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驚險
“好了,你別送了。”
青禾撫平自己衣裳上的小褶子,眼睛盯着衣袖上一朵淡淡的青色花朵,長長的眼睫低垂着,并不擡頭看向身邊的人。她彈完了擡頭已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眼角彎彎,笑的似乎十分開心的模樣:“又不是見不着了。”
旁邊的人背對着身後幾人,嘴唇微微嘟起,眼睛裏也含着委屈和不舍,拉着青禾剛整理好的衣角,輕輕扯了一下,又一下。
“但……很久才能見了。”說着聲音越發低了起來。
青禾嘴角笑意淺了點,她拉起穆歸的手拍了拍,故作嚴肅地說道:“那你給我定個日子,是需要一年呢,還是仍需要三年才能打退金兵呢?等你大勝歸來,我們不就能見面了?”
“太久了。”提起她所擅長的領域,穆歸立馬挺起腰背,右手一拍胸口,眼角泛起得意之色,“那需要這麽久!”
說完穆歸頓了頓,吸了口氣又道:“我還盼着和你見面呢,定會速戰速決。”
“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還有,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萬萬小心,我不想在聽到你重傷的消息了。”青禾伸出手攏了攏穆歸有些淩亂的衣襟,眉心微微蹙着,不知道想些什麽,最後輕嘆了口氣。
穆歸點點頭,四目相接時,見到青禾眼底的一抹感傷不舍,竟如同被燙到一般下意識轉開眼,心口離別之意湧上哽住喉頭,一時間千言萬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兩人就這麽沉默了。
“青……”
“我這裏……”
沉默片刻後,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尴尬收聲。
“你先說吧。”
“你先你先。”
青禾盯着穆歸,後者投降般将要說的話一口氣說完。
“青青回京後記得來信報平安,還有定時要給我來信,好叫我放心,你拿着我這腰牌回去吧,皇上看在我征西大将軍的份上,不會怪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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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手裏被塞入一個冰涼的小小物件,深色的流蘇掃過她的手腕,微微有些發癢。她低頭一看,竟然是一面的兩指寬小玉牌,出手溫潤,玉色剔透,正反兩面各刻着圖案和幾個字,青禾心中一驚,脫口道:“這是……”
“是我母親的王令腰牌,她臨走時給我的。”
穆歸母親穆青,乃是大魏國第一奇女子,從軍營裏走出來,男兒自愧不如。後伴随先帝打天下,最終先帝力排衆議,封了個異性王的爵位,甚至有傳聞道,先帝欣賞濡慕穆青,曾有立她為後的念頭,最後被穆青拒絕。
“這怎麽可以,快收回去,如果被我遺失了可如何是好?”青禾一急,就将玉牌往穆歸手裏頭塞,但她力道如何比得上穆歸,後者只定定往那裏一站,雙手握拳,青禾就是掰不開,最後青禾都急紅了眼。
“青青,你若不收下,這玉牌于我何用?不如摔碎了它,一了百了!”
穆歸說着發狠,就要将青禾手裏的玉牌奪過一舉摔碎,青禾見她似乎當真,連忙往身後一藏,瞪着眼睛道:“真給你麽,騙你的!”
“這樣不就好了嗎?收好了,到時候我回京去,可是要收回的。”
穆歸嬉笑湊到青禾耳朵邊說了句,後者不理她,徑直将玉牌藏到衣裳隐秘處,忽然又想起什麽,掏出了一封信來。
“對了,這裏有封信,”青禾将信遞給穆歸。
穆歸躍躍欲試:“給我的?”
青禾搖頭笑道:“這是給馥雅公主的,你替我交給她,此次一別,不知何時還能再相見,暫且告別。”
穆歸一聽,原本滿肚子郁悶也都散去,嘴角咧出笑來樂呵呵地将信收下。
“那……我走了?”
兩人雖心中柔腸百結,不論如何不舍,但終歸都是性子幹脆的人,早先預想的各種別理情景都沒發現,竟然就這麽毫不拖泥帶水的上路了。
青禾坐在馬車裏,身後還跟着一車購買的貨物,從窗子裏探出頭來,朝着穆歸揮手。
“回去吧,照顧好自己——”
“青青,青青,京城見!”
穆歸從一開始的喃喃,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竟是大喊了出來。
直到人影越來越小,再化作小點,消失在了遠處,青禾才收回了探出窗外的頭,在車廂內小憩起來。昨晚因為別離之情作祟,兩人雖睡得早,但卻都沒睡好,以至于在車上颠簸起來,青禾竟然開始有些昏沉欲睡了。
她手撐在小案幾之上,閉着眼睛随着車廂小幅度的晃動着,慢慢沉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青禾忽然被一聲大叫聲給驚醒,她整個人一驚,差點手一滑撲倒在車廂板上,她揉了揉眼睛,又聽到窗外一聲怒吼。
“有山匪——”
“保護馬車!”
青禾整個人一激靈,徹底清醒了,下意識就要沖出車廂,可手剛碰上簾子忽然就停住了,攥住簾子的手慢慢松開,她小幅度拉開簾子,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外面,被馬車外晃過的身影吓得往後一仰。
原來外頭雙方人馬已經是劍拔弩張了。
那夥人看起來完全不是山匪模樣,穿着統一,動作迅速,而且極為的有秩序,臉上蒙着黑巾,完全看不出身份來。
青禾深呼幾口氣,将心中的緊張纾解後才開始轉動大腦思索。
看着不像山匪,這條是離開泷城的路,泷城外有一片長長的山道,聽說山上有匪,但匪類只能說是一幫烏合之衆,穆歸安排給自己的人都是她賬下好手,那個不是戰場殺敵染血的烈性男兒,哪裏能夠穩占上風!
這分明是一夥訓練有素的人馬,而且是有備而來!
一旦将這點想明白,其餘的就立刻全都想通了。
她本不是泷城此地的人,剛來這泷城也沒得罪過什麽人,若一定要說,錢大馬虎算上一個,但錢大不過是一個商人,哪來這種手下,有勢力的人,青禾是有自知之明的,一定是和穆歸又所牽扯。
而在此地,能有牽扯的,不過……
撕拉。
距離青禾不過半只手臂距離的簾子忽然被明晃晃的利劍劈裂做兩半,二人四目相接,青禾悚然一驚,整個人向車廂後退去,但不過倒退了兩步就已經知道不妥。
後頭死路一條,這不是将自己逼進絕境嗎?
只能一拼了!
“林大哥!”
青禾目露喜悅之色,仿佛見到救命稻草般看着蒙面男人的身後,驚喜呼喊出聲。
蒙面男子下意識轉頭,青禾瞅準機會伸出一腳狠力踹向對方□□,只聽到一聲慘叫驚飛林間鳥類無數,青禾趁亂逃下馬車,耳邊充斥着的都是刀劍交接的金戈之聲,入眼的也都是鮮血橫飛之景,額頭開始一抽一抽的疼。
“許姑娘小心!!!”
青禾下意識抓住馬車凸起的地方往旁邊一閃,就見身邊一把利劍劈向自己剛才所在的地方,利刃卡在木頭裏,給了青禾喘氣的機會,她才又跌跌撞撞往人少的地方逃去。
“留活口,不許殺!”
不知道誰喊出了一聲,蒙面人對青禾原本四散的殺氣忽然都收斂了起來,連原本對着青禾下的殺招都變成了溫和的攻勢,可收可放,盡量避開傷害她。
青禾看準了這點,每每他們靠近她,立馬将自己要害往刀口上撞,這讓她逃開許多次,眼見着就要逃到旁邊的林子裏頭去了,忽然背後巨力襲來,脖頸一麻,青禾雙眼一黑,整個人軟到在地上。
※※※
青禾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雙手雙腳都被捆綁着,顯然眼睛也被蒙上了布條,她想說話,可只能嗚嗚幾聲,連嘴都被捂上了。
這可真是禍不單行。
剛來泷城被誤帶入金庭坊,軟禁三天,餓的手腳發軟還差點被帶出去接客;這剛要離開泷城,就在城外被攔截,二白給的那些好漢們,估計也都紛紛命喪黃泉了,看來是自己出門沒看黃歷,該選個适宜出行的日子。
青禾默默嘆了口氣,可心裏卻有種強烈的不安。
自己不過是個普通平民,和別人最大的不同大概是弟弟青陽在宮中為伴讀,陪着小殿下,還有就是認識穆歸和馥雅公主,至于馥雅公主當初和她同行是乃是男裝打扮,一直用的化名,被人認出的機會不大,那麽就是穆歸。
穆歸魏國領兵大将軍,自己和她又關系密切,如果被有心人發現了,捉了自己逼着她就範該怎麽辦?
青禾只是想想就覺得心口發疼,額角冒汗。
她又無法叫人呼喊,便只能自己安安靜靜躺在床上,心裏想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的她手腳發麻後才有人打開門進來,随着吱嘎開門聲,一陣香氣傳來。
“去給許姑娘解開蒙眼和捂着嘴的布條,是誰如此無禮,竟然敢對我們的貴客這麽的無禮,真是好大膽子。”
這男人說起話來頗有裝腔作勢,聽得青禾怪難受,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剛見光的眼睛一時間受不住,不停地眨着眼睛,同時又聽那人開口道。
“……你們知道不知道許姑娘可是十分難請得到的,這可是穆大将軍的貴客,也就是我們的貴客,要給我好好伺候她,我可不希望下次見到許姑娘,她少了一根頭發絲兒。”
等青禾眼睛适應過來,終于能睜開的時候,就看到床邊站着個身體肥胖臃腫,小眼睛,塌鼻梁的男人,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她忍不住毛骨悚然,皺起了眉頭。
男人笑了起來,更顯得谄媚了。
“許姑娘可以叫我莫五,我是替我家主人找到您,主人他很快就回到了,您稍等兩天罷,這兩天就委屈您這樣度過了,我還有點兒私事,先走了。”
說完這番話,莫五才捋着自己洗漱的幾根胡子笑着離開。
旁邊站着的侍女關好門,才端着熬得經營粘稠的粥坐在青禾床邊,開始給她喂粥。
青禾心事重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個沒留意,粥就順着下巴滑到了領口,她被燙的回過神來,略有些尴尬地對着侍女笑,後者局促地從懷裏掏出手巾來給青禾擦嘴,青禾享受着別人的服飾,忍不住稱贊道。
“姑娘真是有雙靈巧的雙手,令我羨慕不已。”
聽了青禾的話,侍女動作一頓,滿眼詫異疑惑地看着青禾,過了半晌,才輕輕地問道:“姑娘你為什麽這麽說?”
“看着快繡帕手工精美,繡着一叢蘭花,看着卻淡雅大方,青禾繡功極差,羨慕極了,能否請教姑娘名字?”
侍女一聽,忍不住臉上飛紅,有些羞澀地捂嘴笑了起來,彎着眼角,開心道:“我名字叫蘭若,姑娘可真會說話。”
青禾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經的咳嗽了兩聲,“哪裏哪裏,蘭若姑娘贊缪了。”
青禾就這麽享受着蘭若的伺候,期間幾句話碰的年輕沒見過世面的蘭若心花怒放,面聖紅暈,伺候青禾的動作越發的小心謹慎起來,就連青禾的問話,也沒多少警惕,有問必答了。
“蘭若姑娘,你這樣的好人家,是怎麽到這種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