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秦曜開小會,左邊坐着傅清宴,右邊坐着江靖遠,高公公站在門口守着門,若是不知道內情,還當他又要查抄哪位親王的封地了,自從清河王兵敗之後,秦曜的形象就驀然之間高大了起來,以前不少人看不起他,現在也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陛下?”江靖遠托着自己的下巴,他雖是科考入仕,但是事實上他是個武将啊武将,這種怎麽讨人歡心的事情,怎麽看也不像是應該找他讨論的問題啊?秦曜笑的很是随和:“安國公可是想好了?朕聽着呢。”江靖遠咽了口口水:“陛下,這事兒,下官真的沒有什麽經驗,不如問傅大人,傅大人清楚,他最清楚了。”
傅清宴瞪他,又轉向了秦曜:“陛下,這,從小到大都是下官家中那位追着下官到處跑,怎麽個讨人歡心法,下官是真的不知道。”他不說還好,一說秦曜就更加來氣,他之前摸了許久夏瑞以前的事情,發現夏瑞對傅清宴還真的是相當不一般,說是相愛相殺也不為過:“傅卿?”
傅清宴答道:“臣在。”
秦曜笑眯眯的說道:“罰俸半月。”
傅清宴:……
傅清宴:“下官,能否問一問所為何事?”
秦曜仍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因為朕不高興。”
江靖遠咳了一聲,說道:“陛下,那我們從頭理一理吧,你看夏大人是喜歡你的麽?”秦曜似乎有些迷茫:“朕,也不知道啊。”江靖遠無奈:“那對你有沒有好感。”秦曜很認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後認真的搖了搖頭:“朕不知道啊。”
江靖遠:……
傅清宴接過了話頭:“陛下,依下官所見,夏大人肯定是對你頗有好感。”秦曜顯然開心了不少:“哦?何以見得?”傅清宴笑道:“按着夏大人那個性子,若是厭惡你至深,恐怕也不會留在這個朝堂甘心為你效力。”秦曜思索了一下,覺得傅清宴說的很有道理:“說的也是,的确如此。”
傅清宴看秦曜高興,連忙問道:“陛下,那下官的半月月俸?”
秦曜道:“君無戲言,罰都罰了,怎麽還能還給你,就當充盈國庫了吧。”
傅清宴:……
江靖遠拿着自己的折扇敲着自己的額頭:“陛下,這事兒,臣是真的沒有經驗啊,你也知道我府上那位是怎麽來的,哪裏用得着我操心?”秦曜看着他:“安國公也想為國庫出一份力?”江靖遠張了張嘴,最後只好道:“若是女子倒也罷了,直接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她不願意跟你也要跟了,可是陛下與夏大人,已經,嗯,已經,煮過飯了,這哪裏還有什麽辦法?”
傅清宴笑道:“陛下,下官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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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曜道:“哦?什麽辦法?”
傅清宴答道:“陛下裝病吧,陛下病了,師弟一定會随侍左右,到時候陛下抓住機會剖白心意,師弟一定會答應的。”他說的高興,也不顧什麽夏不夏大人的了,秦曜也不嫌他無禮,原本他們三個人坐在這裏讨論的事情就是無關禮數的事情。
秦曜擊掌道:“好辦法,記得朕幼時不願念學,也是裝的生病,裝的可像,可謂是得心應手。”
江靖遠抿了抿嘴角,好像不小心知道了陛下的小秘密,不知道會不會被滅口呢,真是叫人憂心。傅清宴則是捏了捏自己的荷包,他向來不受賄賂,又不像是別的世家都有自己的生意和存款,也不知道罰俸半月,還夠不夠家裏的花銷。
第二天,秦曜就在早朝上吐了血。
第三天,宣了所有的太醫進宮随侍養病。
第五天開始一病不起,嫡長子太小,為數不多的剩下的幾個皇兄皇弟又都封了封王在各自的領地,朝上諸事交給了三位國公共理,護國公和惠國公都年紀大了,最後事情都落到了江靖遠的身上,他忙得不行,傅清宴自然也不消停,幾乎是日日留宿宮中,不過幾天便瘦了一圈。
第八天的時候秦曜還沒有起來,夏瑞這才覺得事有蹊跷,秦曜一開始想要裝病,夏瑞是有所察覺的,傅清宴也屁颠屁颠的跑來又和他磨磨蹭蹭的說了很久,說是秦曜為了讓他進宮,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可是秦曜向來懂得分寸,夏瑞看來,五天不上朝已經是秦曜的極限了,皇子還小,幾位皇叔皇伯卻正是壯年,即便清河王的事情剛剛結束,日子久了,難免生變。
“高公公。”夏瑞向高公公行了個禮:“陛下今日可醒來了?”高公公嘆了口氣:“唉,夏大人來了,若是陛下醒着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別的臣子都不讓進宮探視,除了江靖遠和傅清宴幾個心腹之外,夏瑞是第一個進了寝宮的,這還是高公公的自作主張,不過他也是确信秦曜不會責怪于他的。
夏瑞走進了寝宮,就看到秦曜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
他離開這座寝宮已有四個多月,卻覺得自己好像昨天還住在這裏一樣,裏面的事物都熟悉的不行,牆角的那瓶梅花還是他帶來的,只是如今梅花已經謝了,花瓶卻還留在這裏,上面描的素色錦花讓他喜愛了許久。
秦曜不穿朝服的時候就和普通的世家公子沒什麽兩樣,他登上皇位之後,先皇留給他的是一副爛攤子,秦曜的外祖是前朝的朝安侯,朝安侯是家中獨子,也只有太後一個獨女,在秦曜登基前就早早去世,戚家沒有任何助力,皇後娶得是前朝太傅宋明玉的獨女,為的當初的那個承諾,秦曜幾乎是把皇後戚家的助力拱手送了出去,秦曜的幾個皇兄有點能力的都在前朝奪儲之時喪了命,十三個皇子,加上現在已經被處決的秦宣,不知所蹤的秦淵和秦曜自己,秦曜登基之時,竟然只剩下了六個。
國內苛捐雜稅頗為嚴重,民不聊生,秦曜為了減輕賦稅,節省開支,宮裏的開銷已經降到了最低,南北邊疆的兩支夷族虎視眈眈,舊制多有弊端,但是秦曜手中既沒有財力也沒有什麽權力,即便是這樣,他仍是笑着一步步的走到了現在。
夏瑞有的時候覺得,秦曜也許天生就是當皇帝的料。
可這又哪有什麽天生的呢?不過都是被處境逼迫出來的。
夏瑞坐到了龍床旁的踏案上,湊近了臉去看秦曜,他很少這樣肆無忌憚的去看秦曜,和秦曜在一起的時候大多數都是他低着頭,哪裏都不敢亂掃。秦曜的臉長得很好看,夏瑞沒有運氣得見四皇子秦淵,只聽說是人間少有的英俊少年,只是單看秦曜,夏瑞就覺得他已經足夠好看了,比他以前看過的所有的人都要再好看一些。
比李誠也要好看。夏瑞不禁笑了一聲,這兩個人哪裏有什麽可比性。
夏瑞想着,反正自己也已經這麽放肆了,不妨再放肆一點。他伸出了手,摸上了秦曜的眉間,秦曜因為習武健身,因此皮肉不像夏瑞那麽白嫩。他雖然在人前總是一副笑臉,眉間卻也隐隐有了溝壑,想必獨處之時要想的事情要多得多,想來也是,這原本是個多麽混亂的朝廷。
夏瑞湊到了秦曜的耳邊,輕聲道:“你不是裝病想要我來麽?我來了。”
秦曜卻一動不動,仍是蒼白的臉色,閉着的雙眼,嘴唇也滲透着蒼白,叫人看着就心疼的很。
“夏大人?”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女聲。夏瑞一驚,連忙站起了身,低着頭,只看到女子的紫色的裙角,慌慌張張的行了大禮:“皇後娘娘。”“不用行此大禮。”宋姻茶笑道:“夏大人趕緊起來吧。”說完便伸手去扶夏瑞,手伸出了一半,卻又縮了回去。
夏瑞也不真的等她來扶,連忙站起了身道:“下官也是時候告退了。”
宮裏的回廊向來又長又曲折,春花開了又落,鋪了一整條回廊。夏瑞踩着一地的花瓣匆匆行過,許是因為他和秦曜之間那點不可言說的事情,使他覺得自己根本對不起宋姻茶這位皇後娘娘,分明當初也不是他主動招惹的秦曜。
夏瑞忽然覺得哪裏不對,步下一停。
宋姻茶剛剛扶他的時候,縮回手的動作太過突兀,他分明看到宋姻茶伸手的時候腰間有一塊硬物隔着腰帶凸顯了起來。夏瑞愣怔,急急調轉了方向,複又往秦曜的寝宮跑去,正好在路口碰到了江靖遠。“祥雲,你怎麽這麽着急?”江靖遠看着夏瑞幾乎是一路奔跑,夏瑞看到了江靖遠,幾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往江靖遠的後背上跳去:“安國公,快,帶我去寝宮!”
江靖遠下意識的接住了夏瑞:“去這麽早做什麽?還要小半個時辰我才能進去看看陛下呢。”
“快去啊!”夏瑞拍着江靖遠的肩膀:“就是因為還有小半個時辰,現在還來得及!”“你說什麽呢?”江靖遠雖然不懂,但是腳下也動了起來,夏瑞向來和秦曜一樣風輕雲淡,不同的只是一個溫和一個嘲諷,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着急的模樣。
“皇後娘娘要行刺!你知道我在說什麽麽!宋姻茶要行刺!”夏瑞恨不得扯住江靖遠的耳朵。江靖遠聽聞此言反而停下了腳步:“你說,什麽?”夏瑞晃了晃他的肩膀:“我說,皇後要行刺!你聽懂了麽?”
江靖遠一臉茫然:“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