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桂花糕
從趙妙儀口中,顧婉容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她外祖父名叫張和浦,是曾經的太子太傅,當朝有名的大儒。太子登基之後,外祖父一路高升,官至戶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卻被人誣陷,說其勾結藩王,意圖謀反。
天子震怒之下,便将外祖父一家打入大牢。
當時母親已經嫁給父親,得知外祖父入獄,母親心急如焚,用盡一切辦法前去營救。
因為當時天子登基不久,有清洗世家的意圖,父親怕永平侯府被牽連,所以選擇獨善其身阻止母親營救外祖父一家。母親與父親大吵一架,最後心灰意冷,執意要去營救,由此與父親鬧翻。
父親為了不受牽連,便與母親和離。最後天子诏書下達,外祖父一家被判流放,母親便跟着外祖父一家流放到邊疆。
母親為了娘家,不惜抛棄夫家錦衣玉食的生活,令當時的世家交口稱贊,而顧家的冷漠無情也被冠上不仁不義落井下石的名聲,只是礙于外祖父被流放是皇帝的旨意,所以并沒有放到明面上講,私下下卻對顧家的所作所為十分不齒。
後來皇帝不知道怎麽回事,下令徹查外祖父的案子,發現外祖父一家是被冤枉的。皇帝火速下旨招外祖父還朝回京,為外祖父正名。
雖然真相大白,外祖父洗刷了冤屈,外祖母、大舅舅、二舅舅都已經在克死在流放地。
母親也病死在回途的路上,而顧婉容,的确不是在顧家出生的,她是母親流放的時候生下的。
回京之後,外祖父便将自己送回顧家。而外祖父因為心灰意冷,便辭官回了徽州老家。
事情真想大白之後,人人都說張氏女貞烈,同時也譴責顧家的薄情寡義。
這不過是個被冤屈的案子罷了,歷史上這樣的案子多的是,可能是因為案中的人物與自己有關,顧婉容的心情十分沉重。
怪不得,老太太原先不喜歡自己,怪不得老太太不願意讓人提起母親,母親的死時時刻刻提醒着世人顧家曾經的所作所為。而父親,真的如此薄情嗎?
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這裏面有幾分真幾分假?
見顧婉容神色怔忪,趙妙儀輕輕握了她的手,有些擔心地問道:“六姐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當聽一個故事罷了”,她嘆了口氣:“事情過去那麽久了,難為你打聽的這麽詳細。”
“六姐姐,你不用謝我”,趙妙儀道:“正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答應了你要打聽,自然要辦妥,更何況,我每天窩在家中,能打聽到的只是鳳毛麟角,我也是托別人打聽,才知道這麽詳細的。”
“那也是你的功勞”,顧婉容親自端起一杯茶水:“九妹妹,我謝謝你,這杯茶就當做謝禮了!”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趙妙儀接過茶杯,淺淺地嘬了一口。
顧婉容也端起一杯茶,細細品着:“對了,你是托誰打聽的?”
“還能有誰?自然是我哥哥呗。”
趙時,居然又是他!
顧婉容不由陷入沉思,卻突然聽見一陣嘹亮歡快的唢吶聲伴着一陣陣的霹靂巴拉的鞭炮聲,外面人群的聲音也突然熱鬧了起來。
趙妙儀十分興奮,一邊七手八腳地穿鞋子,一邊催促道:“快走、快走,新娘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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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大少奶奶進門之後,陶太太便在顧家二老爺的幫助之下買了一套二進的宅子,然後便搬了出去。
雖然多了一個大嫂,但是對于顧婉容來說,日子跟從前并沒有什麽不同。
這天下午,顧婉容午睡之後,正跟着秋棠做針線,就看見門口露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六姐姐,桂花糕還有嗎?”,四少爺顧珏現在已經能口齒伶俐的說話了,看見顧婉容他甜甜一笑。
自從上次顧婉容送了萬花筒給顧珏,他就經常來找顧婉容玩。他年紀小,人卻天真可愛,顧婉容很喜歡他,有的時候留他在院子裏面玩,有的時候會帶着他去顧老夫人的房中玩耍。一來二去,他更喜歡顧婉容這個姐姐了。
“是珏哥兒,你怎麽自己來了?你的乳娘呢?”顧婉容怕高高的門檻絆倒他,忙上前一步把他抱進來,卻有些吃力,差一點連自己都要摔倒了。
顧珏卻絲毫不覺得害怕,還以為顧婉容是在逗他玩,他笑嘻嘻道:“乳娘睡着了,她不知道,我是偷偷來的。”
“你呀”,顧婉容點了點他的鼻子:“以後不可以這樣了,你偷偷跑出來,她們找不到不知道該擔心成什麽樣子呢!”
顧珏卻嘟起了嘴巴:“她們壞,不帶我來找六姐姐玩,我只好自己來了。”
“那也不行”,顧婉容抱他坐在椅子上:“以後你來的時候,一定要跟奶娘她們說,不可以一個人偷偷跑出來。如果奶娘她們不帶你來,你就讓屋裏的小丫鬟來找我,我找人去接你。”
“真的?”顧珏眼睛一亮,似天空中的星星:“六姐姐,你真好!”
“但是,你要聽話。這次就算了,若是下次你再偷偷跑出來,我可要生氣了,不僅不會有桂花糖新蒸栗粉糕吃,以後我都不理你,不跟你玩了。”
顧珏年紀小,見顧婉容說得鄭重,忙拉着顧婉容的衣袖保證道:“六姐姐,你別生珏哥兒的氣,我以後都聽你的話,絕不會偷偷跑出來了。”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嘴巴嘟嘟着,臉頰兩邊的肉一動一動的,讓人看着就想捏一把。
他眼巴巴地望着顧婉容,顧婉容的心早就軟了,她親了親顧珏的臉蛋:“這才乖!”
顧婉容讓喜鵲去大夫人院子禀報一聲,然後吩咐芸香拿新做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來。她自己則拿帕子給顧珏洗了雙手。
有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吃,顧珏非常的高興。
等顧珏吃飽喝足,顧婉容讓芸香裝了一匣子,親自送了他回去。
顧婉容回來的時候,發現冬雪站在院子門口張望看樣子像是等了好一會了。
她看見顧婉容,神色一松,加快腳步迎了上來。沒等顧婉容開口問,她就說道:“二舅太太來了。”
“是打哪裏來的?只有二舅太太一個人嗎?”
“是的,只有二舅太太一個人,是打老太太院子裏面的來的。”
“哦,那我們快些回去吧。”
還沒進門,就聽見陶太太不耐煩的聲音:“……你們家容姐兒到底去了什麽地方,怎麽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
“二舅母”,顧婉容臉上帶着歉意:“不知道二舅母會過來,讓二舅母久等了。”
見顧婉容回來了,陶太太收起剛才不虞的面孔,堆起笑容道:“不要緊,我也是剛來。”
“二舅母喬遷之喜,這幾天應該正是最忙碌的時候,有什麽事情派個丫鬟過來說一聲就好了,怎麽勞動您親自過來?按說您剛剛喬遷,本該我們上門才是。”
“我正是為這個事情來的”,陶太太笑着說道:“剛剛搬家是忙了些,不過該忙的都已經忙好了,我今天來就是下了帖子,請你們過幾日去我們家吃酒。過幾日,你一定要來啊,舅母在家等着你們。”
“那可真是太好了,這幾日沒有見到熙妹妹,我甚是想念”,顧婉容問道:“怎麽沒有見到熙妹妹?”
“哦,我正要跟你說呢,熙姐兒病了,所以來不了。”
陶熙病了,陶太太還出來做客,而且她臉上也沒有太多擔憂,看來,陶熙不過是偶感小恙,并不是什麽要緊的病。
顧婉容還是适時表示關心:“是什麽病,要不要緊?我們家有一個藥鋪,若是要用什麽藥,您盡管說,千萬別客氣。”
“你這孩子,嘴真是甜,說起話來跟個大人精一般,不怪老太太這麽多孫女裏面,獨獨看重你。”陶太太說道:“熙姐兒不過是有些咳嗽,這是老毛病了,天氣一變涼就這樣,沒有大礙。精貴的藥材倒用不到,只不過,她這幾天胃口不好,不大想吃東西,就一心惦記着你上次送的糕點,不知道那糕點叫什麽名字?是從什麽地方買的?”
“這糕點名叫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不過,不是從外面買的,是我自己做的。”
“哎呦,你才多大,就能做出這麽好吃的糕點來,真是能幹”,陶太太誇贊了顧婉容一句,然後問道:“既然是你做的,舅母想跟你商量一個事。”
“舅母,您有什麽吩咐盡管直言,但凡我能幫上忙的,一定不會推辭。”
“只這樣的,既然你已經會做了,那教你做這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的師傅你應該用不着了吧,不如你把這師傅借給舅母幾天?”
陶太太說完這話,便端起了桌上的茶盞,一邊小口的品着,一邊等顧婉容回話。
原來,陶太太根本不相信那糕點是顧婉容做出來的。
“二舅母,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了。”顧婉容抱歉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