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程東來正好有空，親自去車站接人。
車站裏人不算少，大部分女孩的視線不自覺飄向另一個地方，臉蛋微紅，神情不自在，扭扭捏捏欲語含羞。
樹下的少年仿若什麽都不知道。
他偶爾蹙下眉，眉形秀氣，黑色的碎發搭在額頭。潔白的襯衫被掐在少年精瘦的褲腰裏，身形清瘦颀長，脊背略躬起，窄窄的雙眼皮耷拉着，好像一個高貴憂郁的貓。
程東來心大，沒注意程恩賜周圍密集的人流，大聲喊了他一下。
程東來趕緊讓他上車。
“你媽在家都做好飯了，我們趕緊回去，有什麽話到家再說。”
程恩賜頓了幾秒，直起身體，不鹹不淡“嗯”了聲。
陸文梅在家看着時間，腳步走來走去，聽見一點聲音就要往外望望。
這不，聽見車響了，她趕緊開了屋門，果然，見院子裏多了兩個人。
看見清隽的少年，她心都快了幾分。
“兒啊，媽想死你了！”
陸文梅一見面就抱住了程恩賜，力道之大使他踉跄兩步。
程恩賜穩住步伐，僵硬地慢慢伸出手拍拍她的背，聲音安撫，“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別太激動了。”
陸文梅戀戀不舍地松開他。
娘倆在外面說了些話，趕緊進了屋。
進了屋，程恩賜發現飯桌上早已準備好了飯菜，菜有肉有素，對于現在的年代很是奢侈。
飯碗裏早已盛好了大米飯，陸文梅夾了一塊辣子雞放進程恩賜的碗裏。
“多吃點，都是你愛吃的。”
飯桌上母子倆一直說話，大部分還是陸文梅說，程恩賜聽，偶爾會回答幾句，也是十分簡單，“嗯”“哦”“好的”
程東來沒多說啥，吃過飯後把程恩賜叫去了書房。其實父子倆也沒啥可說，這個兒子一向有主見不用他操心。
“回來的事情給你爺爺和叔叔說過了吧？”
少年坐在椅子上，身體放松，“說過了，他們還讓我帶些東西給你們。”
背包早已被他拎了過來，修長如玉的手取出不少瓶瓶罐罐，每樣都價值不菲。
“嬸嬸還讓我給媽帶了幾件時尚的裙子，一會兒你轉交給媽吧。”
程東來點頭，“确定好去研究院了？”
程恩賜十六歲以高分考入全國一流學府，在校期間每個老師都對他贊不絕口。
還沒畢業所有人都争搶着要他，但他放棄了所有橄榄枝。
“嗯，後天就去報道。”
對于兒子的選擇，程東來從未多問過，此次一樣，哪怕心裏十分詫異，他仍會遵循兒子的決定。
程東來拍拍他稚嫩的肩膀，“好，爸相信你的選擇是正确的，以後好好幹。”
還不待程恩賜說什麽，程東來像是想起了什麽。
“天鴻和我們一起生活，你知道吧？你不忙的時候可以輔導下他的功課，最近這小子受打擊了，發誓要找回場子。”
程東來想起兩個小孩的較量就好笑。
技不如人還不服氣，天鴻這陣子也辛苦，晚上放學也不回家了，就待在學校宿舍裏學習。
程恩賜沒說啥，點點頭就離開書房。
最近，林灣瘦弱的身子一直在恢複，長了幾分肉。
原本黑黃的小臉也白皙了幾分，露出了精致的五官，小小的巴掌臉上明眸皓齒，眉眼彎彎十分讨喜。
林灣看着鏡子中的相貌，愣了一下神。
和她前世的長相越來越像了。
她的改變不是一蹴而就，原本變化小還沒有人注意，直到量變轉換成質變，所有人才開始驚訝。
在飯桌上，文西還打趣她，“小丫頭真是越長越好看，連大娘都愣神了，也不知道将來會便宜哪個小子。”
林直也多看了幾眼，覺得她比自己見過的每個人都漂亮，好想被人呵護。
對上她的視線，林直心裏就軟軟的，聲音也輕柔幾分，“妹妹多吃點。”
林灣想，難道這就是好皮囊的福利？
劉菊多看了她幾眼，随後低下頭。
此刻林灣不知道，一副好相貌不僅會帶來關愛優待，也會帶來破壞災難。
劉菊打算回趟娘家。
前一天林婆子就收拾好了東西，讓劉菊帶回娘家。
劉菊打開，看到兩斤黑面和幾個玉米棒後，撇了撇嘴。
“老妖婆真摳門。”
第二天劉菊連早飯都沒吃，就出了家門。
林存生在想麥子的事情，他早就看出來今年收成仍舊不樂觀，開會還唉聲嘆氣。
“天不下雨能有什麽辦法，不少地方都荒了。”
天不下雨就沒有糧食，沒有糧食就要餓肚子，餓肚子就會死人。
有人見不得這種氛圍，轉而起了其他話題，“存生，話說你們大隊是不是要通電了？”
林存生才不信，“說是這樣說的，誰知道會拖到什麽時候。”
再說了，現在通電有啥用，重要的是吃飽肚子。
林存生從公社出來，回到大隊時還在想這件事。
“大伯，正好我們也要通電，我們可以打井。打井就可以灌溉田地了。”林灣正巧要去大隊喊林存生吃飯，無意中聽到林存生的嘆息，吐出幾句。
林存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知道侄女頭腦好，他眉頭稍松，熄滅了煙，露出好奇的目光，“你詳細說說看。”
林灣找了把椅子，坐在林存生對面，侃侃而談。
“有一種器械，它可以放在井底，通電後它會帶動水上升，然後把水排出來灌溉……”
還有這事？
林存生第一次露出興奮的目光，此刻像發現寶貝一樣盯着林灣，眼睛亮的吓人，“小灣，你從哪裏知道的？”
林灣聲音仍舊四平八穩，“書上都有的。”
林存生十分心動，拉着林灣回家，他狼吞虎咽吃了飯，剛摸到車把手準備出門，就被林婆子叫住了。
“準備去哪？”
“去公社，還要去縣裏一趟。”林存生着急說，“晚上可能很晚才回來，娘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林婆子叫住了他，“你先別走，等一下！”
說完，她就鑽進了廚房，“真是的，天天這麽辛苦，不吃點好的怎麽能行，你最近都餓瘦了不少，多虧我早上做了……”
林存生聽着林婆子絮絮叨叨的聲音，抿嘴笑了笑。
過了會兒，林婆子青着臉從廚房出來，把倆窩窩頭遞給他，“餓了就先墊墊肚子。”
林存生接過，“娘你就為了給我窩——”他還沒說完，就敏感的發現林婆子臉色不對，頓時嬉笑的嘴角沒了，“娘，你怎麽了？”
林婆子氣得哆嗦，嘴抿了又抿，把怒火壓力下去，生硬道：“我沒事，你要出去趕緊走吧。”
林存生又打量了她幾眼，見看不出什麽異常，才騎着車離開了。
他今天會很忙，首先，他要去打聽一下水泵是什麽東西，然後……
他一走，林婆子怒火徹底爆發，“老二，林傳福，你給我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