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攀

拍賣會當天預報有雨，白天都是晴天，等到傍晚鐘意出門時，突然下起了雨。

雨勢不算太大，鐘意坐在後車座，看雨珠落在窗戶上碎開，驀然有個想法。

下完這場雨，就到冬天了吧。

拍賣會地點在B市一個高端俱樂部舉辦，那裏只有VIP客戶才能進入，所以這場拍賣會，沒有邀請函的人進不來。

到了地方，有侍者體貼的過來接待，給了她一個小冊子一樣的東西之後，引領她到會場前排入座。

會場人不少，放眼望去，還有不少熟人。幾個人過來跟鐘意打招呼，誇她裙子好看。

鐘意自然要回誇，在一邊變着花樣說幾個人好，逗的幾個人笑容不斷。

幾道女聲都溫溫柔柔，話題也是互相吹捧，氛圍格外的和睦，像極了閨蜜聚會。然而幾個人都心知肚明，表面上人家捧你，背地裏也不一定能看的上你。

這個圈子就這麽大，誰家出軌，誰家養小情兒，誰怎麽發的家，大家都門清。

鐘意以前并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她跟這些人生長軌跡不同，在嫁給許非白以後才經常出席這種場合。所以人家說什麽她都會當真，恭維和揶揄分辨不出來，也是真心實意想跟這些人交朋友。

直到有一次她跟幾個人喝下午茶，精心準備了一些糕點，卻在洗手間聽到其中拍她馬屁最猛的兩個人以一種極其刻薄的語氣說：“如果不是因為許家，誰願意帶她一起玩，她還真以為幾塊破蛋糕就能打動人，想什麽呢，你看她背那個包，啧啧，都好意思拿出來。”

從那以後，鐘意再也沒參加過她們的茶話會。現在的鐘意已經得道成仙，在這種場合圓潤的如魚得水，那個包她沒在背過，她再出席活動的穿的高定和背的包，動辄幾百萬，一次也沒重複過。

大家聊完最近某家新出的項鏈，突然一個人笑盈盈看向鐘意，“對了，親愛的，今天晚上你大嫂也會過來吧。”

鐘意一怔，想了想才明白她話裏大嫂是時槿，許非明的夫人。她剛準備回答不知道，門口那邊就引來一陣動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邊看過去。

門大敞，很快兩隊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排開，過了幾秒，一抹倩影從外面走進來，時槿像是走臺步一樣，禮服華麗，目光冷冽，頭顱高擡，進來以後環視一周，像古代皇太後俯視萬民一樣，極度不屑。

“這位還真是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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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都這麽高調。”

“怎麽跟拍電影一樣。”

鐘意旁邊幾個人作出評價，語氣裏聽不出好壞，話也只是點到為止，不過彼此之間眼神一交流，不約而同嗤笑一聲。

鐘意聽出她們的話外之音。

時槿每次出席活動都這麽大陣仗，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暴發戶出身一樣。

就在這時，又有人碰了碰鐘意胳膊，不懷好意的問：“诶鐘意，你們妯娌倆吵架了？”

時槿一進門就看到了鐘意，卻連聲招呼都不打，徑直走到距離鐘意最遠的一個位置坐下，把兩個人之間的生疏表現的淋漓盡致。

“沒有。”鐘意笑笑，違心道：“我倆挺好的。”

說完鐘意動身，跟幾個人說了句“失陪”，就走向時槿，并且在她旁邊座位坐下來。

看到她過來以後，時槿眉頭微皺，尤其是鐘意坐下來之後，她臉一沉，接着要起身挪地方。

鐘意看她屁股剛剛離開座位，就輕咳一聲提醒她，“別動，你想讓那些人看笑話？”

時槿往剛才那個方向瞥了一眼，幾個女人站在那裏正盯着她們笑，想也知道，她們之間的話題肯定是自己。

時槿卻依舊站起來，高傲的看着鐘意，“像你這種人才在乎別人的議論，我不想跟你坐一起，她們愛怎麽說怎麽說。”

說完，她像招惹了什麽髒東西一樣往旁邊連續挪了好幾個位置，對鐘意的無禮和讨厭都寫在臉上。

鐘意對時槿腦回路有些無語，她說的別人笑話，不只是笑話她們兩個關系不和睦。

在這種場合，鐘意代表的是許非白，時槿代表的是許非明，她這麽做何止表現的是她們兩個妯娌關系不好，不也在間接折射許非白他們兄弟兩個嗎。

更何況家醜不可外揚，平日裏私底下兩個人再怎麽針鋒相對，出了門代表的也是許家，時槿這麽做，丢的是許家面子。

想了想，鐘意打消了再跟着一起挪過去的念頭，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這件事，還是少做比較好。

距離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鐘意百無聊賴拿出手機，發現半個小時前，她的婆婆李樂吟發了幾條消息。

婆婆：【你二嬸弄到了一只元代青花瓷碗，咱們可不能丢面！】

婆婆：【這個手镯必須拿下，今天晚上你就記住八個字。】

婆婆：【揮金如土，不擇手段！】

這兩詞哪跟哪，一點都不搭。

鐘意見此忍俊不禁，這個婆婆，有點可愛。

鐘意回複：【好的。】

一刻鐘以後，拍賣會開始。

前面幾個拍賣品鐘意都沒仔細聽，看不是自己要的就沒怎麽關注，等了将近四十分鐘，終于接近尾聲，那雙玉镯也現了身。

對于這件東西，拍賣師的介紹明顯比前面幾樣隆重的多，作為壓軸，它自然是有它的價值，玉體通透純粹，無論是種水，還是顏色，都是上品。

果然，這個東西一出現，原本幾個心不在焉的人也忍不住往那邊多看幾眼，還有不少人發出了輕微的驚嘆聲。

鐘意調整了一下坐姿，背挺得筆直。

“起拍價，一千萬。”

随着拍賣師報出價格，底下的人紛紛舉手。

“一千一百萬。”

“一千二百萬。”

“一千五百萬。”

聲音此起彼伏，價格迅速飙升。

價格一直到了一千八百萬，聲音漸漸少了，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舉手的鐘意，在拍賣師問第二句，“還有沒有比一千八百萬高的”時候，這才緩緩舉手。

“兩千萬！”

現場沉默兩秒，不少人側目往她這邊看，甚至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鐘意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兩千萬！已經到了兩千萬了，還有沒有比這個更高的。”他幾度破音。

“兩千一百萬。”

就在鐘意覺得拿下這個玉镯時，另一個突兀聲音響起來，鐘意微微詫異，往聲音方向看過去，半路跟時槿目光對上，對方挑釁的看着她。

事情不妙啊，鐘意心想。

“兩千二百萬。”回過頭，鐘意再次舉手。

像是較勁一般，她這邊剛落。

“兩千三百萬。”

“兩千四百萬。”

“兩千五百萬。”

到了這個時候，鐘意有些猶豫了。

她承認，喊到這，她有跟時槿較勁的成分在裏面，人的勝負欲一旦被激起來，就有些不管不顧。

但是時槿不懂事，她不能不懂，她們兩個人越是喊得起勁，旁邊看熱鬧的人也很起經，旁人可不管你們之間到底在幹什麽，最後讨論的還是關于許家。

所以鐘意有些猶豫，這價，還要不要在加上去。

拍賣師等了她一會，發現鐘意沒在繼續回話，開始提醒，“兩千五百萬，還有加價的嗎？”

拍賣師：“兩千五百萬，一次。”

“兩千五百萬，兩…好，兩千六百萬！”

鐘意再次舉起手。

她神色複雜拿着手機，李樂吟已經氣炸了。

婆婆：【給我加價！這個镯子我要定了！】

婆婆：【時槿這個賤人，我的東西都敢搶，我看她活膩歪了吧。】

婆婆：【你不要管別的，給我把镯子搶到。】

這類消息十幾條，鐘意還頭一次見到自己婆婆這麽抓狂。既然有了後臺，鐘意也不用顧及別的，只管把東西搶到手就好了。

“兩千七百萬。”

“兩千八百萬。”

“兩千九百萬。”

“三千萬！”

鐘意穩穩坐在那裏，她甚至聽到了身後有人在笑，至于在笑什麽，可能是笑她們妯娌兩個自相殘殺，也可能是在笑竟然會有人拿三千萬買這麽個镯子。

總之現在所有人都在看她們兩個的笑話。

價喊到三千萬，鐘意又看了時槿一眼，就在對方要再次舉手的時候，鐘意看她拿出了手機，然後皺眉接聽。

現場再度停下來，就連拍賣師都不說話，齊刷刷往時槿那邊看。

打電話的不知道是什麽人，時槿臉色驟變，停頓十幾秒，起身匆匆離開現場。

鐘意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出妯娌相殺的大戲，結束了。

“三千萬，一次。”

“三千萬，兩次。”

“三千萬，成交！”

一槌定音。

拍賣結束，有不少人目光都落在鐘意身上，她坐在原地，用手攏了攏頭發，波瀾不驚。

有人上來祝賀，話裏話外都像是在打探她和時槿發生了什麽，鐘意笑笑胡亂應付過去，起身告訴別人她要回去了。

出了俱樂部大門，侍者給她拿過來大衣，鐘意披上準備出去等車，還沒挪動，就聽見了一聲——

“鐘意！”

回過頭，只見時槿直奔她走過來。

鐘意：“嫂子。”

“你是故意的吧？為什麽要跟我搶東西。”時槿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今天晚上的臉都丢盡了！”

“不是我跟你搶東西。”鐘意跟她解釋，“這個镯子并不是我要的，是媽看中要送給奶奶，讓我過來競價，否則我不會跟你搶這個東西。”

“你騙誰呢。”時槿并不相信她的話，“鐘意你這副嘴臉真讓人惡心，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是聖母，不過我告訴你，就算你是名媛出身又怎樣，你家還不是早就破産了。”

鐘意不悅，沒理她後面的話，直接回答第一個問題，“我騙狗呢。”

時槿反應了幾秒，才明白鐘意變着法罵她是狗，她臉由紅變白。

“你…”

說不過人，時槿舉高手，下一秒就要打過來。鐘意微眯眼睛，做好只要對方打過來她就打回去的準備。

就在這時——

“時槿。”一個溫潤的聲音如同春風一般飄過來，時槿像是被人下了迷魂咒一樣，整個人軟下來。

男人由遠及近走來，鐘意對着那張熟悉的臉盯了一會，半晌兒才喊了人一聲。

“大哥。”

“好久不見，弟妹。”許非明跟鐘意打招呼，微微一笑，宛若春風拂面。

許非白和許非明是雙胞胎，兩個人長相相似，性格卻大相徑庭。

許非白為人別扭，毒舌加腹黑，脾氣爛的一比。

許非明為人儒雅，溫潤如玉，每次跟他交流，就像微風過境，任何邪惡心靈都能被淨化。

所以就算沒見過他們兩個，只要聽說過兩個人性格，他們站在你面前，也能分辨出來，臉上帶笑眯着眼的是哥哥，滿臉寫着你欠我五百萬什麽時候還的是弟弟。

“好久不見。”鐘意問：“大哥是來接嫂子回家的嗎？”

“是，今天下雨了。”許非明一邊說，一邊拉起時槿的手，滿眼寵溺，繼而又跟鐘意說：“剛才的事我聽說了，我代時槿跟你道個歉，她名義上雖然是大嫂，但是心智還跟小孩一樣，你多多包涵。”

鐘意：“大哥說的哪的話，這件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嗯，咱們都是一家人，不要因為這件事生疏了情分。”

到底是混跡商場的人物，說話做事滴水不漏，鐘意跟人對話兩句，就感受到許非明情商之高。

而且整個過程中，剛才還張牙舞爪的時槿待在許非明身邊乖巧的像只貓。

客套過後，許非明說：“時間不早了，外面雨下得不小，我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鐘意連忙拒絕，“我帶了司機過來。”

“那好，注意安全。”許非明說：“我們先走了，改天再見。”

鐘意：“再見。”

結果許非明兩個人剛剛轉身，時槿突然說道：“等等老公，我還有話想跟鐘意說。”

鐘意看着他們兩個人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接着時槿再次轉身走向她。

“弟妹。”時槿這次臉上竟然挂了笑。

鐘意剛想問怎麽了，對方突然貼近她，壓低音量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今天你讓我丢的面子，總有一天我會一點一點，讓你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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