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間裏的霧
韓真滿心焦慮的跟着修老板回了家,滿腦子都是如果自己變成黑龍怎麽辦這件事。這個身體殘留的各種武器記憶還在,什麽飛機大炮狂轟濫炸的景象把他愣是吓出一頭冷汗,然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幾乎不能自拔。
修天宇想不明白一個杜撰出來的神話故事怎麽就把人吓成這樣,看樣子這孩子的病不輕啊……
當初真應該聽韓大傻的話,把他送去派出所呆幾天,這小孩兒萬一犯病了,大冬天的假裝自己是條龍,可怎麽辦喲!
可是當看見小孩兒那張不知道是冷還是怎麽着變得青白的小臉兒,倆大眼珠子直勾勾瞪着的時候又有點兒于心不忍。
他衡量了一下兩個人之間的武力值,覺得就算這小孩兒犯病,他也能一根手指頭給摁趴下喽。
不怕!
修天宇直接打開院門,把車開了進去,開始卸貨。兩條大狗從窩裏跑出來,圍着他圈圈的打轉,嗅到韓真身上陌生的氣味疑惑的歪歪頭,卻不叫,只是上去蹭。
修天宇笑着說:“這是大黃和大黃媳婦兒,它們這還挺喜歡你的嘛。”
韓真摸了摸大黃狗頭,大黃伸出舌頭,興奮的嗚嗚叫。
很多東北農村的房子院子都蓋的很大,房子坐北朝南連一片,院子能跑馬,一輛金杯開進去也就占個角落。
院牆邊上放了幾口大缸,上面蓋着草席子,被雪蓋住了,只露出被雪埋了半截的黑乎乎的缸體。
其中一間屋子燈開了,修大叔披着衣服出來:“二子,回來啦”
“嗯吶!”修天宇往屋裏抗啤酒箱子,順道拽上韓真,“爸,我朋友家小孩兒,跟家賭氣呢,讓他在咱家住幾天兒呗?”
“大過年的咋還跟家裏賭氣呢?住吧,就住你那屋,我給你把炕燒上了,還燒了一大鍋水,一會兒好好洗洗,去去一年的晦氣。”修大叔把肩上披的衣服往上拽了拽,“我這是出來抽根煙呢,哎,屋裏也不讓抽煙。”
屋裏穿出個溫柔女人的聲音,“還抽煙呢,咳咳,回頭跟我似的,總咳嗽,咳咳,咳咳……”
“行了,你少說兩句,多喝點水!”修大叔扭頭沖屋裏喊了嗓子,又嘆了口氣。
修天宇讓韓真坐爐子邊兒上,出來笑着說:“抽兩口就趕緊進去吧,別凍着,要不來我這屋抽。”
“就兩口,還上你屋去,回頭讓你媽數落我。”修大叔嘿嘿笑。
“我哥我嫂子吶?大妞吶?”修天宇繼續搬東西。
“上你二叔那邊兒了,今兒你哥去市裏轉了圈,買了一車東西,給他們送點兒新鮮的。”修大叔抽了幾口煙解了饞,帶着厚繭的手指頭直接把煙頭暗滅了,剩下的半根兒又塞回到煙盒裏。
“東西多不?我幫你搬?”
“不多,爸你回屋去,別凍着。天兒晚了,你跟媽先睡,我給等門兒。”修天宇折騰出一身汗,甩掉身上的大棉襖,把車裏剩下的蔬菜都搬到側屋用草簾子蓋上,肉跟魚就直接挂側屋門沿兒上,一宿就能凍的邦邦硬。
修大叔回屋了,一會兒,那屋燈就滅了。
修天宇搬完東西回到屋裏,就看見韓真縮成個球蹲在竈臺邊上,一副受氣包的樣兒。那只叫狗剩的貓仔兒倒是挺興奮的,上下竄了半天,然後找了個暖和的地方舒服的趴着,打着小呼嚕。
真是個糟心的孩子。
修老板翻出個大澡盆,兌了半盆熱水。這個澡盆子還是他小侄子夏天玩水洗澡用的呢。
“脫衣服洗澡,幸虧是冬天,要是夏天你這一身兒非得招蛆。”修天宇說着撩了棉簾子進了裏屋,“我給你找幾件換洗的衣服,你那個能不要就別要了,都特麽埋汰成皮夾克了。”
韓真沒聽太懂是什麽意思,但是卻能聽出來其中的調侃,臉又紅了。
他外面穿的這間破棉外套是撿的,裏面的衣服到是自己的,本來想用井水洗洗衣服,但是又怕幹不了。再加上總覺得那井是神仙的井,自己平時只敢喝不敢亂用,于是現在究竟髒成什麽樣子他都不太敢看。
都多少年沒髒成這樣了?自從天下大赦離開了那個要命的地方,就再也沒有這麽窘迫過了。
脫掉衣服發現自己身上也髒乎乎的似乎結了一層泥殼子,臉更加紅了起來,他伸手試了試水溫,小心翼翼的擡腳跨進水盆子,蹲了下來,頓時舒服的只想嘆氣。
修老板翻了幾件自己的衣服,比量了幾下,無奈的搖搖頭。他家這幾口子人,要說誰的衣服能給那個小孩兒穿,只能找他娘的,就算是他嫂子都比那小孩大一圈。
琢磨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先穿自己的,回頭再問別人要。總不能還讓人家穿那一身兒擀氈兒了的“皮夾克”吧?
拿着衣服出來的時候,被泡在水裏的小孩兒吓了一跳。
“我說,你之前是挖煤的吧?”把衣服放在一邊兒的凳子上,修天宇順手在韓真肩膀子上搓了一把,搓出一把“含笑半步癫”,整個人都驚了。
這孩子是在外面流浪了多久才攢了這麽一身泥兒啊?
韓真低頭不說話,專心搓泥兒。
修天宇又往爐竈裏塞了把柴火,加滿水,火苗歡快的舔着鍋底,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洗完了喊我,咱多洗幾遍兒,這水存着興許能起棟房子。”修老板打趣道。
韓真臊的擡不起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身上會有這麽髒,按說他這才流浪多久啊,比之前幹一個月活兒身上的泥兒都多。
不過搓完泥兒的肌膚卻變得十分柔軟細嫩,被水蒸的泛着粉紅色顏色,看上去漂亮極了。
換了三遍水之後才總算洗幹淨,修天宇看着裹着棉衣縮在炕頭擦頭發的小孩兒感慨,不虧是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孩子,你瞅瞅這小臉兒,這皮膚,那個詞兒叫什麽來着?對了,吹彈可破,跟小姑娘似的,小姑娘兒都沒這麽白細的一身皮肉。
“我說……你吃什麽長大的?”修老板一邊兒鋪床一邊問道,“天天吃雞蛋?喝那個什麽玻尿酸?”
韓真被打趣了一晚上了,泥人兒還有三份土性子呢,于是氣憤的反駁,“你才喝尿呢!”
修天宇哈哈大笑,“好好好,不喝就不喝吧,哎你往這邊來,炕頭太熱不能睡人,否則你一準被烤的流鼻血,讓狗剩在那邊兒呆着。你這小孩兒也逗,給個貓起名字叫狗剩,那回頭養狗起名叫什麽?”
韓真手腳并用的爬到一旁,認真的說,“叫金元寶。”
修老板笑瘋了。
韓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在他家出事之前,門房養了條狗看門,就叫金元寶,長得肥頭大耳的,跟誰都親。後來出了事兒,就養不起狗了,吃的自己家裏人吃還不夠呢,哪裏能留下來給狗吃?
再說了,叫金元寶怎麽了?多招財啊。
修天宇鋪好床,脫了鞋襪洗了腳,倒水的時候看了看外面的天,回來嘆氣,“這雪下太大了。”
雪下的大不好嗎?
炕邊兒就是窗戶,韓真撩開窗簾往外看,雪在陽臺上積了一個巴掌厚了,白白的,看上去就開心。
“睡吧。”修老板熄了大燈,只開了床頭燈,然後靠在被跺上借着昏黃的燈光在看一本做飯的書,然後給他哥嫂等門。
韓真掃了眼那本書的封面,覺得這個身體的眼睛真亮啊,隔着這麽遠他都能看清楚那本書皮兒上最下面的小字兒。
這就是傳說中的火炕啊……裹着厚厚的被子,韓真嘆息着在被窩裏打了個滾,渾身汗毛孔無一處不妥帖。
從身體下方不停的散發着暖意,這比他以前小時候過的日子都舒服。他小時候在江南長大,一到冬天就陰冷陰冷的,沒有火盆兒就能把人凍死!出門都是帶着手爐,用大大的披風裹着,才能暖和一些。
韓真舒服的伸展開四肢,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在床上睡覺,真舒服啊……
半夜修天宇醒來,看着身邊踹了被子睡的呼嚕冒泡的小孩兒,覺得有意思又好笑。
他伸手抻了被子給蓋好,心裏琢磨着,如果那個有錢人家真不打算養這個小蛇精病了,那麽讓他養着也挺好。就算放在這裏看着,都挺舒心的。
狗剩聽到動靜,擡起頭看了幾眼,然後抻了個懶腰,翻身拱到褥子上,肚皮朝上打起了小呼嚕。
修老板捏了捏狗剩的小爪子,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湧上一種有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滿足感。
如果以後每天醒來都能這樣,就太好了。
韓真做了個夢,夢裏的他在天上飛着,身邊是大朵大朵的雲朵。往下看去,有一條蜿蜒如同黑龍一樣的山脈橫穿整個大地,山脈的一頭連着海,另一頭是郁郁蔥蔥的田園。
山脈最高的那座山上刻着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十方世界!
韓真飄着飄着就落到那座高山上,山上有個小亭子,亭子裏有一眼井。
他看了一驚,這就是自己進去的那個神仙地方的亭子和井啊,可是,可是周圍并沒有山……
不,是因為周圍霧蒙蒙的,他根本無法看到是否有山。
難道說,那個自己可以進去的神仙地方就是這裏?可是這個十方世界,跟天哥說的黑龍山脈有沒有關系?
還是說,如果當自己進入那個神仙地界的迷霧散了,就能到達這個地方了?
可是,那迷霧要如何才能散去?
韓真繞着這個山頭轉了一圈兒,看到井旁邊好像蜿蜒出一條小溪,溪水清清亮亮的溜到半山腰,淺淺的蓄了一池,一群穿着怪異的人們聚集在池邊。
那些人看上去貌似身體都不是很好,一個個面黃肌瘦,甚至腿腳都不方便,可是他們喝了池水之後,臉色就開始慢慢變得紅潤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