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謝曜行失眠了一夜。
平時他因為工作, 睡眠時間并不多,倒也習慣。但真正為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失眠,今天還真是頭一次。
他起身去隔壁屋子裏看一看童枝, 床榻上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枕頭也平整得放好。
獨獨不見她這個人。
童枝又跑了。
謝曜行絲毫不意外,只輕笑了聲。
他去陽臺上點了一根煙,隐約看見對面的落地窗內,一群人圍坐一圈, 旁邊還坐着個紮着馬尾辮的姑娘。
他掐滅手裏剛點燃的香煙, 眯眼看了幾眼,去廚房洗了個手。又想起什麽似的,在衣架上扯下一件他的風衣, 對折搭在手臂上。
小姑娘穿着短袖,坐在一群人中間,背後是半開的窗戶,涼風習習吹來,将她松松垮垮的衣服吹得微鼓。
謝曜行提着外套的衣領,隔壁的門沒關, 阿池剛好走到門邊,看見板着臉的男人, 一下子就知道他的用意,阿池愣了愣。
“謝總,請進。”
他一進來,屋內原本鬧騰的氣氛頓時不見了。工作室裏的員工們面面相觑, 束手束腳。童枝僵了一下,坐在那裏不動,也不看他。
謝曜行倒是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 他徑直走到童枝身後,用他的外套把她裹起來,裹得嚴嚴實實。
男人冷冽的聲音,揉雜着氣息,擦過她的鬓角,“別坐在這裏吹風,冷。”
“……”
童枝有些懵。
Advertisement
按照這個男人的性子,肯定跑過來很兇地質問她為什麽坐在這裏,然後不由分說的将她帶走。
現在,只是怕她冷,給她裹了件外套?
他這是轉性了?
童枝醒來的時候,雖然燒退了,但昨晚的記憶卻沒消退。她不大好意思呆在他家裏,正好偷偷溜出門的時候,碰見阿池。
阿池請她來工作室玩,工作室裏大多是節目組認識的人,和童枝關系挺不錯。她也沒拒絕,欣然允諾。
旁人的目光太過炙熱。
童枝摸了摸鼻子,确實雙臂有點涼,倒也沒抵觸他的外套。
她攏了攏男人加長款的風衣,站起來,“謝曜行,我們走吧。”
“走。”謝曜行頓了下,直接摁住她纖細的手腕,将人牽着領回去。
“……”
周圍一圈人全部都盯着他們看,雖然不在圈子內,但或多或少都因為八卦和好奇,吃過童枝的瓜。
阿池摸了摸鼻子,疑惑:“他們真的是前不久才解除商業聯姻嗎?”
那剛剛又是怎麽回事,謝總直接給童老師裹了件衣服,然後當衆牽走了。
那衣服挺大的,不像是童枝的,倒像是謝總的風衣。
…怎麽感覺有點甜?
工作室裏稍微年輕點的女孩已經上頭了,熱火朝天地讨論起剛才那一幕。
“我的天!這倆個人也太配了吧!”
“謝總不喜歡童老師,我不相信。童老師那麽好的一姑娘,怎麽會不喜歡她?”
“肯定是裝的呗!口是心非的男人!”
阿池擺擺手,比劃了個“停”的手勢,“打住!你們說話聲音小點,他們就在隔壁,指不定能聽見呢。”
一群人噤了聲,終于沒再吵鬧,各自幹各自的事情去了。
工作室門沒關,那群女孩們讨論的聲音傳進童枝的耳朵。
男人掌心炙熱,烙了鐵似的滾燙。相較而言,她的手腕很冷,卻被他的掌心給捂熱了。
謝曜行倒是沒在意那些人的談論,他微微低頭,瞥見小姑娘發紅的耳垂,忍不住輕輕勾了勾唇。
倆人走到屋內,童枝立馬換了拖鞋關上門。
室內的陳設很簡單,看上去不像是經常住人。童枝拿起手機給黎好打電話,對方顯示關機。
她突然想起來,這個時間黎好正在畫室上課,事情很多,估計沒時間接電話。
新房還沒準備好,老宅她更不想回去。
童枝低下頭,看了眼身上有些發皺的衣服。昨晚流了一身汗,沒換,現在穿在身上挺難受的。
她擡眼看向翹腿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張了張嘴,還沒發出一個音節。
謝曜行像是知道她要說些什麽,眼尾一挑,眸底含笑:“穿我的?”
小姑娘的耳垂更紅了。
謝曜行不再逗她,指指客廳沙發上疊放的衣服,“我讓助理送過來的,給你買的衣服。”
童枝也沒躲避,畢竟這個時候她沒地方去,只能呆在這裏,隔壁阿池他們也要工作,她總是上門打擾也不太好。
童枝換完衣服,給黎好發了個信息。
節目錄制完,大概還有一個多星期就要開學了。研三的課并不多,像她這個文物學專業,多得是實踐題。
她坐在書房裏,打開手機複習課業。
導師在開學前就把題目發在她的手機上,讓她好好思考。
童枝拿出一疊草稿紙,用筆計算着角度。
或許環境原因,她總是地方着坐在客廳沙發的那個男人,心也靜不下來。
明明很簡單的文物鑒定度量,計算瓶身與瓶口的夾腳,她算了好幾遍都沒算出來。
謝曜行給她倒了杯水,走進來的時候,正看見小姑娘抓着頭發,在草稿紙上亂畫,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他自如地走過來,微微弓着身子,一手撐在桌子上,視線擦過她的肩膀,看着手機上的題目,鼻尖輕嗤:“這麽簡單都不會?這不就是高中生水平嗎。你學習退步了?”
小姑娘擡起頭,光滑的額頭差點撞上他的下巴。對上他挑釁似的眼神,童枝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
他還好意思說她學習退步。
男人大掌一伸,将她的腦袋壓下來,強迫她看向題目,“專注點。”
他兩手撐在桌緣,将小姑娘半圈在懷裏,聲音懶洋洋地傳來,揉雜着一絲笑意。
“算起來你今年二十三,十五歲念高二,那應該研究生畢業了才對。”
謝曜行看過來,眯眼審視,“學習變差,留級了?”
“……”
“也是。”男人輕笑,“不然怎麽連這麽低級的算數都不會了。”
還有閑心在這裏嘲諷她。童枝瞪他一眼,聲音很悶,“大二轉專業,多念了一年大一。”
“原來學什麽的?”
“金融。”
“不喜歡?”
“……”童枝撇過頭,不知為何有些別扭,“更喜歡研究文物。”
謝曜行看了她幾秒,勾唇,“學自己喜歡的是對的,你們童家有一個學金融的就夠了,不能什麽事都指望你。”
童枝嘟囔:“可惜阿渭那小子不成器。”
“男孩心智成熟晚。”
童枝下意識咬了下筆蓋,語氣不緩不急,卻像是帶了輕微的嘲諷似的,“是啊,就像你一樣。””
男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出來她語氣的輕諷,皺了下眉,一把扯過她手裏的筆,輕輕的在她額頭上敲了下,“別咬筆。”
“看着。”
他握住筆,筆身還帶了些童枝指尖的溫熱。男人專心的解題,在草稿紙上刷刷寫下步驟,字跡張狂,鋒利,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狂妄不羁。
童枝不可否認,謝曜行的思路确實是對的。并且比她的步驟更完整。之前卡殼的地方,也頓時清晰不少。
謝曜行看了眼童枝,看她的樣子似乎明白了,他也不再多言,揉了把她的腦袋。
“自己做,做完帶你去樓下吃中飯。”
“哦。”
童枝突然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羞恥感。以前是他學習差,她跟在後面苦口婆心地勸他多上點心。現在這個混蛋成績變好了,居然教她學習了。
謝曜行并沒走出書房,而是坐在對面的辦公桌上,打開電腦,開始看公司的文件。
空氣很安靜,倆人的氣氛莫名和諧共處起來。童枝總算把題目做完,視線向着對面一瞥,男人專注的工作,很是認真,指骨修長正轉着一支金屬鋼筆。
童枝忍不住擡頭問他:“你大學在哪兒上的?”
陳禮安曾經告訴過她,謝曜行在部隊裏當了一年的兵。後來的事情,童枝沒有去調查,也不是很清楚,他這些年究竟是怎麽過的。
“還是那所財經學校,大學四年我都是專業第一。”謝曜行理了理文件,走過來,俯身,唇角微勾,“研究生保送去美國常青藤名校。”
是她夠不上的學校。準确來說,沒有合适的專業,童枝只能選擇國內最好的大學進修文物學。
專業太冷門,連出國的機會也很少。
“……”小姑娘似乎有點生氣,字跡都變重了。謝曜行這會兒也再不逗她了,怕他一不小心過了火,小姑娘不理他。
他的大掌往她腦袋上一壓,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傳過來。
“你弟弟不聽話,不如也将他送到軍隊,吃點苦。男子漢保家衛國,灑熱血,出來後就懂事了。”
“我倒也想,可惜爸不同意。”童枝曾經看見征兵的宣傳,和童知易有意無意提過幾句,每一句都被他給否定了。
還沒等到中餐時間,黎好從畫室下課,立馬趕過來接童枝。
謝曜行站在陽臺上,遠遠望過去,小姑娘體态勻稱,下樓飛奔向另一個女孩。她似乎松了一大口氣,連笑容都明媚了幾分。
謝曜行看了會兒,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視野裏,漸漸的凝成一個小點兒,不見了。
他拿起手機撥通電話,緩緩開口,“幫我以童枝的名義,給D大捐棟樓。”
談渡接到電話,愣了好一會兒,“曜爺……您、您來真的?”
捐樓可不是說捐就捐,特別是以別人的名義給學校捐樓,中間手續可有不少。
“捐,交給你去辦事,錢不是問題。”
謝曜行言簡意赅。
談渡這會兒沒再遲疑,連忙應下來,“好的!我辦事您就放心吧,絕對辦好!”
***
童枝的新房子總算裝修完畢。
下午,她請了許多朋友來家裏慶祝。說是許多其實并不多,童枝的交友圈很窄,但只要是朋友,都和她有很穩固的聯系。
童渭開車載着童莓去童枝家。本來約的是下午兩點,他們來的比較早,上午十點鐘就過來了。打算給童枝一個驚喜。
童莓撇了撇嘴,“童渭,你別再惹我姐生氣了。”
童渭不滿地提着一箱牛奶:“什麽我姐你姐,童枝不是我姐嗎?”
童莓懶得和他擡杠,踹了他一腳,“反正你最近說話小心點,別把你那啥女朋友帶到姐姐面前,惹她不高興。”
“那肯定。”
童渭鎖上車,按了下鑰匙,汽車嘟嘟叫了幾聲,車燈閃爍一下熄滅了。
倆人搭電梯上樓。
很快到了童枝的新家,門口貼着對聯,黑色的大門嶄新,幀幀倒映着他們的身影。
“姐!我和童渭來看你!”
童莓摁了幾下門鈴。
屋內沒動靜。
“不會出門了吧?”童渭蹙眉,“童莓,你認識姐的好朋友嗎?問問他們或許知道呢?”
童莓遲疑了下,打電話給黎好。
黎好過了好久才接聽電話,聲音不耐煩,“幹嘛?你和我炫耀你的愛豆來了?”
童莓頓了頓,“不是,我姐姐不在家,她跑哪兒去了?”
黎好松了一口氣,語氣變好了,“她不是說上午去監獄看望她母親嗎?她沒跟你說?”
“……”
黎好又想了想,“好像是上午八點的事情吧。”
八點。
從童枝的小區到監獄的路并不長。
看望的時間只有二十分鐘,按理來說,現在應該回來了,要麽就在回來的路上。
童莓挂斷電話,急匆匆給童枝打電話。
還是沒有人接聽。
童莓和童渭同時對看一眼,心裏咯噔一聲,頭皮都在發麻。
“……失蹤了?”
童莓簡直快要哭出來了,敲了好幾下門叫童枝的名字。
無人回應。
童莓揪着童渭的袖子,“姐姐呢,真不會被你給氣走了吧……”
童渭繃着臉不說話,童莓更加害怕了,“哥,你說句話呀。”
童莓第一次管童渭叫哥。
童渭現在沒時間想這個,他拍了下腦袋,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眉頭緊促。
“不會是江憐幹的事情吧!那個女人一直恨她,雖然在監獄,但……”
哐當——
樓道裏的感應燈被砸亮。
謝曜行倚在牆邊,緩緩攥緊拳頭。
“哪個監獄?”
童渭着實被他吓了一跳,怎麽也沒想到會遇見這個男人。
“在……在外環山裏那個監獄。”
男人眼中劃過一絲冷戾,話沒多說,轉身大步往樓下走。
背影消失在天光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8-16 23:08:23~2020-08-17 21:31: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夜行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