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浮生若夢。這一秒，絢美紛馥的完滿還停留在指尖，下一秒，透骨的寒風就吹散了所有柔情。春花爛漫，須臾之間，落紅滿地。

誰不是洗盡鉛華，才學會飛翔。誰不是挨過霜冷，才知道擁抱陽光。

林雨霏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陽光透過窗簾灑進屋中，屋裏溫馨而又暖和。

“起來了！”鄭嘉勳轉身看着林雨霏，微笑着說。

陽光下的翩翩少年，柔光中那抹淺淺微笑。眼前的美好，靜默了時間。

“你在幹什麽？”林雨霏看了看桌上的煎蛋，牛奶，手抓餅。

“很明顯，做早餐啊！”

林雨霏一怔，她能感覺到在這個男人身邊的那種滿滿的幸福感。

“我來吧！”林雨霏想搶走鄭嘉勳手中的刀。

“沒事，我喜歡給你做。”鄭嘉勳笑着将刀放到一邊，将林雨霏慢慢推出廚房。

好像，只要鄭嘉勳在，林雨霏就會覺得很滿足。

或許，直到遇見了那個如晨光般明媚的笑容之後，曾經的傷痕，曾經的等候，終究是有了歸途。

“那我去先去洗個頭吧！昨天你們給我捂的被子有點多，頭發都出油了！”林雨霏摸着她正在發熱的臉，趕快跑去洗手間。

此刻，雖然沒有甜蜜的話語，但兩個人身邊泛動着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

進了衛生間，林雨霏将門輕輕關掉。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臉頰上的紅暈慢慢的擴大。一時間，整個臉通紅起來。一股強烈的溫暖從心向上翻湧，她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林雨霏輕輕地将衛生間的門推開了一條縫。她透過門縫看到了鄭嘉勳寬厚的背影，聽到了刀觸碰菜板時那熟練而又清晰的聲音。

找到愛自己的人不容易，找到一個肯照顧自己的人更難。或許金軒彬和林雨霏之間的牽絆可以說是情愛，但是只能存留于記憶中的情愛是怎麽也敵不過鄭嘉勳每時每刻對于林雨霏的呵護之情。

“洗完頭了？正好子期也起來了，我們吃飯吧！”看到林雨霏從洗手間出來，鄭嘉勳笑着走到林雨霏旁邊，說。

“你們先吃吧，我先把頭發吹幹”林雨霏話音未落，門鈴急促的響了起來。

“誰啊”林雨霏說着挪到了玄關處。

透過貓眼，林雨霏看到了他的姑姑以及姑父。

林雨霏沒有想到一直出現在噩夢中的人竟然站在自己的面前。瞬間，曾經痛苦的一幕幕驟然湧入了腦海中。

林雨霏看了看鄭嘉勳和子期，趕忙将兩人往自己的屋子裏推。

“怎麽了？”鄭嘉勳轉過頭，好奇的問。

“沒事，你們別出來。”

“誰啊？”看到林雨霏将鄭嘉勳推進屋，子期一頭霧水的問。

“我姑姑他們來了。你們千萬不要出來。”林雨霏知道自己的姑姑姑父是什麽樣的人，如果讓他們知道鄭嘉勳在，他們一定會纏着鄭嘉勳不放。

“為什麽啊？”沒等子期說完，林雨霏就将房門從外面反鎖上。

林雨霏走到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接着慢慢打開了防盜門。

“你姑姑還說讓我給你打一通電話再來，你看小雨這不在家嘛！差點浪費我的電話費。”說着，林雨霏的姑父陳曉東準備往屋裏走。

“你回來，拖鞋！”林雨霏的姑姑拉回他，小聲說。

“你怎麽這麽多事啊！”說着，陳曉東不情願的脫下外穿的鞋子，甩在了門旁邊。

林雨霏低下頭，将陳曉東脫下的鞋工工整整的擺在鞋架上，強作鎮定的看着這兩個人。在她心裏，只要看到姑父陳曉東的臉，莫名的恐懼就已經湧上心頭。

“小雨別見怪，你也知道家裏面都是土磚地，所以你姑父他不脫鞋習慣了。”

“都是一家人，瞎客氣什麽！”陳曉東說着癱坐在沙發上，指着桌子上的早餐問“你這是還沒吃早餐嗎？”。

“啊，一會我朋友來，這些是給他們準備的。”

“家裏真大啊，還有樓梯，一共多少層啊？”陳曉東指着閣樓問道。

林雨霏站在自己的房門口，靠着門。她并沒有回答陳曉東的問題。

“家裏還有什麽吃的嗎？我和你姑姑坐了一夜的客車，都沒怎麽吃東西！”陳曉東看到桌子上豐富的早餐，準備坐到餐桌上。

沒等他坐下，林雨霏就搶在他前頭坐在了他要坐的位置上，接着說“沒有。你們如果沒有吃飯，樓下就有早餐店。那裏早餐的樣式又多又好吃。”

“哎，外面吃多貴啊！你知道我和你姑姑現在都沒有米下鍋了。”

林雨霏聽到他的話，深深地嘆了口氣。她轉頭看着自己屋子的那扇門。她不想讓別人聽到自己家裏那些不堪的過往，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我朋友一會兒來，要不你們改天再來吧！”林雨霏禮節性的對姑父和姑姑說。

林雨霏的姑父陳曉東并沒有把林雨霏的話當回事。他悠悠哉哉的摸了摸林雨霏家的真皮沙發，感嘆了一番，“有錢人家的沙發就是好，你看看這手感！我們現在沒有地方去了。去年我們公司倒閉了，你姑姑又生了孩子。我們沒有經濟來源。再加上前幾個月我打牌又輸了些錢，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又去賭博了？”林雨霏不屑的問。

“那不叫賭博，就是和朋友玩玩。玩總是要花錢的吧！”陳曉東不以為然地說。

“玩玩？這都幾年了，你怎麽還賭呢？”林雨霏想起了小時候的種種，身上不寒而栗。

“我這不是找不到工作，在家沒事幹嘛。我只能沒事打打牌，打發下時間啊！你看你和你哥在我家也住了那麽長時間了，如今發達了，是不是該幫幫姑父？”

聽到這句話，林雨霏冷笑道“你确定那幾年有什麽值的我們報恩的嗎？”

“我當時打牌掙了錢不也給你們買好吃的嗎？”

“是，打牌掙了錢，心情好的時候，你會給我和哥哥分些好吃的。可你忘了你每次只要打牌輸了，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你是怎麽打我和我哥的嗎？你想看看我後背那些傷嗎？”

屋子裏，子期和鄭嘉勳吃驚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子期知道林雨霏在姑姑家過得很慘，但她沒聽說過她還受到過嚴重的家暴。而鄭嘉勳，則心裏充滿了憤怒以及無限的憐惜。

“我那時候是心情不好。”陳曉東摸了摸耳朵，尴尬的說。

“那你怎麽确定我現在心情好，有時間聽你在這邊哭窮呢？”

陳曉東看說不動林雨霏，就對旁邊的老婆使了個眼色。

“小雨，姑姑知道你還在怪我們當初沒有好好照顧你們兄妹。可你也知道的，你父母只給我們留了那麽點錢，我們掙的也不多。我們真的是盡力照顧你們了！”姑姑說着湊到飯桌上，坐在林雨霏旁邊的位置上說道。

“姑姑，你錯了。我不是怪你們，我是恨你們。看到你們，我就會想到以前的種種。在你們家住的那幾年對于我和我哥來說就是個噩夢。我恨不得你們馬上消失。”林雨霏說着說着，語調不自覺的往上升，以至于有些破音。

“林雨霏，我們現在是好好和你說話呢，你別在那給我挑事！有你這麽和長輩說話的嗎？你信不信我打你。”姑父說着，掄起袖子，眼中充滿了怒氣。

“你幹嗎？你今天來幹什麽的你不知道嗎？”姑姑連忙阻止姑父動手。

“你打啊！就像以前一樣打啊！你敢嗎？你打我我就告你，你就等着陪我醫藥費吧！”林雨霏連連後退着說。

“你以為我不敢是吧！”

“你怎麽會不敢啊。打了我那麽多年怎麽可能不敢下手了？”林雨霏冷笑着說。

說完，只聽“啪”一聲。林雨霏睜開眼睛，看到姑姑被打散的頭發，無奈的笑了出來。

“笑什麽？”陳曉東吼道。

“你知道你為什麽這麽窮嗎？”林雨霏冷笑着，接着說“打自己家人都成了家常便飯，你還指望誰給錢。”

“你不給我，我就去你哥單位找你哥，讓他們領導評評理，小兔崽子！”

林雨霏笑了笑，說“恐怕你連我哥公司的門你都進不去！到時候你還會自取其辱。”

“那我就天天上你家來，反正我也沒工作，也沒有經濟來源。大不了還像以前一樣一起生活呗！”陳曉東，撸起袖子慢慢向林雨霏走來。

“無賴！”林雨霏沖陳曉東大聲的喊。在她腦海中，全是陳曉東曾經被對她家暴的畫面。

雖然裝作很堅強，可當陳曉東對她說要天天來的時候她就突然莫名的害怕起來。林雨霏走到自己房門口，靠在門上。

屋裏，子期和鄭嘉勳清楚的聽到林雨霏不安的劃着房門。隔着那道緊縮的房門，子期和鄭嘉勳在房間裏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揪着心，聽着外面的一切。

“你不敢，你來了我就叫保安來。”林雨霏鼓起勇氣高聲說道。

“小雨，你這次一定要幫幫我們。你姑父賭錢，欠了人家6萬多塊錢的高利貸。我們的孩子還小，我們現在買奶粉的錢都沒有了。我們是不得已才來的。”姑姑走到林雨霏面前，抱着林雨霏說。

“姑姑，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給你們錢？姑父是怎麽對待我和我哥的你難道不知道嗎？就不說他是怎麽打我的。我和哥哥每次吃飯，你們都會給我們撥出一小碗菜，我們只能兩個人就着那點菜吃飯，吃完飯我們還要洗碗洗衣服。大冬天我們用熱水壺燒些熱水洗臉，姑父就說我們費電，只能用涼水。有一次開家長會，因為我發燒沒考好，姑父被老師罵了，姑父回家拿煙頭燙我。我憑什麽管你們！”。

屋裏，子期和鄭嘉勳聽着林雨霏的話不覺得都握緊了拳頭。簡單的幾句話卻讓兩人體驗着錐心刺骨的疼痛。

“小雨，姑姑知道以前我們做的有不對的地方，可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你們要是不幫我們，我們真的只能等死了。”

“你們死不死和我有關系嗎？我和我哥哥難受的要死的時候你們管過我們嗎？”林雨霏說着，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

“小雨你別這麽無情好嗎？你以前是多麽善良的孩子啊！我們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不會來找你們的！”說着，林雨霏的姑姑砰的一下跪了下來。

“我和哥哥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們也以為你們會是唯一可以幫助我們接納我們的。”

“你就看在你們父母的面子上幫幫我們吧！”

“我沒有父母，我更不認識你們。”

“你就幫幫姑姑姑父吧。我們真的活不下去了。”

林雨霏看着姑姑眼中的淚水，她的堅定的心有些搖擺。姑姑的手已經起了很多死皮，臉上也被歲月刻上了厚厚的皺紋。記憶裏黝黑的頭發也白了大半。

歲月，究竟想要告訴我們什麽？

林雨霏起身，走到廚房，拿了兩個幹淨的杯子倒了些溫水。

過去的傷痛仿佛歷歷在目，她發誓永生不忘的恨在此刻全部湧上心頭。

可是，時間卻已經漸漸幫她減緩了很多痛楚。

林雨霏沒有說什麽，将姑姑扶起，将杯子放在姑姑和姑父面前。

“小雨，姑姑知道錯了，你就看在你父母的面上幫幫我們。你的爸爸媽媽如果還在，他們一定不會希望我們被放高利貸的人打死的！怎麽說我們也養了你們将近十年對不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命運的苦雨總是不期而至，須臾之間，揉碎你的堅強，摧散你的希望。所有的幸福似乎都有保質期，所有珍惜的事情也終會消散在回憶裏。

我們的手就算握的再緊，也終是徒勞無功。

林雨霏想了想，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自己房間門。她打開反鎖了的門，走進屋子裏。

“小雨，你沒事吧。”子期緊張的看着林雨霏。

林雨霏沖子期笑着搖了搖頭。徑直走到自己的梳妝臺上，從梳妝臺最下面一格拿出了一張卡面已經有很多劃痕的銀行卡。

那張銀行卡是她5歲生日爸爸給她的生日禮物。那是爸爸留給她的東西，她曾經發誓不去動它。

可是如果爸爸媽媽在，他們也會同意她這麽做吧。畢竟姑姑姑父曾給她和哥哥提供了一個‘家’。

雖然林雨霏嘴角上揚，笑着。可是子期和鄭嘉勳分明看到了一滴淚水滴在了那張已經很舊銀行卡上。

“小雨，這是你爸爸留給你的，你怎麽能給他們！”子期跑道林雨霏面前，搶過林雨霏手中銀行卡“小雨，你別出去了，讓鄭嘉勳出去對付他們。”

“讓她出去吧”鄭嘉勳淡淡的說。

“為什麽啊？這是他父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憑什麽給外面那些人渣。”子期完全被鄭嘉勳的話弄得極其無語。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決。你們乖乖的，別讓他們看到你們。”林雨霏說着，從子期手中拿回了那張銀行卡，挪出房間，反鎖上了門。

“你怎麽能對小雨這麽無情呢！”子期不依不饒的問鄭嘉勳。

鄭嘉勳沒說話，只是坐在椅子上安靜的看着窗外，仔細地聽着外面的聲音。

“這張卡是我爸走之前給我的，裏面有10萬塊錢，你們拿着。密碼是我爸爸的生日。”

“小雨太感謝了！”姑姑一把拿過了林雨霏手中的卡，激動地跪在了林雨霏的面前。

“不用謝我，這是給你們孩子的，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你們再來找我們的話我就會請保安把你們轟走。還有，不要去我哥哥公司鬧，那樣對你們沒有一點好處。”林雨霏邊說着，邊将姑姑扶起。

“不會的不會的。”

“以後就算你要用這些錢賭博，當然我也管不了，可你兒子沒吃沒喝的時候別怪我無情。”林雨霏對股份陳曉東說。

“知道了，謝謝你”

“你們走吧。”

林雨霏看着姑姑和姑父的背影，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這兩個對于他們來說，雖然不算是稱職的親戚。可看着他們越來越蒼老的背影，她又有陣陣的心酸。

她打開被自己反鎖的房門。笑着對子期和鄭嘉勳說“吃飯吧！”

鄭嘉勳看着眼前的林雨霏。經歷了那麽多醜陋的生活後她是如何保持着心中的那份善良與純真。而他對林雨霏的愛也越來越深。

“小雨”子期将林雨霏摟在懷裏，使勁的抱住她。她想給這個女孩勇氣。

“你幹嗎？我可是正經人。”小雨說着推開子期，拉着她的手“我先去把頭發吹幹。”林雨霏說着，從抽屜裏取出吹風機，将吹風機插上。

“坐好”沒等林雨霏反應過來，吹風機已經跑到鄭嘉勳的手中。

“我自己來就行。”林雨霏趕忙上去搶鄭嘉勳手中的吹風機。

鄭嘉勳沒有說話，打開了吹風機，手指穿插在林雨霏的頭發裏細心的慢慢的幫助林雨霏吹頭發。

“別亂動，小心燙到你。”鄭嘉勳說完這句話，凳子上有些躁動的林雨霏立刻乖乖的一動也不動。看着眼前的林雨霏，鄭嘉勳覺得可愛而又幸福。

旁邊子期靜靜的看着這一幕。她想到了鄭嘉勳曾經說過的話。

“我可以保護她，可以替她出頭。可是你要知道，人生并不是你們看的泡沫劇，我不可能在她每次受傷的時候都剛好陪在她身邊。在我看來最好的保護不是為她擋下所有風雨，而是陪着她學會保護自己，讓她真正明白什麽該放棄，什麽該珍惜。”

我們期盼的愛情，不需要像濃茶一樣強烈，只需要像一杯淡淡的清水，能在我們最需要的那一瞬間，澆灌我們幹涸的靈魂；能在我們猶豫不前的時候，教會我們怎樣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