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人說,家是人最後一道港灣,親友則是港灣上永遠澈亮的燈塔。可是,在子期的印象裏,這一道道燈塔裏似乎裝滿了,時刻要攻占這整片海灣。

子期家裏,子期的爸爸媽媽正在忙着給一家人做飯。子期的叔叔又來到爺爺的家中。

“爸,我看樓下蘋果挺好的,給你捎上來一兜,等着讓裴子林給你削。”說着,她的叔叔就拎着一大袋子蘋果走進廚房。

裴子林是子期父親的名字。對于這個哥哥,子期的叔叔從來都不以兄弟相稱,從來都直呼他的名字。

“裴子林,一會給爸削個蘋果,你看看你們,每天在家只顧着你們一家三口,連個水果都不給爸弄。”子期的叔叔扔下袋子,沒有什麽好氣的對子期的爸爸說。

“我給爸買水果了,他不要。我也沒有辦法。”

“那你不會削好了給爸嗎?照顧不了就滾蛋,我來照顧。”

子期在一旁,聽着叔叔說的一切,心中疼痛難忍。她不明白為什麽如此辛苦為了全家操勞付出的父母竟會落得如此下場,同樣不忿于同是一家人,為何叔叔會步步緊逼到如此程度。

“這個收音機你們怎麽還沒處理掉,還有這一堆破磁帶,放在這裏落灰!”子期叔叔從客廳茶幾下面拿出了幾卷滿是灰塵的磁帶,随手扔到垃圾桶裏。

子期叔叔口中的收音機是子期奶奶生前最喜歡的物件。每天只要奶奶發病罵人,子期的媽媽都會将收音機打開,放上奶奶收藏的磁帶,奶奶就會立刻安靜下來。

“這些沒有用的東西,早點處理掉,要不占地方!”

聽了叔叔的話,子期只覺得胸口悶的難受,就像有人不停在拿錘子砸自己胸口一般,痛的難忍。曾經和奶奶相處的一幕幕似乎發生在昨天,奶奶臨走之前的場景也瞬間飄進了回憶裏。

“孩子,今天上課累不累啊?幼兒園的小夥伴們有沒有欺負你啊!”病床上的奶奶拉着子期的手,眼角的淚水不停地往外流。在奶奶的腦子裏,她已經忘記子期已經長大成人。在她的世界裏,現在的子期還是一個56歲的孩子,一個需要她時刻保護的孩子。

“奶奶,我不累,小夥伴們對我都很好,他們都說很喜歡和我玩。”子期忍着淚水,用盡全部力氣擠出了一抹大大的微笑。可這滿眼的笑意,卻掩蓋不住眼中不停翻滾着的絕望與哀求。

那是奶奶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晚。世界似乎格外安靜,醫院裏也少有人走動。仿佛萬物都在默默的守着這個即将離開的老人。世界,仿佛都定格在了那一瞬。

按照叔叔的意思,醫生已經拔掉了奶奶的呼吸器,所有治療也都停止。所有親戚朋友都擠在小小的病房裏,眼巴巴的數着奶奶剩下的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着,和着痛苦難忍的心碎。奶奶的生命,也被迫走到了盡頭。

世界上最絕望的事情,就是你明知道事情或許會有000001的希望卻只能眼睜睜的選擇放棄。世界上最無助的事情,就是你無能為力,只能一分一秒的看着死亡的來臨。

“我和你媽媽爸爸說了,等着奶奶病好了,奶奶去幫你教訓那些欺負你的小孩。”奶奶的手越拉越緊,似乎要用自己的力氣留在這個世界上。

子期緊緊握着拳頭,指尖已經深深的扣進了掌心中。

“奶奶,我和朋友說了,明天我奶奶就會來教訓他們,你可不能讓我食言!”子期摸着奶奶花白的頭發,笑着說。

“放心吧,孩子。奶奶一定會保護你的!”

“恩,你是我最好的奶奶!”子期沒有忍住,眼淚還是順着眼角流了出來。

從前的一切仍在眼前,可是曾經的回憶卻無人問津。曾經的回憶夾雜着無限的感傷,轉瞬間,浸滿了子期的大腦。

所有的傷感,或許,都是對過去的念念不忘。

“如果當時不選擇放棄,或許,現在奶奶還活生生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想着想着,子期從椅子上站起。

子期從自己的屋裏跑出,從垃圾桶裏将那些被丢掉的磁帶撿起,輕輕地擦拭幹淨。

有它們在,奶奶就并沒有走遠。起碼,在每個想念的夜晚,只有這些物件才能寄托心底那份最深的思念。

“裴子林,你家子期是不是認識鄭少啊,等着你讓子期求求鄭少,給她哥安排個工作。”子期的叔叔走到廚房,對子期的父親說。

“她應該只是認識,并不是很熟吧!”

“只要認識就行了,只要能進鄭氏集團,那這輩子就發達了。”聽到這些,子期都有想摔門走的沖動。

“子期,這是媽媽給你留了一碗蟲草烏雞湯,你叔他們上次拿回來給你爺爺補身體的還剩了一些,趁熱喝。”子期的媽媽将子期的房門關上,示意她趕快喝掉。

“媽媽,你每次做你都不舍得喝,都給我喝。”

“你在長身體啊,應該多喝點這些。”

子期看着這一碗熱騰騰的雞湯,看着媽媽迫切想要她喝下的心情,她的心像被醋腌過一樣酸。眼淚馬上要流出來的時候,她控制着,她告訴自己,直到能給媽媽爸爸好生活之前,自己不能流淚。

這世上的凄涼與苦楚本就數不勝數,那些不可名狀的傷痛,那些無法觸碰的期望,終是會消散在這滿眼的蕭瑟裏。

做完晚飯,一大家子人坐在飯桌上。子期和爸爸媽媽安靜的吃飯,子期的叔叔則是端着一大瓶啤酒喝。

“你少喝點酒吧,已經通風了,再不控制的話通風會越來越嚴重!”子期的爺爺苦口婆心的勸道,但他也知道,他說的話沒有任何用。

“爸,我就好這口,這戒酒和戒煙一樣難。”子期的叔叔滿嘴酒氣的問子期,“子期,你是認識鄭少嗎?”

“我不認識。”子期沒有擡頭,低頭吃着碗裏的白飯。

“上次來我們家那個不就是嗎?你和他熟悉到什麽程度了?他是在追求你嗎?”子期的叔叔不依不饒的問着,急切地希望從子期的嘴裏聽到任何一個肯定的回答。

“我們家這麽亂,他才看不上我呢!”子期只顧着夾菜,并沒有看叔叔。

“你看看能不能和他搭上話。你哥哥畢業兩年了也沒找到工作,林昊和鄭嘉勳那邊條件那麽好,你幫你哥說幾句好話。如果能給你哥哥找到一份工作,那叔叔就請你吃飯。”

“我自己畢業去哪還不知道呢,我哪有時間管我哥。再說了我哥找不到工作只能說明他本身就沒有那能力,家醜不能外揚沒聽過嗎!”說完子期迅速扒完碗中的飯,将碗放到桌子上。

“你說你們,怎麽教育的孩子,這麽沒家教!”見子期的态度如此的極端,子期的叔叔趕快對子期的父親裴子林喊道。

“當孩子面,說話別太過分了。”子期的爸爸裴子林放下筷子,看着子期的叔叔,惡狠狠地說。

“當孩子面怎麽了。你說你們天天耗在爸這不走,都成啃老族了,你家孩子都學成什麽樣了。現在外面租房子也便宜,你們一家三口搬出去住,也能休息休息,我來照顧爸。”

“我們當初照顧爸媽的時候你們怎麽不說讓我們出去過。當初媽癱瘓在家的時候你們是怎麽求我們留下來照顧媽的。現在媽走了,爸不用我們伺候了,你們就來攆我們走。我們為什麽要走!”子期的爸爸憤憤地說道。

“爸每個月沒給你們生活費嗎?你們在這沒享福嗎?吃喝不花錢,爸每個月還給你們600生活費。”子期的叔叔接到。

“你算過我們這幾年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嗎?從小到大,為了讓你好好讀書,我放棄了上學的機會,一心照顧你。媽得老年癡呆,癱瘓在床,這十年,你又來了幾次。媽每次認不出來人打人罵人的時候你又在哪裏。你知道當初子期高考的時候都是躲在衣櫃裏半夜複習的嗎?現在好了,媽沒了,你就想辦法趕我們走。”子期的父親裴子林越說越激動,全身的血管仿佛都在燃燒,臉已經變得通紅。

“哥,話不是這麽說,我們也是要生存的好不好。我來照顧媽誰來照顧我兒子,給我兒子掙錢買房子,娶老婆。”

“我哥旁邊女人一大堆,你就等着攢錢給他看病吧!”說完子期狠狠地摔上了自己屋子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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