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離門最近的林桐樹不悅地點頭，“有事？”他熱鬧還沒有看完，誰這麽沒眼光打斷？

林桐樹語氣不好，男人也不在意。于是，衆人只見一個嚴肅的男人走來。

男人身形高大，臉色微黑，帶着小眼鏡，不茍言笑，掃視一圈後，精明的眼睛很快看到了目标。

“丫頭！”宋智明喊道。

“宋老師！”林灣詫異。

宋智明輕笑，點頭：“是我！”

說這話時，他不動聲色打量了下周圍環境。

林灣看見他，眼角瀉出一絲笑。

“老師怎麽過來了？”

宋智明笑笑，“我過來當然是有好事告訴你。”他頓了下，在衆目睽睽中道：“從今天起，你真要喚我聲老師了，恭喜林灣同志正式加入我們研究院，成為新的一員。”

他聲音不算小，傳遍整個院子。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着這一幕，唯恐是聽錯了。

什麽意思？什麽新的一員？林灣要去城裏工作了？

只有林灣一點也不驚訝，心懷感激地看向他，“謝謝宋老師。”她知道，如果沒有宋老師的提議，她就沒有今天。

宋智明擺手，連忙道不用謝，倆人言談甚歡，就在這和睦融融的時刻，不遠處發出一聲尖叫，“這不可能，你一定在騙我！”

宋智明扭頭就看到扒拉着頭發的女人，她紅着眼睛，被男人綁着手，跌跌撞撞地嘶吼。

他皺眉：“這是？”

“我娘。”林灣神情平淡，就像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他訝異地嗯了聲，剛想開口問為什麽對方這幅狼狽模樣，話到嘴邊就咽了下去。

算了，每家都有糟心事。

不過眨眼，宋智明就想起剛才她的話，認真地看着劉菊，眉毛擰起能夾死蚊子，“林灣娘，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兜裏有聘用關系證明，可以給你讀一遍。”

宋智明從兜裏掏出加蓋印章的紙張，他聲音渾厚有力，一字一句很是清晰，所有人都激動的臉泛紅，唯有劉菊和林傳福的臉色不大好。

“敬愛的林灣同志，經過我院深刻讨論……”

劉菊面色灰敗，表情猙獰。

宋智明的話就像巴掌一樣打在她的臉上。

幾分鐘前她還說林灣除了美貌一無是處，如今轉頭人家就去吃商品糧了，還是進入研究院那種高端神秘的地方工作。

劉菊不知道宋智明是什麽時候走的，只知道當時家裏所有人都圍着他轉，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而她被林傳福拉進屋子裏，免得大吼大叫丢人。

林存生見宋智明走了，才馬上走到了林灣身邊，“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認識剛才那個人的。還有，怎麽突然就進研究院了呢？”

林存生覺得這就像做夢一樣，太美了，要知道不久前他還因為林灣的事情愁眉苦臉，現在可以徹底放下心了。

丫頭是真有本事。

林灣就把上次和王建業去研究院的事情說了一遍，她說的輕松，林存生卻能想象當時的場景，頓時一臉擔心。

“也是我運氣好，經常翻看書。”林灣撒起謊來一本正經。

不管怎樣，林灣要吃商品糧了，這可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林婆子心疼的取出錢票，特意去買了面粉，和玉米面摻一塊做了一鍋面條。

很快，林灣要去城裏工作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大隊。

“啥，研究院工作？那是啥地方，我咋沒聽過。”

“我聽說過，那地方一般人連大門都進不了，保準讓人轟出去。”

還有人問，“丫頭一個月工資真的有幾十塊？”

“真的，這是我嫂子親口說的。”

“林灣不是初中畢業嗎，怎麽有那種本事？”

“老林家說她經常在家看書，自己琢磨的。”

林灣的熱度居高不下，甚至還有人專門跑到林灣家，還有人背地裏琢磨是不是林家風水好。

不過任他們怎麽說，林灣是注定要去城裏工作了。

離開前一天，小男孩又捧着瓦罐過來，林灣接過去，在男孩不安的眼神中道，“怎麽了？”

男孩躊躇，欲言又止，“你是不是要走了？”

在那一張髒兮兮的小臉上，唯有一雙眼睛幹淨明亮，林灣沒直接回答，轉而問道：“是不是擔心我不需要你抓蟲子了？”

他羞窘的低下頭，髒兮兮也無法掩飾他的尴尬，一片薄紅順着臉頰爬到耳跡。

家裏糧食越發少了，他每次煮飯就下一丁點糧食，直到那一次他扔進去一顆糖果，喝到嘴裏有甜甜的味道，他覺得那是他喝過最好吃的飯。

林灣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小腦袋，帶着安撫：“我要工作的地方，能制造出解決糧食問題的機器，到時候糧食充足，很多人都能吃上飽飯。”

男孩猛然擡起頭，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似乎不敢相信，“真的嗎？”

林灣緩慢點頭，“麥子也快熟了，過不了多久就有糧食下來，雖然糧食不多，至少能夠緩解饑餓，到那時候機器也制造好了，以後我們再也不會餓肚子了。”

男孩呼吸急促，被她描述的美夢砸的手足無措，激動地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姐姐！”他想說什麽，嘴巴張了張又閉上，林灣笑笑，“是不是很高興？”

男孩狠狠點頭。他的母親和妹妹再也不要餓肚子了。

後來林灣把自己的糖果都給了男孩，“努力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男孩看着她的背影，眼淚傾瀉而出。

一大早，林存生拖着一堆東西和林灣來到了城裏。研究院知道林灣來回不便，特意給她申請了宿舍，宿舍大門口還有人專門守護着，在林存生看來很貼心了。

在宿舍裏，林存生和林灣簡單把東西收拾了一下，他露出滿足的笑，“丫頭，以後在城裏好好工作，家裏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家裏的事情亂七八糟，劉菊和丫頭的關系是徹底冷了。想起那天劉菊找來的相親對象，他心裏就窩火，不過幸好吹了，憑借丫頭現在的條件，找什麽對象沒有？

林灣點頭，“好啦，我知道啦大伯。”

林存生摸摸她的腦袋，又和她說了番話，騎着車走了。

送走了林存生，林灣才有功夫打量宿舍。

宿舍是紅磚建造的，空間不算小，裏面是上下鋪的設計，一共有四張床鋪。可能是知道她要過來，室友早把床位收拾幹淨，她只需要把褥子鋪好就行。

此刻宿舍就她一個人，她緩了一會兒開始收拾床鋪。

程東來之前就給兒子說好今天要過來，他拿了個小包裹，讓跟在後面的程天鴻把宿舍門打開。

程天鴻噘下嘴，磨磨唧唧開了門。

程東來推開門，笑了下，“怎麽，怨恨你大伯了？”

他把包裹放下，拉開窗簾，頓時陽光洩了進來，照在程天鴻青澀的臉上。

程天鴻撓頭，說話吊兒郎當，“哪有，怨恨誰也不能怨恨您，我是心甘情願過來的。”

程東來哼笑一聲，也不知道信沒信。

原本程天鴻是準備跑出去瘋玩的，他看不過眼，就把人給抓來了

“走吧，找你哥吃飯去。”

也不知道他兒子在忙啥，本來就是一個星期回一次家，現在好了，一個月了連他影都沒看見，索性過來看看他。

程天鴻又乖乖掏出鑰匙，把門鎖上，慢吞吞跟在程東來後面。

此刻已經快十二點，大門口漸漸多了幾個人，程天鴻漫不經心把目光從他們手中的飯盒上移開，卻不料一轉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子纖瘦，上面穿着樸素的碎花襯衫，下面是藍色長褲，及肩的頭發被她紮成了一個馬尾辮，露出飽滿的額頭，一雙明亮的眼睛及其有神。

程天鴻不由喊道：“林灣！”

那人頓了下步伐，眼睛飄散了下落在他們身上，轉而對上了程東來的臉，“程叔！”

程東來微眯下眼，看清了走近的身影，繃着的嘴角頓時彎起一個弧度，“小灣？你怎麽在這？”

他眼底是清清楚楚的詫異。

林灣笑了下，“我現在在這邊工作。”她簡單将工作的事情提了幾嘴，惹得程東來越發驚訝。

“我早就知道你不會甘于平庸的。”他嘆氣。

心算已經足夠讓他驚訝，沒想到那只是冰山一角，現在他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不知道是該為她高興還是怪罪自己看走眼。

不過不管怎樣，這都是一件好事，“正巧中午了，叔請你吃飯。”

林灣連忙拒絕，程東來卻不管不顧做了主，對還在愣住的程天鴻說：“天鴻，你去叫你哥過來，看他還要多久，我們一起去飯店吃飯。”

程天鴻傻傻地“哦”了聲，出了宿舍大門。

外面暑氣朝天，熱氣兜頭朝頭上撲來，程天鴻越發暈乎乎。這好好的，林灣都能到研究院工作了？

他不得不承認，倆人差距越發大了，現在想起之前的比試，頓時覺得自己是跳梁小醜一般，不知道林灣現在怎麽嘲笑他呢。

在林灣面前，他的自信被錘子敲成了窟窿。

不過被打擊多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強大了不少，只想了幾分鐘，就不再耿耿于懷。

他加快了腳步去喊人，卻被告知程恩賜正在忙，需要等一會兒再吃飯，于是程天鴻沮喪地回到了原地。

“他讓我們先去點菜，他稍後就來。”

“那走吧。”程東來大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