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又見趙時

每年七月中,顧家的主子們都會讓京城有名繡坊來裁制新衣,這一年也不例外。

大夫人派了人來給顧婉容以及顧老夫人夫婦量身高,誰知道永平老侯爺居然不在。

那裁衣裳的人給顧老夫人量過之後,就給顧婉容量,口中贊不絕口誇着顧婉容。

“老夫人您可真有福氣,家中的哥兒,姐兒出落的一個比一個标致。就連身邊服侍的姑娘們都調、教的水蔥似的,比平頭人家的小姐們還要有體面呢。”

顧老夫人呵呵一笑:“我原以為你們這些人全憑一雙巧手,現在看來也不盡然,這京城大戶人家願意做你們的生意,恐怕跟你的巧嘴也脫不了幹系。”

“哎呦”,那裁衣娘子人也非常利索,見顧老夫人這樣說,就湊趣道:“我說的都是實話,老夫人面前,我萬萬不敢胡說的。”

口中說這話,手下的功夫卻不停,仔仔細細的幫顧婉容量了:“六小姐今年長高了好些,倒有些大姑娘的樣子了”。

“她原就比別人長得高大些。”

那裁衣娘子就誇張的啧啧嘴:“這樣的容貌,這樣的品性,已經是拔尖的了,偏又生在這樣的豪門,以後怕又是一個诰命夫人。”

“哦?”顧老夫人一聽來便興致勃勃地問道:“你也覺得這孩子有福樣?”

這樣的奉承的話,顧老夫人往常聽了,便一笑而過了,今天卻當了真。

別說周媽媽,顧婉容了,就是那裁衣娘子也是一愣。但是她畢竟是常常在豪門望族走動的,端的是眼活心快,僅僅是瞬間,便立馬反應過來,滿臉笑容說道:“當然了,老夫人,您看看六小姐的額頭飽滿,鼻梁挺闊,厚厚的耳垂,一看就知道将來一定能做一番大事業。”

自打那天慧遠大師說顧婉容有佛緣之後,顧老夫人就相信顧婉容是個有福氣之人,今天聽了這裁衣娘子的話,越發覺得顧婉容将來是個不俗之人。

“有什麽福氣,不過是模樣周正些罷了。侯爺今天不在,你們家春上不是給侯爺做過衣裳嗎?就照着那尺寸做便可。”

裁衣娘子的一番話說得顧老夫人心花怒放,額外打賞了她好些銀子。

裁衣娘子心滿意足喜笑顏開走了之後,顧婉容才做到顧老夫人身邊,給她捶腿:“老太太,祖父今日出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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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沒有”,顧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道:“曹國公來了,你祖父在書房給他說話呢!”

自打顧婉容來了西郊別院,幾乎都是永平老侯爺去曹國公家裏,曹國公上門,這倒是頭一次。

見顧老夫人臉色淡淡的,顧婉容心中雖然有疑問,但還是沒有出口想問。

天氣熱,顧老夫人精神不好,顧婉容就拿了佛經讀給她聽,正讀着,就有人報說安吉侯夫人給老太太請安來了。

顧老夫人聽了,忙整了整衣裳,命人請進來。

顧婉容就看見身穿一身月白撒花交領裙的安吉候夫人魯氏面帶笑容走了進來,她身後跟着一個英俊的少年與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

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兒子趙時,跟趙時并排走在一起的,是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子,她身穿鵝黃色齊胸襦裙,模樣俊俏,一雙大眼睛透着機靈。這女孩想必是安吉候的女兒,趙時的妹妹了。

雙方見了禮之後分賓主坐下,安吉侯夫人也不客套,直接就說明了來意。

“……鬧得也太不像話了,整個京城幾乎人盡皆知也就罷了,居然連西郊都不放過。大人為了利益過來鬧也就算了,連小孩子都算計上了,天天帶着孩子上門堵着家父,說什麽讓家父教孩子騎射,簡直是胡鬧!”

原來,曹國公沒有兒子,曹國公的兄弟卻又很多兒子,那些侄子們不知道聽誰說曹國公有過繼的打算,便一個兩個都按捺不住,帶了孩子到曹國公面前表現一番,恨不得曹國公當場就能選了自己做嗣子過繼。

顧老夫人也嘆氣道:“這事情我也聽說了,前幾天還生生把一個孩子給熱得昏了過去。”

怪不得曹國公會到顧家來,恐怕就是因為不厭其煩所以才會躲到顧家來的吧。

這邊顧老夫人跟安吉候夫人聊過繼的事情,另外一邊,安吉侯夫人的女兒趙妙儀卻有些坐不住了。

上一次母親跟哥哥去了大悲寺,因為她跟着祖母安慶大長公主去了皇宮所以沒有來成,讓她十分的懊惱了,今天好不容出來了,沒想到母親就光坐在這裏聊天,她現在滿心滿意就想出去玩。

她先是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然後又給哥哥趙時使眼色。而趙時卻拉了臉面色嚴峻,好看的桃花眼中透露着警告,皺着眉頭搖頭表示不行。趙妙儀臉上就露出幾分氣憤,接着氣憤又變成了懇求。

不管她做何種表情,趙時卻始終搖頭不允。

看着這兄妹兩個打機鋒,顧婉容心中一樂,不由勾起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微微一笑,臉頰就開出了兩朵淺淺的梨渦,眼波流轉之間,說不出的可愛。

想到自己方才的樣子被顧婉容看到了,趙時先是覺得一陣窘迫,再一看她的笑容,十分的賞心悅目,心口便的“咚咚”跳了兩下,耳朵也不受控制的發熱。

他不由想到那天在大悲寺,自己做的那荒唐的事情。

那天,他陪了母親去看望外祖父,卻得知外祖父不在,便跟着母親一起去了大悲寺。

母親由着知客師傅帶着去了經房聽經,他覺得無聊,在寺廟裏随便轉轉,就轉到魚龍池。

看守魚龍池的小和尚被另外一個和尚叫去有事,他就自告奮勇要幫那小和尚看守魚龍池。

他嫌天氣太熱,就坐到池子後面的由石頭雕成的長凳子上休息。

假山上遮住了石凳,池子的清涼傳到椅子上來,他索性躺倒凳子上眯起了眼睛。

他聽見腳步身由遠及近,本以為是那小和尚回來了,及至聲音近了,他才發現腳步輕軟,而且是兩個人。

他就知道是上香的女客。來大悲寺上香的,皆是大戶人家的女眷。他若是這個時候站出來,恐怕唐突了人家,索性就躲在假山後面不動,等人走了再出去,反正這魚龍池的荷花與泉水無人敢動。

他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如此大膽,敢撥弄池子裏面的水。直到那嘩啦啦的水聲第二次響起來,他才知道不是幻覺。

是誰這麽大膽?

他不由大吃一驚,正想站出來呵斥,卻聽到一陣脆若銀鈴般的笑聲。

分明是年歲不大的女孩子,莫非是不懂事的丫鬟?

他當時就蹲了下去,從假山的石縫中朝外看,正看到一雙圓潤如藕般的玉臂,一雙玉蔥般白嫩的手因為沾了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點點銀光。

非禮勿視,他感覺雙耳一熱,連忙轉了閉了眼睛轉回了頭,心卻不由自主地彭彭跳了起來。

他雖然才十四,可是也知道什麽是男女大防了。他這樣看了那個女孩子子的雙臂雙手,雖然是無意中看見的,也是非常無禮的。

不知道她們是誰家的女孩兒,居然膽子這麽大,以為沒人看見就挽了袖子,若是被心懷不軌之人撞見了,那她的名聲豈不就是毀了。

還好今天撞見的是自己!

想起那圓潤的胳膊,白嫩的雙手,他不由暗自想着得什麽樣的模樣才能配得上。

他正暗自猜測着就聽見小和尚急促的腳步聲和憤怒的呵斥聲。

他這才想起來,小和尚托了他看管這魚龍池,若是被小和尚抓住,那女孩兒恐怕要受大責難,他不由站起來,想為那女孩子說情。

誰知道那女孩子卻絲毫不見慌亂,她一聲不吭拉着婢女就朝外跑。

他連忙上前一步,攔住小和尚的去路:“智丘師傅,都是在下的不是,若不是在下剛才睡着了,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那小和尚卻沒有理會自己,而是吓得瑟瑟發抖:“趙公子,這該怎麽辦?若是被人發現了這百年荷花被人動過了,小僧,小僧恐怕要受戒律了。”

大悲寺是皇家寺院,平日裏從不無故苛待弟子,可若是弟子犯了錯,絕對會嚴懲不貸。

原來這小和尚不是想責罰那女孩子,而是怕自己受戒律啊!

他心中一動,就面色鄭重地說道:“智丘師傅,這件事情,只有你我二人,還有剛才那女子知曉。那女子見你來了撒腿就跑,可見是知曉厲害的,她肯定不會把事情告訴別人的。”

“那麽,剩下的,便只有你我,我肯定是不會說的,智丘師傅你也不要說,那麽這件事情就沒有人會知道了。”

那小和尚眼巴巴地擡起頭來,問道:“趙施主,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趙時點點頭道:“這件事,說起來我也有錯,要不是我睡着了,那女子怎麽會跑到這裏玩耍,智丘師傅你放心,我一定嚴守秘密。”

小和尚聽了也覺得趙時說得有道理,雖然他覺得出家人不打诳語,在佛祖面前撒謊不對,可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糾結了半天,終于點了點頭。

而趙時見小和尚放心了,就提了一口氣,用了幾分輕功,腳下生風地走了。

果不其然,被他趕上了。

他趕到的時候,正看見她被自家的婢女春梅撞倒在地,他不由心中大急,恨不得上前一步扶她起來。後來他聽到她說話如山泉般叮咚悅耳,他心中更加好奇了。

然而她始終沒有轉過頭來,他不由心生遺憾。

見她朝與自己家反方向的精舍去了,就找了知客師傅打聽。然後又将自己春梅沖撞人的事情告訴了母親,不過說的時候,稍微加工誇大了一些,母親怕撞壞了人,就帶着春梅去道歉。

而他跟着母親一起去,當時心中就想着無論如何都要知道她是誰,她長得是什麽樣子。

直到現在他都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像着了魔一樣,非要知道她的樣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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