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終股東會投票選出兩位董事會成員,一位是肖聞郁的人,一位是沈立珩的人。
這個結果在衆人意料之中。
“琅琅。”
會議結束,沈立珩跟着散會的人流往外走,叫上沈琅:“走,今晚哥哥請你吃飯,公司幾個董事也去。我前年投資的私人會所,有幾個菜做得還不錯……”
“不去了。”沈琅低頭擺弄手機,開始撥號碼,“我今晚單獨約了人。”
沈立珩點了點頭:“也行,那我就不送你了。”
即使沈立珩塞了個自己的人進董事會,但董事會裏大半還是肖聞郁的人。他心裏還盤算着怎麽拉攏別的董事,心思不在沈琅身上,随口問了句:“單獨約人……約的誰?有男朋友了?”
沈琅的電話已經接通,一旁的沈立珩聽她問道:“晚上有空賞個臉一起吃飯嗎?”
她邊通着電話邊擡眼看向前方,果然不遠處被簇擁着離開的男人停了腳步。肖聞郁單手扣着手機,西裝背影的肩脊颀長挺拔。
“怎麽不回我的短信?要是不喜歡我訂的餐廳,換個餐廳也可以,”沈琅一句話說得百轉千回,笑問,“你定餐廳,我來買單。你覺得怎麽樣?”
沈琅偏頭看了眼身旁的沈立珩,演上了,軟着尾音逗人玩:“不會在生我的氣吧?”
肖聞郁:“……”
肖聞郁周圍全是股東董事,還有助理翻着會議時間安排表等他結束通話。衆目睽睽下,肖聞郁聽着耳邊沈琅的調侃,眉目不驚,所有人都以為老板正在進行着一個嚴肅正經的商業談話。
“今天的事……你聽我給你解釋,好不好?”沈琅嘆了口氣,“晚上一起吃飯吧,我會跟你解釋清楚……”
旁邊的沈立珩神色頓時有點古怪。
沈琅的脾氣他知道,只要她想,有時候對着誰都能哄出花兒來,但嘴甜歸嘴甜,她還是捏着分寸的。能讓她這麽情态缱绻地撩撥哄人,還主動請男方吃飯……
沈立珩:“你什麽時候包起男公關來了?”
他知道豪門裏某些千金為了圖新鮮,會在私底下養“男公關”,有些是身高腿長的男模,有些是娛樂圈那些長相清俊的男藝人。沈立珩一直以為他這個妹妹浪歸浪,還不到包男公關的地步。
沈立珩跟沈琅離得近,這句話她聽見了。
電話裏的“男公關”也聽見了。
“……”
電話那邊自始至終沒出聲。沈琅一看手機,肖聞郁果然挂了電話。
最新通話備注名:“小純情”。通話時間一分二十秒。
沈琅捏着手機心說,應該不至于拉黑她吧?
“二哥,”沈立珩這話,厚臉皮如沈琅都被噎了一下。她沒再打過去了,收起手機說,“他很純情的,你別吓到他。”
沈立珩剛想說點什麽,餘光瞥見不遠處被衆星捧月着的死對頭竟然轉過了身。肖聞郁隔着人群遙遙看過來,沈立珩總覺得他看了自己一眼,輕描淡寫,居高臨下,說不上來什麽眼神。
反正不是什麽好眼神。
啧,莫名其妙。煩得很。
沈立珩好不容易憋住的火氣又翻上來了,他神色陰郁,潦草結束話題,告別沈琅,跟着一群董事進了電梯。
沈琅是真想請肖聞郁吃頓飯。不久前她還拿着她百分之十的股份跟肖聞郁在私底下做交易,今天下午就在股東會上轉頭幫了她二哥,當面刷下了肖聞郁的人。
于情于理她都要給這個“密謀協議夥伴”一個解釋。
沈琅正思忖着呢,手機震了下,進來條新短信。
肖聞郁發來了一條餐廳地址。
新任董事長手裏有忙不完的事,近期每晚的會議都要開到淩晨,于是餐廳就訂在離恒新集團不遠的酒店頂層。
夜幕初降,從觀景露臺往下俯瞰夜景,遠處夜色車燈如流動的脈絡,在鋼琴樂聲中緩緩流淌。
肖聞郁只騰出一小時給沈琅,她點完餐,不急着解釋下午的事,反倒問:“霜降牛肉要配紅酒,肖總挑一支酒?”
漆金黑緞面的酒單遞到肖聞郁手裏,他擡眸看她,沒翻開酒單,只簡明扼要地報了酒名。
年份正好,産地正好。
沈琅從剛才起就在觀察肖聞郁。比起她以往印象裏處事青澀的少年,眼前的男人心機深沉,在名利場游刃有餘。脫胎換骨,已經從上不了臺面的養子徹底成了上流階層的金融大拿。
肖聞郁放下銀質刀叉,對上她的目光,問:“看出什麽了?”
“西裝很合身,非常襯身材,襯衫有點緊……肖總肌肉練得不錯。”沈琅支着臉側笑,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這麽近距離看,才發現你睫毛很長。”
好好的恭維話,到了沈琅嘴裏,變得纏纏綿綿勾勾連連。
旁邊來遞酒的侍應生聽得手一抖,一瓶勃艮第紅酒差點全倒給了皮鞋。
一時寂靜。
侍應生本來以為這小姐已經夠絕了,沒想到眼前這位先生更絕。肖聞郁眉目沉靜,頓了頓,直接問了句:“還有呢?”
“還有今天下午的股東會,”小純情沒撩動,沈琅見好就收,斂了笑切回正題,“我并沒有反悔協議的意思。”
“我和肖總你的協議不會變。半年後我将手裏的股權轉讓給你,屆時還要煩請你幫我一個舉手之勞的小忙,這是我們原本說好的。”沈琅說,“只是我二哥是個很排外的人,我們的協議不能讓他知道,所以今天當着他的面,我确實沒有辦法票選你的人。”
沈琅給的理由合情合理,肖聞郁不動聲色地聽完,開了口:“這只是理由之一。”
“你想借沈立珩來制衡我。”他平靜接過話,“在沈立新還活着的時候,你平衡在兩人之間不選擇站隊,雖然要不到好處,但也沒壞處。但是現在這種平衡沒能保持住。”
現在肖聞郁代替沈立新處在天平位置的一端,而沈立珩處于極弱勢。平衡被打破以後,沈琅要倒戈向肖聞郁,卻不确定這種狀态是否對她有利,所以她仍舊需要她二哥來牽制肖聞郁。
這也是為什麽沈琅在明面上還幫着沈立珩的原因。
肖聞郁低沉下來的聲音很好聽,混着遠處三角架鋼琴的樂聲:“你跟我合作,卻并不信任我。你背叛你二哥,卻也背叛得不徹底。”
他一身西裝筆挺,雪白的襯衫扣到了第一顆,光坐在那裏不說話都養眼,更何況三兩句簡要剖析她的時候鋒芒不斂的樣子。簡直要命的性感。
沈琅眨了眨眼,跟着低下聲來,氣音混在醇濃的紅酒香裏:“肖總好了解我。”
肖聞郁瞥她一眼,眸色如濃墨,沒接話。
今夜夜景繁華璀璨。兩人無聲用餐,不交談的時候就只有喝酒,沈琅為肖聞郁倒酒的次數占多。借着遞酒杯的動作,她小指有意無意地在肖聞郁修長指骨間一觸而過。
他的手溫很熱,反常的熱。
上流人的矜貴,學院派的純情。
沈琅收回手,蜷縮小指在掌心摩挲了下,心說,她之前那麽勾他,原來本人不是沒有反應的。
中途肖聞郁離席接電話,沈琅趁空發了條微信給荀周。
某玄周道人正在自己的小茶館悠然自得地修身養性打游戲,見沈琅發來一條:【你那兒有沒有清心符靜心符這種東西?】
荀周:【你幹嘛?】
沈琅好整以暇,字裏行間問心無愧:【有人勾引我。】
荀周:“……”
隔了兩分鐘,荀周拍了張照發過來了。
荀周:【靜心符就不用了,送你張鎮宅符,能驅邪祟的。】
只見玄周道人極其敷衍地抽了張餐巾紙當符紙,揮毫筆墨,畫的不是符文,而是沈琅的名字。微信附文一條:【別浪了,鬼都怕你。】
肖聞郁剛回國內,任職後堆積的安排能鋪到兩個月後,近兩天要商定公司在B市的商業園大型項目,明早要趕往臨市參加科技峰會,能騰出一小時進行私人用餐已經是奢侈。
所以恒新集團的副董在電話裏難以置信地再三确認了遍:“你喝醉了?!”
肖聞郁“嗯”了聲,眉目沉靜:“遲半小時回公司。”
工作狂今晚有私人用餐。
還喝醉了。
還遲半小時再工作。
這位新任副董是肖聞郁從華爾街帶回來的人,多年的合作夥伴,彼此知根知底。當年兩人環着全美在酒宴上應酬,他眼看着肖聞郁從滴酒不沾到千杯不醉。
要是他能給肖聞郁的名片上戳個個性化燙金logo,早就戳上一行“北美境內沒醉過”了。
灌什麽能把他給灌醉了?
副董小心翼翼多問了句:“喝什麽了?”
別是喝了違禁酒吧。
挂完電話,副董旁邊的財務官搓了搓手,殷切問:“董事長身體不舒服嗎?”
副董:“喝醉了。”
財務官恍然:“啊……”
副董一臉麻木地補了句:“喝的紅酒。”
“……”
晚餐結束,沈琅起身買單前多說了句:“我知道肖總現在可能不相信我,但是我對我們之間的協議有着絕對的誠意。”她拎起手袋起身,笑說,“我說過,你可以讓律師拿着我的名片來跟我拟協議。”
“我會用的。”肖聞郁說。
沈琅剛抽出卡,侍應生過來低聲提醒:“小姐您好,這位先生剛才已經買過單了。”
沈琅對上肖聞郁的目光。
卡在白皙纖細的指尖轉了一圈,她揚了揚示意,彎唇說:“當我欠你的。”
沈琅休假的這段時間也沒閑着,她是建築設計事務所E組的項目負責人,除了慕名主動找上門來的項目外,大型的投标活少不了需要負責人出面拉項目。
前前後後忙了幾天,休假結束。
設計師助理一早上班,對着工位上多出來的一摞資料,閉嘴驚豔。
“沈工,您休假的時候還不放過自己呢?”
沈琅端着咖啡,用腳尖勾了把旋轉椅,跟着坐過來:“這三個項目都還可以,文件資料我共享在小組群裏了,你們先熟悉一下,十五分鐘以後小組開會。”
說話間,門口忽然傳來了動靜。
“沈工!”來的是平時跟着沈琅一起拉項目的人,他氣喘籲籲,“來活了來活了。”
“還記得之前的大型商業園項目嗎?就是恒新集團的那個。”男人打開平板電腦裏的資料,遞給沈琅,“前段時間招标方公司內部裁員變動,項目就中斷沒繼續,現在又重新開始了。”
“剛才項目的總包企業來消息,說是甲方那邊拿着名片給總包推薦了我們的事務所,還是E組。”男人喜形于色,“E組,就是我們組!”
恒新集團……
沈琅放下咖啡杯,抓重點問:“名片?”
“對,就是沈工你的名片。”男人問,“沈工你太厲害了,居然能把名片直接遞到恒新總部裏去……”
“……”沈琅總算聽明白了。
沈琅:“我給他名片……”
她給肖聞郁名片,是為了讓他的律師來跟她拟合同。
是為了突顯她事業有成。
不是為了讓肖聞郁做她甲方的。
沈琅前腳以恒新股東身份刷了肖聞郁的人,後腳他就當了自己的甲方。
助理沒聽清,問:“沈工您說什麽?”
沈琅撩起長發束成尾,彎腰撈起平板往辦公室走,扔了一句:“我說天道好輪回……”
助理望着沈琅的背影,茫然道:“沈工什麽意思?”
男人咂摸:“意思是,忙完項目好不容易放回假,放假回來還得接着加班,生生死死,無窮盡也。”
作者有話要說:
只要理解成現在小純情(暫時)是琅琅老板就可以啦(。
以及,作者君看到居然還有誇我們小純情很純情的……來大家都請跟着我念三遍文名,你們癡心錯付了啊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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