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黃魚早在沈琅伸手過來的時候落回了冷藏櫃,肖聞郁垂眸看向兩人交握住的手,開了口:“我來做。”
好端端的過年,餐桌上只有她的菜确實不靠譜。沈琅覺得可行,剛要再把那袋黃魚撈起來,才發現兩人的手牽着。
有一會兒了。
沈琅确實不太記得誰牽的誰了,很大可能是她剛才去攔人的時候牽上的。
男人的手掌比她要大許多,骨節勻稱而手指修長。牽手只是段無意中的小插曲,但沈琅意外地沒什麽想抽手的念頭,她甚至還有些犯懶,捏了捏肖聞郁的指腹,沒動。
不僅沒動,張口就哄人的本事也沒了。
須臾後,沈琅出聲:“明天下午我得找我二哥吃餐飯,吃完以後就來陪你跨年,不會太久。”她笑說,“要是留肖先生一個人跨年,我這個追求者當得也太不稱職了。”
肖聞郁的目光掃過沈琅的清單,見大部分食材已經被标了印記,基本都被選進了推車裏。
他問:“還想吃什麽?”
“我想吃什麽,你都能做嗎?”沈琅知道肖聞郁的廚藝,比她好得太多。沒等他回,她接話,“今晚還是算了。我準備了幾天,你好歹讓我有個表現機會。”
沈琅按着她那份清單買下來,結賬,等到肖聞郁出超市取車時,天色已近黃昏。
上次酒會後,沈琅開車送肖聞郁到過他的公寓樓下,但并沒上去。這回來了一趟,發現自己買的那一堆食材還買少了。
偌大的公寓裏窗明幾淨,該裝修的一樣沒缺,甚至結構裝潢得非常精巧,一看就是包給了哪家精裝修的公司。只是屋主不常回來,回來了也是深夜淩晨,幾乎不開竈下廚。
冰箱裏只有幾瓶水,別的什麽也沒有。
也不知道肖聞郁那手好廚藝是怎麽練出來的。
沈琅開了冰箱,思忖着想,她公寓的那冰箱裏好歹還有幾包速食挂面。
好在肖聞郁不在公寓裏下廚,卻對廚房擺設記得清楚。沈琅見他駕輕就熟地将多餘食材挨個放進冰箱,剩下的清洗打理,切好備用,完成後順手拉開一個櫥櫃,拿出煲湯用的炖鍋。
他是進來幫忙的,現在看起來反倒她是最像助手的那一個。
沈琅手裏的番茄洗了一半,來了興趣:“肖先生平時也不下廚,怎麽想去練廚藝了?”
肖聞郁正在燒水,聞言看她一眼,簡扼道:“你不會。”
她不會廚藝。
沈琅頓了一瞬,沒厘清這應該是個陳述句還是疑問句。她還想出聲,流理臺上的燒水壺倏然燒開。蒸騰的水汽叫嚣蔓延上來,肖聞郁撐着臺沿,神情模糊不清。
沈琅以前不會廚藝,是因為沈宅裏有阿姨,沈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早上想吃的菜,中午就能擺上餐桌。等到自己從沈宅裏獨立出來,做到建築設計師時,就忙得更沒時間自己下廚,每餐飯不是外賣就是囫囵應付過去。能準點吃上飯就已經是對胃的尊重了。
廚房內,炖鍋裏煲着湯,細細地彌漫出食料的香氣。
清洗池對肖聞郁來說還是低了,沈琅在另一頭切胡蘿蔔,見男人在池邊處理排骨。後頸與脊背的弧度微躬,隔着煙灰色的薄毛衣,背肌舒張後又緊繃。
非常賞心悅目的一幕。
“肖先生,袖子松了。”沈琅出聲。
肖聞郁的衣袖沒挽緊,随着動作往下移,剛好卡在小臂肌肉處。沈琅走過去,挨近了,伸手替他挽起來。
她替他挽袖子的時候微垂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背後,松松地用發繩紮起來,動作間,發繩也跟着脫下去。如瀑的長發順着披散開。
鼻端萦繞着花木調的淡香。淺淡旖旎。
肖聞郁垂眼,眸色驟然低暗。
沈琅挽好袖子,目光落在肖聞郁那雙浸在水裏的手上,想起超市裏那個讓她有點犯懶的牽手動作。意外地沒動。
“怎麽辦,”片刻,沈琅擡眼看肖聞郁,彎着眼睫說,“你的手太好看了。”
肖聞郁回視她,沒回話。
廚房裏很靜谧,炖鍋輕微地“咕嘟”一聲,顯得沈琅下一句話特別清晰——
“我都為肖先生下廚了,能不能給我牽一下手?”沈琅尾音很軟,覺得沒夠,又補了句,“再牽個手吧。”
“……”
沈琅還沒有下一步動作,水聲響起,肖聞郁手腕一動,反牽住了她。
他的聲音帶了壓抑的啞,耳廓也泛上顏色,幾乎克制到了底:“別說話了。”
沈琅還真沒再開口撩撥他,牽了會兒,收了手,眼帶笑意地去切她那堆切到一半的胡蘿蔔。
這回沈琅試了幾道準備過的菜,好在下廚天賦沒那麽糟糕,看着還湊合,味道淡了點鹹了點,都在接受範圍內。
唯一出彩的是餐桌上的那道魚——魚是肖聞郁煎的,從旁邊擺盤的雕花小番茄就能看出來主廚刀工不錯,不像是自己平時下廚琢磨的,應該真是專門去學了廚藝。
飯後,肖聞郁收拾餐桌,在洗手臺前洗手。沈琅切完水果,靠着廚房的流理臺,看向男人。
她想起肖聞郁兩個月前在餐廳跟她跳的那場交誼舞,又想到他莫名去學的廚藝。
“肖先生神神秘秘的,我好奇很久了。”沈琅忽然問,“我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肖聞郁沖水的動作停了,緘默片刻,唇角抻平了,像是一個微抿的動作。
她有什麽是知道的。
肖聞郁:“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他沒有正面回答,沈琅也不追問。她沒有當面問人隐私的習慣,反而順着話問,“明天晚上我們吃什麽?”
肖聞郁洗完手,關水,轉過身的時候已經收斂了情緒,看她道:“随你。”
當晚,沈琅沒多逗留,她坐了肖聞郁的車過來,他原路将她送回去。
公寓樓下人影踽踽。沈琅下車,沒立即上樓,而是又矮身叩了叩主駕駛座的車窗。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肖聞郁輪廓英隽的一副面容來。
沈琅在寒冬臘月裏呵着白氣,翻手袋,将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他,言笑晏晏地:
“提前祝肖朋友新年快樂,等我回來跨年。”
年三十下午,沈立珩約了沈琅聚餐。
沈二少身邊的女人很多,在過年的這段假期常會忙着帶女人出國度假。因此以往這個時候,他跟沈琅在年三十簡短地聚完餐,就算是過完年了。
沈立珩在前一天晚上訂好餐廳包間,給沈琅發了地址。
餐廳位置離沈琅的公寓不遠,馬路上冷冷清清,車輛稀少,沈琅到得很快。
侍應生從門口一路引着沈琅進門,推開包廂,躬身讓她進去。
沈立珩也是剛到沒多久。他看着菜單,擡眼望見沈琅,招呼道:“琅琅來了,來坐這裏。”
包間裏還坐着一個人。
“……”沈琅的目光掃過沈立珩,落在坐在一旁的宓玫身上,微詫了一瞬,“大嫂。”
宓玫已經脫了外套,穿着件細絨的白色毛衣,長發微蜷,看着溫婉而雅致。她放下水杯,勉強朝沈琅笑了笑:“琅琅。”
“二哥沒告訴我還有人來,我只帶了一件禮物,要委屈大嫂了。”沈琅落座,把帶來的禮物拿給沈立珩,“新年快樂。”說完,她彎眸,“大嫂,新年快樂。”
沈琅沒問為什麽宓玫也在。沈立珩不是那種喜歡沒事敘舊情的人,他能說動宓玫過來,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多半是為了沈立新的事。
三人寒暄幾句。點完單,沈立珩轉了話題,直接道:“琅琅,等開了年,再過三個月,你就能辦理股權轉讓手續了吧?”
沈琅微頓,看了一眼身旁的宓玫,應了聲:“嗯。”
沈立珩沒避諱在場的宓玫,他本來今天叫人來也是為了公司股權的事,順着把話接下去了。
三個月後,沈琅的股權繼承約束解除,到時候,她就能把她手裏恒新百分之十的股份轉讓給沈立珩。但在過去三個月內,恒新高層的格局劇變,如今肖聞郁占着公司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即使沈琅将股份轉給沈立珩,後者也拿不到公司的實際控股權。
談話間,沈琅注意到宓玫的神情,她一直聽着,沒接話,也沒表态,臉色有些發白。
她并不想來。
“……到時候,我還是只能讓那個廢物來管我們沈家的公司。”沈立珩神色難看,“以前恒新由老爺子接管也好,大哥接管也好,我接管也好,最後怎麽都輪不到讓個外人來管!”
“一個外人,是怎麽拿到公司這麽多股份的?”
沈立珩查過肖聞郁賬戶的公開交易記錄,找不出一絲纰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肖聞郁不是在交易上動了手腳,而是在其他變數上動了手腳。比如沈立新的車禍。
那場車禍引起的一系列效應,看似都推波助瀾地在幫肖聞郁達到了如今的地位。
沈立珩轉向宓玫:“大嫂,你之前跟我說過,大哥在美國的時候,跟肖聞郁的關系非常不好。”他直白問,“我大哥的車禍,跟他有沒有關系?”
“……”宓玫看了眼沈立珩:“我不知道。”
沈立珩皺了眉,還想再說些什麽,包間門被敲開了。
侍應生端上湯,躬身離開。宓玫拿起公勺,默不作聲地給自己舀了一碗。
她的手是微微顫抖着的。
沈琅替她拿了湯勺,不動聲色地問:“大嫂,你很冷嗎?”
宓玫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異樣,将手往裏縮了縮,維持笑容道:“……沒有。”
“怎麽可能沒有關系?”沈立珩擰着眉繼續,“沒有關系,大哥他好端端的,怎麽會酒駕?肖聞郁一個外人,怎麽能在恒新裏坐到現在的位置?大嫂,大哥和你那麽恩愛,不能平白無故就出了事,你再好好想想,車禍當晚有沒有細節是……”
沈琅知道他在想什麽。
宓玫是公衆人物。當有影響力的公衆人物在媒體前表态,隐晦地懷疑自己已故的丈夫死因時,事态會陡然擴大。
沈立珩手裏有着恒新文娛公司的産業鏈,到時候借輿論再次發酵,不管肖聞郁有沒有罪證,都會成為被懷疑的對象。他只要懷疑就夠了,而喪失公信力會讓一個公司的董事長受到重創。
沈立珩絲毫不放人,宓玫已經紅了眼眶。
沈立珩持續打感情牌:“大哥他以前那麽愛你——”
“是我。”
……
宓玫終于克制不住,撐着額頭,神色接近崩潰,哽着聲打斷他:“立新車禍的事,全怪我。”
“都怪我,是我……”
聲音戛然而止。
包間內無聲寂靜。
宓玫将臉埋進手裏,深吸着氣,眼淚掉得很兇。再松開時,精致的妝容已經在眼下胡亂被暈染開,神色憔悴而絕望。
“沒有別人,我不想拖別人下水——”
“肖聞郁是爺爺定下的繼承人,他害立新幹什麽呢?”
宓玫嗚咽道:
“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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