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天早上,我起來後金木已經去上課了,我打着哈欠洗漱完,往桌子上一看,意外地發現他沒有幫我做早餐。
估計走太急忘了吧。
我從冰箱裏拿出牛奶,找到昨天吃剩下的餅幹邊吃邊看電視,9點多的時候去學校上課。剛好那天我跟金木的課是錯開的,一直到晚上去古董,我才發現他有點不對。
“嗨金木。”我跟他打招呼,他回頭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正好這時候有客人叫,他就過去了。
“八木放,”西尾從我旁邊經過:“滾去後廚洗杯子。”
我懶得和他吵,麻利地滾進後廚。不出所料,那裏面的杯子盤子都摞到了半人高。
陸續又有杯子送進來,我洗得無聊順便哼歌,途中有很多人路過後廚。等我洗得差不多的時候,天色已經變暗,我推開門出去,西尾把他那一桌最後的兩只杯子拿過來,我對他笑笑:“自己洗。”
西尾咧開嘴:“你怎麽不去吃屎?”
“我幹嘛要吃你?”
“喂,等下,”西尾把杯子放進窗口:“你和金木研吵架了?”
“沒啊。” 他露出“開什麽玩笑”的表情:“你剛才在後廚洗碗,他好像要找你,結果在門邊晃了一圈就走了。”
“……真的?”
“他今天心情看起來不好,誰跟他說話反應都很冷淡。”
我開始認真思考哪裏出了問題,思考的答案是哪裏都沒問題。
難道研哥這幾天在辦公?
正好金木路過我們,我跑過去。
“一起回家?”
他盯着我,兩三秒沒有回應,他的視線微微一滑,好像思緒從很遠的地方回到了我身上。
“好。”
我推開古董的玻璃門,金木邊套外套邊跟上來。
“你不開心嗎?”
“你……”他欲言又止:“之前上課有點煩,現在沒事了。”
我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壓:“別騙我啊?”
“我從來沒騙過你。”
“哦……嗯,我們院後幾天有個市級競賽,要去觀摩,”我突然想起這件事:“之前忘告訴你了,是前天晚上臨時接到的通知,這幾天可能不能陪你去古董了,抱歉。”
“沒關系,”金木頓了頓,問道:“你以後會在東京工作嗎?”
“也許吧,可能會去其它地方?哪裏有錢賺我就去哪裏。”
“東京是日本最繁華的城市。”
“我盡量留在這,”我跟金木勾肩搭背:“因為你和英都在這。”
“說好了。”
“說好了……你今晚上怎麽這麽娘?多愁善感的。”
金木用手肘拐了我一下。
“痛痛痛……”我捂着肚子蹲下來裝疼,金木滿臉緊張地跟着我蹲下,我趁機扯下了他的鞋帶,趁他系鞋帶的時候擡腿從他頭上行雲流水跨過去。
又玩弄了他一次,真爽。
一聲細響,金木爆了赫子。
如此開不起玩笑!
“……你別激動,”我吓了一跳:“看那邊,搜查官!收赫子收赫子。”
金木頭也不回,用赫子把我拖回去,硬生生地跨了我一次,真是我人生的污點。
回去後我收拾了衣服和一些小證件,找運動包把它們塞進去。這段時間我跟金木走得很近,想到馬上就好幾天不見,我惆悵地叮囑他:“爸爸不在的時候要低調行事,別跟才認識兩三天的女孩子一起走夜路,尤其是通過搖一搖認識的美女,親身實踐,都是假的。”
金木微不可查地皺皺眉,他把手邊的充電器遞給我:“你也一樣。”
“別去見網友,以後會遇見真正需要你的人。”他說話時眼睛不瞬地看着我,本來成為赫眼的瞳孔裏閃着飄忽的紅光,他的樣子很認真,以至第二天到了會場,我忽然想起了昨晚金木的臉。
總覺得,他像是還有什麽沒說出來。
講臺上的人用PPT展示建築的構思、模型,我看同桌,他比我爽快,已經趴在桌子上了,調到震動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響聲,來電提示是西尾錦,西尾平時雖然熱衷于找我麻煩,但我們交換號碼後,這是他首次打電話給我,我按下了接聽,把頭埋下來。
“喂?”
我壓下聲音。
“金木研出事了。”西尾聲音也壓着聲音:“前段時間店長提到的青銅樹的高級幹部帶走了金木,我們打算去救人,因為白鴿也想插一腳,情況很棘手。”
“如果兩天之內沒人跟你聯系,你就離開20區,那時候這裏已經不安全了,霧島他們都不贊同告訴你,如果我沒回來,幫忙照顧一下貴未。”
還沒等我回答,西尾就挂了電話。
我對着被掐斷的手機怔了片刻,拍醒同桌,告訴他幫忙跟老師說我先走了,他用“你牛B”的眼神看着我,他不知道我即将去做的事情更牛B。
朋友有難時逃跑的,那叫懦夫。
即使知道我能做的微小到不堪一提,我也不會讓金木一個人待在青銅樹。
我打的到了古董,發現剛趕上他們離開,霧島看見我後,立刻扭頭看西尾,西尾撇過視線。
“我也要去!”
“一個人類?”月山習發出嗤笑:“身上有金木君的氣息呢。”
“這可不是玩游戲啊,”霧島不贊同地看着我:“大家都是抱着送死的信念去的。”
“我也一樣。”
我望向四方,他才是這裏最有話語權的人。
“我想見金木,拜托!”
“讓他去吧,四方,”西尾插話:“金木研看見他才會想活下來吧。”
XXX
我從來沒騙過你,那麽你呢?八木放。
金木研感覺到壁虎又一次夾斷自己的手指,那種鑽心刻骨的疼痛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他腳上的皮膚一次又一次恢複後被撕爛,他頭一回如此痛恨自己快速的複原能力。
“我的房間很不錯吧?因為多田良先生說不需要你,我就把你領回來了,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從1000開始計算,減去7。”
壁虎向他注射RC抑制液,等新的指甲長出來就夾斷,不遠處的箱子裏放着無數細小的針管,還有扳手和鑷子。
每一樣,上面都有他的血。
萬丈先生的手下帶了口信過來,說一定會救他出去。
但不久後,來幫助他的一男一女在他的面前被殺了,壁虎讓他選擇留一個人的性命,他根本不能做出選擇。
男人死前仇恨的眼神讓他恐懼,但是靈魂深處又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你不能選擇,是覺得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嗎?”
“那,把他拿給你選擇怎麽樣?要是站在這裏的是八木放和西尾錦,是八木放和永近英良,甚至是八木放和你自己……你要選誰呢?”
金木研這輩子都不能忘記壁虎把蜈蚣塞進他耳裏的畫面,盡管承受過慘酷的拷問,他卻還沒想要求死。
他想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再見到他,活下去才會有人在他變成怪物時站在他身邊,活下去才會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人的快樂和溫度。
他看過或聽過許多喰種被親近的人類背叛,董香和绫人父親的死因,他們幼年時受盡的迫害,還有那些死在20區深處的喰種……人類是他們最大的威脅,他卻完全不能讓八木放走出他的世界。
活下去,才能擁有他。
恍惚間,神代利世的長發帶着白薔薇的香氣,她笑意盈盈地出現在金木研面前,她就像一直活在他的腦海裏一樣,肆意妄為地翻看他從小到大的回憶。
他的母親教給他善良,即使受傷,也不要去傷害別人。
但利世說,就是因為這種軟弱的善良,他才會害死那對男女,以後還會令更多身邊的人陷入危難。
“迄今為止所有給過你希望的人,大多都把你留在了原地呢。”利世眼裏波光潋滟:“哦,對,那個綠眼睛的小孩倒是沒有離開你,但你如果死了,誰來保護他?”
“壁虎會去襲擊古董,你能忍受一次次地被拔掉指甲,他呢?就算躲過了這一次,他那種年輕漂亮的人類,可是大多數喰種都偏好的食物,也許他會被其他喰種一點一點地吃掉,還可能有些特殊的喰種,會熱愛強迫別人跟他們……”
神代利世看着金木研一聲不發低着頭,撥了撥紫色的發尾,聲音甜美又邪惡地說出了最殘忍的事實。
“最重要要是,他不像普通人呢,你也注意到了吧,他喜歡中文書和外國網站,會唱中文歌。一個日本人,怎麽可能把另一個國家的語言掌握得那麽熟練呢?他還會說俚語吧。”
“他可能,從沒告訴你他真正的身份哦,要是有一天想消失,就能輕輕松松抽身離開。”
金木研終于擡起頭,他面無表情,眼裏蔓延着濃厚的殺意。
“金木君,”利世笑出了聲:“你之前明明都很溫柔,怎麽一下就這麽生氣了?怪我說出你一直不願面對的真相嗎?”
金木研回想起在餐廳的那一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把從沒接觸過的語言一字不落地背下來,回去後用手機裏的語言功能查到了那些陌生文字後面的秘密。
[剛剛放的那首歌是《天後》吧?店主你是臺灣人?]
[……嗯,來這邊留學,有幾年沒回去了。]
[還好,認識了很多很好的朋友。]
被最重要的人欺騙,自己當時是什麽感覺?
金木研對利世虛了虛眼睛,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下一秒,他脫離了枷鎖,将神代利世死死按住,他靠近她的肩膀,對她耳裏呢喃道:“把你的力量給我。”
“你憑什麽向我索取?”利世諷刺:“你真的能傷害他人嗎?一直軟弱下去可是會被喜歡的人甩開哦。”
“不,”金木張開嘴,把牙齒刺進利世雪白的皮膚:“他沒有機會了。”
他要力量,強大到消滅所有占據他生存之處的敵人,強大到可以抓住所有他渴望的東西。
他還記得在涼子小姐死去的那個雨夜,他對他說:“我會保護你。”
所以,不許離開我。
我會永遠庇護你,讓你遠離災難和痛苦,作為代價,你要把自己的全部都給我,放。
不能再留一絲餘地的,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