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準時,一分鐘不早一分鐘不遲。”

邵晟揚走進約定的咖啡店時,谷亦峰已經到了。見到邵晟揚,他咧開嘴,起身給了邵晟揚一個熱情的擁抱。谷亦峰在國外待得久,見人總愛抱來抱去。

“你那個小助理呢?平時總跟在你屁股後面,怎麽沒見他?”

放開邵晟揚後,谷亦峰望望他身後。

邵晟揚坐下:“剛結婚,巴厘島度蜜月去了。”

“哇,辦喜事啦?啧啧,小年輕動作還挺快。”

侍應生過來問他們要點什麽,邵晟揚要了杯紅茶。谷亦峰又問:“你經紀人Jensen呢?”

“也度蜜月去了。”

谷亦峰揚起眉毛:“你們那兒是不是在搞扯證第二對半價活動?怎麽紮堆結婚?”

邵晟揚屈了屈雙手拇指:“是他們倆結婚。”

谷亦峰一臉懵逼:“卧槽,我在國外蹉跎久了,居然錯過這等大事!等他們回來我得包個大紅包。但是送得這麽遲,會不會不好?”

“他們好像要找代孕生孩子,你可以等小孩滿月酒的時候再送。”

谷亦峰颔首稱是。“我說你最近怎麽這麽清閑,原來如此。”

“有嗎?我覺得生活挺充實啊。”

“曝光率比以前少了點兒。我還以為要麽是你已經功成名就,公司打算拿資源去捧新人,要麽是你準備搞巅峰隐退那一套。結果只是因為Jensen結婚沒空管你啊?”

其實還有別的原因,邵晟揚當然不準備告訴谷亦峰,于是說:“求谷導賞臉賜活兒,不然我可就失業了。”

谷亦峰咯咯笑着,将一疊厚厚的劇本扔給邵晟揚:“看看。”

谷亦峰是國內新生代導演,早年在國外磨練過一陣,跟許多世界知名導演和編劇學習過,後來回國發展,拍過的幾部片子都入圍了歐洲各種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或最佳導演單元,但每每惜敗,總是差那麽一口氣。前些年有的影評人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評價他是導演界的萊昂納多,實力陪跑。谷亦峰遂傷心地改拍商業片,結果票房意外過了十億,一舉成名。後來萊昂納多拿下小金人,谷亦峰嘚瑟在微博上謝影評人吉言,總算出了口惡氣。

邵晟揚和谷亦峰合作過幾次,谷亦峰欣賞他的演技,他也喜歡谷亦峰的風格,兩人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私交也甚是不錯。谷亦峰前段時間放話出來,下一部片子的男主角除邵晟揚外不考慮其他人。經紀人Jensen出國前叫邵晟揚到希宏市見見谷亦峰,表示新片已經在籌備中。

“你喜歡在電影裏讨論中國當代敏感熱點社會問題,上上次是展現當下年輕人婚戀怪現狀的《逼婚》,上次是被網友戲稱為‘災難大片’的《高考》,我很好奇這次是什麽題材。難道是二胎?”

谷亦峰興奮地說:“這次我們讨論醫患關系。”

邵晟揚看了看劇本,上面寫着兩個大字:《白衣》。

谷亦峰解釋:“你飾演一個醫鬧團夥的頭頭,為了從醫院手中弄錢不擇手段,結果有一天發現自己患了腫瘤,可你已經臭名昭著,哪家醫院都不肯收你。”

“看來我是個反派,還是個特倒黴的反派。”邵晟揚翻開劇本。

“哪兒能啊。後來洗白了。就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家醫院的科室主任力排衆議願意收治你。住院期間,你遇到各種各樣的醫生、護士和患者,開始重新認識自我。經過手術,你很快康複。某天你複診的時候,遇到一個患者因不滿醫生的治療方案,居然持刀砍人,于是你上去就給他一拳。影片就在這時戛然而止。”

說着,谷亦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總得表現點兒正能量,否則過不了審。”

“我以為以你的魄力,會說‘過不了審也沒關系’。”

“投資商制片人不得手撕了我?”谷亦峰白他一眼。

“題材不錯,是你一貫的風格。”

“國外那些評委喜歡關注人的蛻變和成長,挖掘人性中的真實一面,當然,反映社會問題也很重要。你飾演的這個角色很考驗演技:曾經混過黑社會,有種狠辣的風格;當醫鬧團夥頭目的時候,那種貪婪、唯利是圖和不擇手段;患病後無人收治,那種絕望、悔恨和不甘;得到主任的幫助後,洗心革面,重獲新生。只要演好這個角色,各種大獎少不了你的份兒。”

谷亦峰敲了敲劇本封面,“而且也能學到不少東西。飾演科室主任的是閻湛老師,老戲骨,德藝雙馨,愛提攜晚輩。我很期待你倆在片場飚戲。”

“嚯,居然請到閻湛老師。”

“其實早就有意願跟他合作,可是……”谷亦峰眉間擠出皺紋,“這部戲我三年前就想拍了,當時拉的是星詠傳媒的投資,沒想到夏斌他家出事,公司被收購之後經營策略改變,投資的事不了了之,拖到現在才找到新的投資方。”

邵晟揚心中一震。星詠傳媒是夏斌手下的公司,三年前因為夏家的變故,公司被競争對手收購。想不到那場劇變影響的不止夏斌和邵晟揚,也間接影響到了谷亦峰。

談到夏斌,谷亦峰不知怎的來了興致,“夏斌這個人眼光真是不錯,投資的好幾部片子不是獲獎就是大賣,連帶捧紅好些演員。後來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混。”

就在我家混。邵晟揚心說。

谷亦峰看看他:“我突然說起他你可別生氣哈,知道你從前跟他關系不簡單。沒別的意思,就感慨一下盛衰無常,你別多想。”

“沒多想。”邵晟揚笑,“我最近才見過他呢。”

“真的?”谷亦峰略驚,“在希宏市?”

“嗯。他現在過得挺潦倒,我想幫他一把。畢竟……”邵晟揚遞去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你懂的,雖然我們那個……但是沒他,我也爬不到今天的位置。”

谷亦峰點點頭:“我明白你的心情。不是我說你哈,你這個人有點……別人對你不好,你睚眦必報,但是別人對你好,你也能感恩戴德一輩子。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心胸寬大還是器量狹小。”

“我胸大,器也大。”

谷亦峰噴笑。旁邊的顧客投來不滿的眼神,邵晟揚清了清嗓子,谷亦峰收住笑聲。

“哎,笑歸笑,我可提醒你,最好別跟夏斌走得太近。”

“怎麽了?你是說他老爸進監獄那事?”

“也有那個的因素,但不是完全。圈子裏有幾個人是幹淨的?誰都不白,只不過夏斌他爸被抓住了而已。不,我說的不是他爸,而是他弟弟夏明。你知不知道那小子在國外染上賭瘾,欠下巨額賭債?夏斌砸鍋賣鐵給夏明還債都沒還清。要不是這事兒,他興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谷亦峰搖搖頭,“夏明現在躲債不知躲哪兒去了,讨債的如果要找人,八成會找夏斌。你別跟他走得太近,當心受到牽連。”

邵晟揚無所謂:“欠債的是他弟又不是他,他幫忙還債是情分,不還是本分,債主能拿他如何?鬧上法庭也鬧不贏啊。”

“你怎麽這麽天真呢大影帝?哪個賭棍不是欠一屁股債,親戚朋友全掏空?那些讨債公司多半都有黑社會背景,黑白兩道吃得開,哪在乎法律?就盯着你要錢,不給就天天騷擾威脅,你能有什麽辦法?”

邵晟揚有些心煩意亂。谷亦峰見他表情凝重,知道自己把話題帶偏了,連忙說起新片的事,大談自己的創作理念和藝術追求。

講到中午,兩人吃了頓簡餐,谷亦峰問邵晟揚接下來有什麽安排,邵晟揚說昨晚沒睡好,想回家補覺。谷亦峰便說:“我開車來的,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家酒店?”邵晟揚說自己租了房子,在錦世城邦,谷亦峰說剛好順路,就順道捎邵晟揚回去。

谷亦峰的車停在小區附近的路邊,邵晟揚說:“前面調頭不方便,就停這兒吧,走幾步就到了。”

“那你路上小心。”谷亦峰按按他的肩膀。

邵晟揚解開安全帶,剛打開車門,谷亦峰突然說:“是不是我眼花了?那人不是夏斌麽?”

兩人望向馬路對面,只見夏斌從一家超市出來,一手拎着購物袋,另一手緊緊挽着一名年輕女子,兩人挨得極近,那女子幾乎可以說是被夏斌摟在懷裏。若是不說,旁人定會他們以為是一對小夫妻。

邵晟揚登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怎麽搞的?夏斌不是說去趟超市麽,那女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谷亦峰沒覺察到他的怒氣,無意中火上澆油:“咦,那女的是誰?夏斌女票?”接着換上臺灣腔,“她好清純好不做作,跟那些妖豔賤貨好不一樣哦!”

他轉向邵晟揚,往後一縮:“噫!你的眼神好兇!不過沒錯,就是這種眼神,你已經摸到角色的性格了!很好!保持住這種狀态!”

“砰”的一聲巨響,邵晟揚用力甩上車門。谷亦峰叫道:“對對!就要這麽狠!你已經抓住角色性格中陰森的一面了!不過你可不可以輕點關門!這是新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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