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業
這個周末之後,楊子溪似乎覺得周圍有了一點點改變。
比如常易一見到她就驚呼:“你燙頭發了啊!真好看!”并用伸手去摸楊子溪的頭發卷。
高中規定了不能燙發染發,不過楊子溪自诩自己(心理上)已經是個大人了,所以并沒有令行禁止。
只燙發尾都是對校規的尊重了。
楊子溪捏着頭發把發尾扯過來,笑着說:“随便燙的,過兩天就沒了。”
常易坐在座位上,用一種很羨慕的眼光回頭看楊子溪,問:“這頭發多少錢啊?”
楊子溪說:“你猜?”
“唔……五十?”常易說。
楊子溪神色複雜地看着常易的麻花辮,心想怪不得你只能梳這種發型。不過她沒有說出真實的價格,而是微笑着敷衍道:“差不多吧。”
這時候杜宇轉過頭說:“我看肯定不止五十,我媽媽做個頭發要六七百呢,不過她那是大波浪。這種小的打個折,三四百吧。”他求證似地看向楊子溪,問:“對不對?”
雖然槽點也很多,但是杜宇明顯對美容美發行業的認識要深刻得多。楊子溪沒打算引戰,笑了笑,說:“我還是個孩子,放過我的銀。行。卡吧!”
誰知就這樣,常易還是生氣了,瞬間臉色一變,說:“收英語報紙了,收英語報紙了!我上課前給老師交過去。”
常易成績很不錯,班幹部自薦的時候她卻只選個組長,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聽到常易說要收作業,楊子溪一愣,她都忘記這個作業了,壓根就沒帶回家去。她問:“可以下節課再交麽?我好像沒寫……上課趕一下。”
常易剛剛還在誇楊子溪,現在卻陰陽怪氣說:“你英語成績好也不能這樣啊。你随便填幾個交上去呗,反正不是考試。”
楊子溪本來已經急匆匆把手伸到桌肚裏去掏報紙了,聽到常易這麽說,她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愛欲與文明》,說:“沒事,你就跟老師說我沒交吧,反正我沒寫。”
矯情得!老師明明說中午之前交就好了,一句話不合就提前收作業,還擺臉色呢。楊子溪雖然不願意與人交惡,但是也咽不下這口氣。
我一成年人,還就要跟小孩子計較了。
常易也沒想到楊子溪竟然敢這麽說,她磕巴了一下,說:“你、你不怕老師罵你麽?”
楊子溪随口回答:“亂寫交上去也會被罵啊。要麽你借我抄?”
常易嗫嚅了幾下,并沒有說話。
楊子溪也料到了這個反應,沒有說話。
突然一張報紙伸到她面前,說:“我借你抄吧。”
楊子溪側頭,饒有興趣地打量晏海清。
小姑娘這是什麽意思?上次請吃飯,這次給作業,怎麽看怎麽是讨好,可對方臉上又面無表情,連個微笑都欠奉。
晏海清被盯得別扭了,微微移開了目光說:“你随便改幾個選項就可以了……”
楊子溪還是不接,晏海清又說:“你不抄我就交了?”
———
後來這事情一直持續了好幾天。甭管什麽課,只要要交作業了,晏海清都會先問楊子溪一句:“你做完作業了麽?”
楊子溪起初莫名其妙,後來看對方實在是太孜孜不倦,她竟然也開始不寫作業,每天就等着晏海清的作業抄。
即使在這件事情之外,兩個人仍然不怎麽講話,楊子溪甚至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謝謝。晏海清也不計較,依舊冷着個臉把作業給她。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楊子溪完全想不通晏海清這麽做的原因。
莫非是因為自己說了不喜歡對方且态度冷豔,而晏海清恰好是個抖m,上趕着被自己虐?雖然這估計不太可能,因為陸陽文顯然會上趕着巴結晏海清,不是一個s滿足不了這方面的需求。
那是因為晏海清看常易不爽故意氣常易?想一想自己每次抄作業的時候,常易的表情都特別奇怪,像不齒像嫉妒又像憤怒。
楊子溪怎麽也想不通,終于有一天在食堂裏把這件事情對鐘梨複述,省去了開頭結尾,總結陳詞只抓重點:“我的學霸同桌非得把作業給我抄。”
鐘梨問:“學霸是什麽?”
楊子溪一愣,在她的概念裏這是基礎詞彙,根本不需要解釋,她甚至忘記這個詞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了。可是鐘梨卻沒有聽過,不止這個,她也沒有聽過“我夥驚”和“喜聞樂見”之類。
這些随着智能手機和社交網絡一并雄起的流行語早已經過時,對于楊子溪所處的這個世界來說并不适用。也許未來會出現,可對于此刻而言,新潮和過氣并沒有什麽區別。
過期的流行語,過期的人。
楊子溪覺得自己可能只是時代巨輪下的一粒塵土,不知道為什麽被抛到了不合适的位置,是一枚幽靈。
楊子溪笑了笑,說:“哦,學習上的霸主,學霸啊。”
鐘梨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說:“長江你說的好有道理啊!”說着推了楊子溪一把。
楊子溪揉着肩,心想原來這時候鐘梨就是怪力女了啊……
鐘梨很快回歸主題,說:“你那同桌學霸為什麽一定要把作業給你抄啊?聽說你們班都挺小氣的,不喜歡借人抄作業。”
楊子溪笑了笑,說:“哪有,關系好還是會借的,我們班還有人把作業借你們班人抄呢。”
說這話的時候她想起了石堯和晏海清,正是是個十分恰當且近在咫尺的例子。
鐘梨感嘆道:“啊?誰啊?”
“我跟你啊。”楊子溪說。她暫時還不太想把晏海清和石堯的關系告訴鐘梨,石堯要說的話就自己說吧。
鐘梨扒了一口飯,說:“為什麽你和你同桌的關系不好啊?聽起來是個好人,反正比你常易好多了。”楊子溪偶爾也會跟鐘梨說說自己的事情,久而久之鐘梨把楊子溪周圍的人都摸清楚底細了。至于鐘梨前後左右的人?有比楊子溪更了解的嗎?
楊子溪喝了一口牛奶,說:“你跟你同桌關系好麽?”
鐘梨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突兀地坐下一個人。
石堯先把盤子放好,然後跨坐進來,說:“肯定好啊,我經常借作業給鐘梨抄。”
鐘梨白了他一眼,說:“我還怕你的都是錯的,你的成績我還不知道?”
“那你也抄了。”
楊子溪沒忍住笑,這兩個人鬥嘴起來互不相讓,真是青春無限。
“別怕,他的肯定都是對的。”楊子溪幫腔。如果石堯的作業的确都來自晏海清,那麽正确率是一定可以保證的了。
石堯點了點頭,表情特別得瑟:“特殊渠道!”
鐘梨皺了皺眉頭,頗為嫌棄道:“切~我吃完了,長江你要走嗎?”
楊子溪擦了擦嘴,道:“嗯,好了。”
兩個人收拾了餐盤,放到了餐具處理處。
一出食堂門,楊子溪有點想喝東西,于是對鐘梨道:“我們去買奶茶吧。”
鐘梨挽着楊子溪的手,有些猶豫,道:“今天就別了吧。”
楊子溪奇怪,鐘梨作為學校奶茶店的忠實米分絲,幾乎每天吃完飯都要去來一杯,今天怎麽突然就轉型了?“為什麽啊?”
“我……我沒帶錢。”
“沒事兒,我借你呗,回教室再還。我好久沒喝奶茶了,一起去嘛。”
“不是……”鐘梨躊躇了一下,說:“我沒錢了。”
楊子溪問:“你上周不是還有一百多塊生活費剩下嗎?買什麽東西了?”
“周末去咖啡館了嘛,那咖啡挺貴的,就沒錢了。這個月我一杯奶茶都買不起啦,下個月再喝。”
就在同一瞬間,楊子溪在心裏反駁:胡說。
那家咖啡店算是平價了,就算是連着喝兩天,也不會窮得連杯兩塊錢的奶茶都喝不起。楊子溪立刻判斷出經濟狀況出了問題。鐘梨周末就遇見了那兼職教練,問題出在哪裏不言而喻。
加之上一世的經驗,鐘梨即将面對相對于這時候而言的巨大經濟困境。楊子溪馬上将矛頭指向了兼職教練。
“是他找你借錢了嗎?”楊子溪幾乎不能壓制住心裏的怒火。
鐘梨一愣,問:“誰?”
楊子溪說:“上周末你約會的那個兼職教練。”
鐘梨立刻尴尬地笑了笑,說:“怎麽會?不過他幫了我很多,我就請他看了一場電影,吃了爆米花。”鐘梨嘆了一口氣,說:“電影好貴啊,我以後要開個電影院。”
楊子溪審視:“真的嗎?你出錢?為什麽不是他出?”
“他忘了帶錢嘛,下次就是他了。”鐘梨笑了笑。
還有下次?!
也許是偏見,第一次跟女孩約會就讓女孩付電影票錢,這樣的事情楊子溪非常看不順眼。
現在是讓女孩兒出錢,下一步就是騙女孩兒的錢了。
楊子溪幾乎脫口而出“不要再跟他交往了”,可最終還是咽下了。鐘梨臉上嬌羞的表情告訴她,這個時候不能說這個。戀愛中的女人都是沒腦子的,尤其現在的鐘梨還涉世未深。
楊子溪抓了抓鐘梨的胳膊,說:“一定不要借錢給他,知道了麽?”
鐘梨不明白楊子溪為什麽要強調這一點,不過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