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予你
顧承野眉心輕蹙, “為什麽要假裝?”
“你不願意?”
可是他明明說猜對了有獎勵的。
男人看着她,悠悠開口,“不能假戲真做?”
喬影:“……”
她低頭盛了一勺粥, “暫不考慮。”
因為她還沒搞明白這男人到底有沒有白月光,如果沒有,為什麽喬家的傭人阿姨們都那麽傳;如果有, 他的白月光到底是誰。
顧承野聲音淡淡,“我可以先做你的實習男友,等你滿意之後再轉正。”
喬影搖頭, “不要,男朋友就是男朋友, 沒有實習一說, 這次呢, 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個忙,如果你不願意, 那我就找別人去。”
她答應寧寧了的,必須要讓唐阿姨把她從兒媳婦的備選名單裏劃掉。
顧承野擡眸, 聲線低沉,“誰說我不願意了?”
“你剛才說的啊,難道我理解錯了麽?”
男人淺淺挑眉, “嗯,是你理解錯了。”
喬影:“……”
安靜了片刻,他道, “我答應。”
喬影點點頭,擡眸看他一眼,扯唇道:“好,別忘了。”
吃完飯後, 容卿和搬家公司一起來了。
喬影和她一起整理東西,收拾得差不多那會兒,顧承野走過來告訴她今晚不能留在這兒了,他要去接陸謹修。
她點頭,表示知曉。
她有什麽好不同意的?
顧承野接電話的時候離她挺近,她不小心聽到了兩個人的通話內容,陸總陪客戶喝到酩酊大醉,嚷嚷着要他來接,他們是兄弟,他去照顧也是理所應當。
男人微微俯身,握住她的手腕,低聲道:“跟我來一下。”
喬影沒掙紮,跟着他進了旁邊的書房。
他空着的那只手一擡,直接把門關上。
她問:“怎麽了?”
顧承野神色淡淡,“你上次沒有認錯。”
他不想騙她。
信任透支之後,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糟糕後果。
“什麽?”
“那件襯衫。”
喬影擡眸看着他問:“真是顧時舟送你的?”
顧承野有條不紊的聲音淡淡陳述,“不是送的,而是等價交換。”
“怎麽個等價交換法?”
男人聲線低沉清隽,“兩份合同換你送他的兩件禮物。”
卡爾AI和顧氏集團的兩份合同,換一件襯衫和一條皮帶。
她怎麽越聽越糊塗了。
喬影眉心蹙起,“你為什麽這麽做?”
顧承野淡聲道,“你可以理解為,我不想看到你送他禮物。”
喬影捏了下手指,猜不透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麽,“所以你就用兩份合同跟他交換,有這個必要嗎?”
“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她也懂,卡爾AI和顧氏集團合作絕對不會吃虧。
沉思兩秒,喬影問:“我之前送你禮物你怎麽不收,偏偏要截胡我送顧時舟的?”
“性質不同。”
喬影眉心緊蹙,思緒有點混亂,“顧時舟不是還送了我一對兒耳墜和一只手镯麽,說是回禮,既然他已經和你們簽了合同,也就沒必要再送我東西了吧?”
顧時舟不算摳門,但是能省的錢他絕不會花,尤其對方是她,與他沒有任何感情的未婚妻。
“耳墜和手镯是我送的。”
“用自己的錢?”
顧承野低眸看着她,輕笑一聲,“不然呢?”
喬影:“……”
她就說顧時舟的眼光怎麽那麽好,挑的兩樣首飾全都是她喜歡的。
原來送她禮物的人不是顧時舟,是眼前這位。
這就可以理解了。
之前的那場拍賣會,她與顧時舟看上,啊不,确切地說,她是與溫知雅看上了同一款項鏈。
這事兒是陸蘊寧告訴她的,寧寧財經板塊的同事說,顧時舟這人其實沒什麽審美,當時是因為溫知雅喜歡,他才拍下那條項鏈跟她求婚的。
寧寧她那同事了解顧氏各種八卦,最擅長寫有關顧氏的新聞,從他那兒來的消息絕對可靠。
顧氏集團來了位新總裁,即将易主的消息,也是陸蘊寧從他那兒得到的。
喬影搞不懂他的想法,問:“如果你想和我交換禮物,直接說不就好了,為什麽還要經過顧時舟,就為了和他簽合同所以才把事情搞這麽麻煩麽?”
顧承野聲音淡了幾分,“我當時沒想那麽多。”
他不喜歡她送別人禮物,湊巧顧時舟想與他們合作,他就這麽做了。
他想送她禮物,哪怕他并不知道背後的人是她。
倒也不是想賣什麽深情人設,只是看到某樣東西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戴上一定好看。
喬影咬了下唇,眸色不悅,“那你為什麽不願意收我禮物,怕被別人喊小白臉?”
單看皮膚顏色的話,後面那三個字倒是與他很相襯。
“不想你亂花錢。”
喬影扯了扯唇,聲音卻沒有半分笑意,“你倒是挺會為我着想的。”
為了維系人脈,有時候她不得不送別人禮物,不過這種事一般都是孟笙姐安排;她送顧時舟禮物,也只是迫于喬女士的威壓。
但顧承野不同。
她為他買東西,完完全全是出于自己的意願,是真的想看到他穿上自己為他買的衣服後,是什麽樣子。
顧承野低聲詢問,“你生氣了麽?”
他沒後悔現在解釋,因為他太了解喬影的脾氣了,如果再晚一點坦白,她只會更氣。
這件事和老陸無關,他也犯不着把他牽扯進來,讓他幫自己解釋。
“我說沒有你信嗎?”
男人動了動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安靜了片刻,喬影回過神,聲線清冷了幾分,“……顧承野,說實話,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我?”
顧承野眉心微蹙,輕撚了下手指,聲線清冽,“上次來別墅給你送衣服的那位是我助理,不是陸謹修的。”
她這麽随口一問,他還真的說了。
喬影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連這個都要騙我?”
顧承野眸色暗了一瞬,随即淡淡地道:“我怕有人找你麻煩。”
那段時間宋超群正忙着調查文莉的事,他雖有所懷疑,但事件背後的牽涉和因果關系他當時并未弄清楚,又擔心宋助理一個不留神說漏嘴,就沒跟她說實話。
第一,他想把事情的原委查清楚再告訴喬影,免得生出更多事端。
第二,文莉的社交圈很廣,前有他那位大嫂,後有崔家,圈內還有衆多人脈;在他與宋助理調查她的時候,她未必不會反調查他們。
她要找喬影的麻煩,不是什麽難事。
不過,目前文莉的依仗都被解決得差不多了,倒也不用再擔心什麽。
她輕笑了下,神情帶了點自嘲意味,“你總是有自己的理由。”
“算了,”她擺了下手,“你走吧,陸總不是還在等你麽。”
“你早點休息。”
喬影低低淡淡地嗯了一聲,那句“路上小心”哽在喉頭,沒有說出口。
***
第二天中午吃飯時,喬影和溫導一起吃的,他們邊吃邊聊天,她說想請一天假,有點事情要處理。
溫知樹沒問是什麽事,直接給她準了假。
喬影道過謝後,又問能不能先從他這裏預支10%的片酬,她最近找了個新住處,急着用錢。
溫導也答應了。
喬影咽下口中的盒飯,側眸看着溫知樹,輕聲道,“溫導,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他笑了下,“你說。”
見慣了喬影張揚且出色的模樣,她柔柔軟軟說話的樣子,反倒讓他覺得更可愛了。
大概這就是網友們說的那種,反差萌。
她往他那邊湊了湊,壓低聲音道:“我和沈老師的那場吻戲,能不能借位啊?”
聽到這話,溫知樹第一反應是——那位陸總該不會也喜歡喬影吧?
開機宴那晚,陸總主動找到他,想讓他把喬影與沈易的親密戲份删掉。
他沒直接答應,目的是想試探一下陸總對喬影的态度,不過沒探出什麽來;最後兩人各退一步,達成了共識:吻戲必須要保留,但要借位拍。
溫知樹心裏有數,這場吻戲他本來也沒想讓他倆真吻。
“怎麽了?”他問。
喬影唇角抿出笑意,組織了下語言,“民國愛情都是比較含蓄的,如果我們真的拍那種法式熱吻,觀衆可能會覺得不适。”
溫知樹:“只是輕輕觸碰一下,也不行?”
通過喬影接下來的回答,他就能知道她對沈易到底是個什麽态度了。
喬影深吸一口氣,問:“我可以找替身來拍嗎?”
如果演員之間接吻必須真身上陣才叫敬業的話,那她可能離敬業還差十萬八千裏。
倒也沒什麽別的原因,她就是邁不過自己心裏這道坎。
溫知樹擡手做出個停止的手勢,“我答應你,可以借位拍,如果你想找替身來拍,也不是不可以,但沈老師不一定願意。”
喬影淡淡地扯了下唇,眼底笑意淺薄,“謝謝溫導,如果能借位我當然也不必找替身了。”
溫知樹:“不客氣,忙完之後早點回來拍戲。”
喬影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端起所剩無幾的盒飯離開。
如今藝人的盒飯全都是定量的,女藝人的尤甚,喬影對此沒什麽意見,這樣一定程度上也避免了浪費。
晚上六點半,顧承野開了一輛越野車來接她。
他們簡單在外面吃了餐晚飯,就出發了。
兩人一路上都沒說什麽話,這一路颠簸得很,出了南城市區,路都不是很好走。
有小段小段的土路,柏油路面也不是很規整,坑坑窪窪的。
喬影終于明白他今晚為什麽開了輛越野。
晚上八點五十二分,他們到達了老喬所在的小村子。
這村子着實偏僻,村民的生活條件看起來也挺一般的。
南城是國內一線城市,但偏僻之地與市區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跟着顧承野走到了一幢黃色木板門前。
喬影站在門前,往裏探了探腦袋。
“你确定我爸住在這裏?”
顧承野低低嗯了一聲,擡手敲門。
等了大約一分鐘,有位老奶奶拄着拐杖走了出來。
她頭發花白,绾成一個發髻束在腦後,身材瘦小,有一點點駝背。
看到門外的一男一女,老奶奶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你們是來找碩兒的吧?”
碩兒?這奶奶叫老喬碩兒?
喬影來不及思考太多,開門見山道:“奶奶,我是喬林碩的女兒,我叫喬影,我爸他在您這兒嗎?”
奶奶笑了起來,看了眼顧承野,面容慈祥,“想必這位是碩兒家的姑爺吧,快進來快進來。”
顧承野唇上扯出幾分淡薄的笑意,并未反駁。
喬影側眸看了眼立在身旁的男人,撇撇唇道:“奶奶,我們倆不是那種關系。”
然而老奶奶就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帶着他們倆往前走。
待人都進去後,顧承野關上了大門。
奶奶家房子是磚頭水泥砌的,院子很大,裏面種了兩棵石榴樹,下面是各種喬影叫不上名字的蔬菜。
喬影跟着老奶奶走到堂屋門口,都沒見老喬的人影也沒聽到他的聲音,她都懷疑顧承野找錯地方了,開口問:“奶奶,我爸不在這兒嗎?”
老奶奶打開堂屋門,“他去縣城買化肥了,明早才回來。”
喬影神情冷淡了些,“那……”
撲了個空,早知道就明早再過來了。
老奶奶進了屋,喬影也跟了上去,顧承野是最後進來的。
奶奶家看着清貧了些,但家裏收拾得很幹淨。
老奶奶:“坐吧,我去給你們倒水。”
喬影擺了下手,“不用了奶奶,我們不渴。”
老奶奶皺了下眉,“怎麽會不渴呢,這村子離城裏有多遠,我這老婆子還是知道的。”
顧承野淡淡出聲,“奶奶,您別忙了,我來倒就好。”
話音未落,他拿起三個杯子,走到暖壺旁,一一倒上水。
老奶奶看着他的背影,誇獎道:“這孩子真不錯,品貌端正,儀表堂堂,還知道照顧媳婦兒。”
喬影努努唇,眼眸微垂了下,低聲道:“奶奶,我不是跟您說了嗎,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老奶奶笑了下,“早晚會是的。”
喬影擡起眼,有點兒意外,“您怎麽知道?”
老奶奶:“我就是知道。”
喬影:“……”您這說了不跟沒說一樣嘛。
顧承野端着托盤,把三杯水一一放到茶幾上,而後在喬影身邊坐下。
喬影淡淡睨了他一眼,往邊上坐了坐。
她不高興着呢,不想跟他離那麽近。
老奶奶問:“姑爺,你叫什麽名字?”
“顧承野。”
喬影側眸,瞪了他一眼。
這人真行,他是姑爺麽,也不跟奶奶解釋一下,直接就應了。
“那我叫你小顧,行嗎?”
顧承野笑着說,“奶奶您想怎麽叫就怎麽叫,我都可以的。”
老奶奶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真會說話,小影啊,你和小顧今晚就住這兒吧,明早你爸就回來了。”
喬影問:“奶奶,這段時間,我爸一直在您這兒住着麽?”
老奶奶:“對啊,雖然他沒有說,但我能看出來,他心情不太好。”
顧承野端起一杯水,試了下溫度,遞給她。
喬影愣了下,動作比腦子先行一步,接過水杯喝了一口。
喝完之後,她才意識到她目前和顧承野正處于冷戰中,她不應該喝他遞來的水。
安靜了兩秒,喬影問,“我爸最近都在幹什麽?”
“他這段日子一直幫我做農活呢,一刻也沒閑着。”
喬影:“我爸還會這個?”
他不是孤兒院長大的麽,孤兒院的孩子還要幹這些麽,她都不知道。
老奶奶:“當然了,碩兒小時候特別厲害,被送進福利院之前啊,就時常幫我做這做那的。”
老奶奶閉了閉眼,回憶往昔——
她那時候剛剛二十出頭,丈夫在他們結婚半年後外出挖煤礦,出意外走了。
丈夫走了之後,她的婆婆不久後也撒手人寰。
丈夫只有母親,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入伍,再也沒有回來過。
旁人都說她是天煞孤星命格,克死丈夫又克死婆婆,殊不知她的婆婆身子本來就不怎麽好,丈夫之所以外出去煤礦上,也是想給婆婆賺點藥錢。
她上頭有兩個哥哥,父母把她嫁出去,得的錢都給了她哥哥,對她并不好。
自那之後,她再沒嫁人,喬影父親那時候還叫林碩,碩兒同她一樣,是個可憐人,他五歲時,父母外出做生意出了意外,雙雙身亡。
碩兒有個大伯,他那大伯更不是個東西,把他接到自己家住了一段時間,拿到肇事司機的賠償金以後,就把他給送了回來,對當時只有五歲的小孩子說,“你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以後不要再回來找我。”
這話是五歲的碩兒哭着跟她說的,她當時心疼得不行。
小碩兒在她這裏待了三年,從五歲待到八歲,後來新的村長上任,就把他帶到了福利院。
的确,村長有自己的考量,她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孩子,生活會更艱難。
她理解村長,也覺得村長說的沒什麽不對,但是碩兒離開那天,抱着她哭得很傷心,她心軟了,但沒留下這孩子,在那裏,他的生活條件比這裏要好一些。
她不能耽誤他,他是個好孩子,他得上學,他得成才。
老奶奶邊回憶邊跟他們講以前的事。
喬影聽到一半,眼眶紅了。
老奶奶,她爸,那個時代那些事那些人,單是聽着,就覺得憋悶難受。
顧承野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片方巾遞給她,她沒接。
老奶奶給他使了個眼色。
他拿着方巾,擡起手,照着喬影的眼角,輕輕擦拭。
顧承野垂眸,低啞着聲音道:“再哭眼睛都要腫了。”
“你管我。”喬影抽噎了下。
男人微微側身,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背。
他垂眸,眼底情緒晦暗不明,壓低聲音道,“看到你哭,奶奶也會難過的,聽話,別哭了,嗯?”
喬影抹了把眼角淚痕,拍了下他放在她腰側的小臂,“不哭就不哭,你抱我幹嘛,有沒有點兒冷戰的自覺性了?”
再說奶奶還看着他們呢,這男人能不能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