一顆包容的心，不是嗎？”林鏡調笑道。

林鏡眨了眨眼。“而且，怎麽說呢？在一起之前發脾氣那叫無理取鬧，自己的女朋友發脾氣，就是撒嬌和情趣。”

“不過……”她沉吟了一會，轉而問，“師姐有沒有思考過，愛情到底是什麽？”

不等圓嶼回答，她自顧自說下去，“從大學的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是父母的投射？是理想自我的投射？是對自我缺失的補償？是長期陪伴帶來的依賴？是愉快經歷的遷移泛化？還是源自信息素的吸引？抑或是腦電波特定區域放電引起的短暫激情？同樣可以交心陪伴，甚至也能生死相待，愛情和友情的界線在哪？”

“是不是有點傻？”

Advertisement

“但我總忍不住思考這樣的問題。愛情是什麽，也許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長久的支持陪伴，無條件的積極關注，呵。”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林鏡把坦率的把自己的心放在這月光中展示給圓嶼看，“你明明知道童話都是假的，明明別的你都能接受，但是偏偏這個，你拒絕去接受，總是懷有期待，也許，萬一，可能，真的存在。”

“獨一無二的，無法解釋的，非你不可的，無法抑制的，……”

“愛情。”

她憋回眼角的濕意。

“在我眼裏，很多人都有吸引人之處，長得好看，身材好，除此之外，溫和待人有溫柔的可愛之處，直率自我有個性的可愛之處，博學多才有才華的加分點，活潑開朗的人相處着很舒服，內向敏感的人有一種撥開雲霧別有洞天的趣味。”

“女孩子們美的千變萬化，男孩子們成熟的晚一些，但如果成長為足夠獨立清醒的男性，也各有各的迷人之處。”

“我喜歡他們，欣賞他們的長處，更樂得和他們的缺點笨拙共處。在他們身上倒影出自己的優點和愚蠢。”

“卻也僅此而已。”

“也不過是擦肩而過的路人，失去任何人都難以引起我的傷心，畢竟誰和誰終究沒差的。”

她深呼一口氣，結束這個話題，“所以，後來也就和平分手了。”

車子已經停在學校的門口。

圓嶼思考了半晌，說到，“你在以一種心理學家研究者的态度面對生活。”

林鏡心尖一顫，“你說得對。”

“每一個老師都說過，不要過度分析自己。”

“恩。”林鏡舒展開眉眼，淺笑着對圓嶼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走回去吧，十點多了。”

“走吧走吧走吧。”林鏡不容拒絕的先下了車。

林鏡不倫不類的穿着家居服配一件黑色夾克，腳下是一雙白色一腳蹬，晃晃悠悠的走在圓嶼旁邊。

兩個都不走直線的人時不時肩膀撞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像時光倒轉，回到多年前那樣，卻比那時更加親密。

學校不大，五六分鐘就走到了公寓樓下。

林鏡十分泰然的伸手抱了抱圓嶼，“晚安，早點睡。”然後往後一步退開。

圓嶼始終有點不習慣和別人的親密接觸，卻也無法針對這個短暫的擁抱說什麽，就像她也不懂如何拒絕，才會被這個多年未見的師妹用各種理由出來。

林鏡也就是掐準了她在人際方面的笨拙，和那點多年前在一個實驗室共度過無數時光的親切，在不過分的範圍內忍不住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

她實在舍不得自己這點難得的渴望和沖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晚和對方交了心，單方面認定兩個人的關系應該比單純師姐師妹近了一步吧，林鏡難得在目送圓嶼的背影消失在公寓大門後之後，也沒有出現情緒的低落。

那種暖洋洋的舒暢感在夏日夜晚裏綿延。

林鏡拿起手機，随手拍了張學校的路燈和隐隐約約的楊樹葉，發到朋友圈，配文[夏風沉醉的夜晚]。

沒過幾分鐘，出現了一條評論。

昀：小兒女癡态。

林鏡回複到：帝國大業就交予大人一人之手啦。

大前天她還在只是想見師姐一面。

見了一面又想再見一面。更多的其實她沒有功夫去想，腦子裏分分鐘有恒星在爆炸。

反而現在澄靜下來，許是在訴說之後終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緒，7年前她沒有機會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去争朝夕，現在她也不想争朝夕，她想争朝朝暮暮，争年年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