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灣和程恩賜作為水泵的重要研究人員,受到了強烈的追捧。但很快,兩人就把心思通通放到了播種機上。

播種機比水泵簡單多了,只畫幾張圖稿就能簡單明白過來。因此,當機械廠在如火如荼大批生産供不應求的水泵時,就受到了來自研究院的新發明。

兩人完全不管他們的震驚,忙碌了一段時間疲憊不堪,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程恩賜出研究院時,門衛喊住了他。

“我差點都忘了,前段時間你去省外開會,你母親來了一趟,好像有事情要找你。”

門衛對程恩賜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實在是最近研究院來來往往多了很多人,不是和宋院長在一塊,就是和老王在一塊。

他們說話聲音不算大,但程恩賜的名字總能被風吹進耳朵裏。

這一來二去,聽的次數多了,他耳朵都麻木了。

他打小成績就不好,一直納悶程恩賜這種人腦子是怎麽長的。

程恩賜不知道門衛的腦回路,不鹹不淡的點點頭,“知道了,謝謝。”

門衛見他走遠也沒多說啥,他早就習慣了男生的清冷,無論對誰都那樣。

真不知道這麽俊秀的長相,笑一笑會是什麽樣子。

林灣回到宿舍,只有阮菊在。

“你今天要回去嗎?”

林灣點頭,“我大伯下午過來接我,然後一起回去。”

她回家待不了多久,只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

阮菊忽然抱住她的腰肢,咬着嘴唇悶悶不樂,“我一點也不想你走,不然多沒意思。”

林灣一走,宿舍裏就剩下她和杜芬芳兩人,杜芬芳和她關系又不好,互不搭理。

而且,她總覺得杜芬芳陰陽怪氣的。

林灣放下衣服,轉過身,“我過兩天就回——”

阮菊納悶的看着她,怎麽不說了?順着她的目光扭頭看去,就見一個瘦弱的身影,默不作聲的看着她們。

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那眼神黑黢黢的,有點滲人。

搭在林灣腰間的手驀地一松。

阮菊轉過身坐在自己床上。

她感覺有點冷。明明沒說誰壞話,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心虛。

林灣倒是沒說啥,該幹啥幹啥,剛收拾好衣服,門口就有人傳消息林存生過來了。

林存生不知道從哪裏弄了輛牛車,看見林灣時滿頭大汗,林灣趕緊給他倒了被冷水。

林存生也沒有客氣,又熱又渴,一下把水喝了個精光。

“你總算要回家了,不知道大隊裏有多少人在惦記你,天天都有人跑家裏看你回來沒有。”

林存生沒有誇張,自打水泵出來後,林家的名望一直在上升,還有不少人打探林灣有沒有對象。

他沒有給林灣說,前幾天李向進也來了一趟。

林灣也不驚訝,“那都是我應該做的。有空告訴大家夥,他們的心意我領了。”

這還是水泵,萬一到時候播種機出來了,那大家夥的行為豈不是更誇張?

順嘴,林灣給林存生提了幾句,“現在大隊裏的播種到什麽程度了?”

“你也知道,都是人工,忙碌一天也幹不了多少。”林存生嘆氣,但也沒有辦法,之前幾十年都是這樣幹的。

“聽說過播種機嗎?全部機械化,不用人工,玉米大豆花生都可以播種,平均每臺每天耕種幾十畝。”

林存生納悶的聽着林灣的話,忽然靈光一閃,眼睛瞪成了銅鈴,“丫頭,你不會是要生産這東西吧?”

如果真能生産出來,有丫頭說的那般好,那可是千萬老百姓的福音。

只要一想,他的心就忍不住顫抖。

林灣的回答證實了他的猜測,且超乎預料,“不出意外的話,一個星期就能面世。”

男人徹底消了音,喉嚨仿佛被什麽壓擠,嘴唇蠕動許久沒有吐出一個字。

他被這個驚喜砸的暈頭轉向,恍恍惚惚地看着女孩。

為什麽如此驚人的東西,她能一臉平靜的說出來?

他吸氣吐氣,吐氣吸氣。

良久,他伸出大掌,大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沒看見淡定無比的臉上多了絲痛楚,“好樣的,不愧是我們林家的閨女!”

林存生對林灣迷之自信,心服口服,打從她進了研究院,他就從不懷疑她話裏的真實性。

“哈哈哈!”

大伯侄女倆人說了半天,開始辦正事。

“這些都是上面獎勵的米面糧油什麽的,我在這裏有食堂,也吃不了這麽多,把它們都搬回家吧。”

多虧林灣早就給家裏打過招呼,不然林存生騎着自行車過來還拿不走。

震驚多了,林存生也就見怪不怪了,倒是隔壁宿舍不少人都在羨慕那一袋袋的東西。

“這麽多糧食,要吃到什麽時候啊?”

那可是白花花的細糧,一袋子應該有五十斤吧。

“哎,說這些有什麽用,我們是羨慕不來的。”誰不知道隔壁宿舍有個女孩年紀輕輕就上了報紙,誰不檸檬?

林灣拿起最後一兜巧克力,她之前為了嘗一下,還給了阮菊一些。

阮菊嘴裏吃着一個,“你說,這黑乎乎的東西,為啥那麽多人喜歡吃。”

雖然她也是第一次吃這些東西,但總覺得有點苦,還不如大白兔呢。

林灣覺得雖然不好吃,但也還可以,就是有點膩,“可能是新鮮,覺得外國東西好。”

這年頭誰都喜歡外國貨,比如手表,衣服,好是好,但确實有點崇洋媚外。

林灣把巧克力收好,也就沒多想。下一刻擡頭才注意一兜巧克力只剩下半袋。

她頓了下。

因為東西雜亂,所有東西都是随意放成一堆,如果不是此刻搬東西,她還真沒察覺到。

看着空了一半的巧克力,她眼睛沉了下來。

林存生趕着牛車出了宿舍大門。

牛車上還空着一大半,地面還鋪了細軟的麥稭稈,林灣一躍跳了上去。

林存生随手遞來一個草帽,“有點曬,你遮下陽光。”

林灣平躺在上面,随手接了過去,頓時碩大的帽檐蓋在巴掌大的臉上。

視線完全受阻的前一秒,一男一女拉扯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她手微頓,事不關己的閉上了眼睛。

林婆子知道林灣要回來,早就活好了面,用的還是剛打下來的小麥磨的,她特意磨成細面。

之前,她對這個悶葫蘆孫女不厭不喜。

劉菊的脾氣她知道,自打頭胎生了女孩後,就對丫頭非打即罵。

她看不慣,雖說大多人都重男輕女,但林婆子好歹也是被離世的林老頭浸染多年,算是受到過些文化教育。

丫頭就丫頭,有什麽不好?

那時候她還會替丫頭說幾句話,但林灣好似是習慣了辱罵,只會麻木的接受。

她永遠叫不醒一個假裝沉睡的人。

小女孩懦弱,木讷,看多了她也心煩。

直到那次丫頭從醫院出來,她身上毫不掩飾的氣場令自己震驚。她恍惚意識到,丫頭終于覺醒了。

如今,他們老林家也算是光耀門楣了。

劉菊冷眼看着家裏的幾個男人風風火火的把牛車上的東西卸下來。

自打相親事件後,母女倆表面維持的和諧徹底被打破。

之前走在街上她還會裝裝樣子,對林灣好點。

現在無論誰和她提林灣的名字,她都悶不吭聲。

就像沒生過這個女兒一樣。

晚上,飯桌上很熱鬧。

林傳福哪怕再不喜歡這個閨女,也對林灣笑開了花。

實在是林灣最近讓他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逢人就說他生了個好閨女,連找他喝酒的人也多了。

“別光吃面,吃塊肉!”林傳福殷勤的很,衆目睽睽下給林灣夾了塊肥肉。

其他幾人看見也沒多說啥。

所說林傳福當爹的平常不地道,但現在知道對女兒好了,也算長心了。

林灣沒說什麽,把肥肉撥到了一邊。

對她來說,十幾年的傷害已經造成,沒有彌補的必要。

更何況目的還不純粹,摻雜着巴結。

林灣回到大隊的消息不用一夜就傳遍了整個大隊。

翌日,林灣還沒睡醒就聽見源源不斷的說話聲從院子裏傳來,嘈雜得像進了菜市場。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見窗外還殘留着清淺的墨色。

林婆子看見屋內燈亮了,敲了敲房門,“醒了嗎?”

裏面傳來一聲無奈的嗯。

林灣不情願地穿好衣服,打開門被院子裏的場景吓了一跳。

門口的婦女孩子排排站,擠滿了整個院子,一雙雙眼睛瞪得很大,火熱的看着她,像看什麽稀奇物種。

接着就是應接不暇的恭維。

“丫頭可真有出息。”

“丫頭長得越來越俊了,我就沒見過附近有誰比丫頭更好看。”

“丫頭,那個什麽水泵是怎麽造的,咋那麽厲害!”

……

林灣聽得又想瞌睡了,還不得不回話,難免生出幾分回家的後悔之意。

下午總算安靜了。

林灣舒服的躺在藤椅上,旁邊有人送來的野杏野櫻桃,吃起來很是惬意。

“咚咚咚!有人嗎?”密集的敲門聲響起,男人焦急的扯着嗓子大喊。

林灣頓了下,看向門口。

旁邊的林婆子在編筐。昨天林灣帶來的米面家裏沒有東西放,放地上怕潮濕還不幹淨,索性放進筐子裏。

看見林灣的動作,她搖搖頭,“不是喊我們,估計是隔壁何家有什麽事。”

林灣又放松的躺在椅子裏。

“何秀在山上被蛇咬了,你們趕緊去看看吧。”

“什麽?!”

何家終于開了門,接着就是大吵大叫,王彩芬罵了幾句,接着就是重重的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門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林灣豎起耳朵聽着聲音,直到一切都消失了,才無聊的看着天空。

天空真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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