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木研抱着幾乎睜不開眼的八木去了浴室,對方的大腿一直在顫抖,雙腿間陸續滑出白濁的液體,和他十指交握的手臂上留着深淺的咬痕,等他把八木放進充滿溫水的浴缸中不久,綠眼睛的主人便昏迷了過去,金木叫了聲他的名字,沒有回應,他動作溫柔地挑起八木的臉,端詳這張熟悉的面孔。
放大概還沒能意識到,他等了遠遠不止兩年。
小時候的記憶總伴随着母親操勞的身影、喋喋不休上門讨錢的阿姨,和那些看似友好卻又對他懷有莫名輕視的鄰居,對尚在年幼的他而言,在那種冷漠環境裏遇見的善意就顯得尤為可貴。
他第一次回憶起和八木的初遇,是因為利世強制揭開了他的過去,在母親死後的那段時間,阿姨的兒子嫉妒他出衆的成績,或明或暗與他敵對,一次争執後他跑出了阿姨家。
那天的陽光極為燦爛,他漫無目的走了很遠的路,又累又熱,心裏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茫然,母親因為勞累離開了他,阿姨家長期充斥着排擠和嫌惡,他不知道自己該走到哪裏,在一家便利店門外,他遇見了八木放。
是比他幼年時成熟許多,和高中幾乎沒區別的八木,高高瘦瘦的年輕人瞟了一眼渾身冒汗、表情哀頹的小孩,出于良知,八木開口道:“嗨?”
他有些警戒地看着陌生人:“你好,有事嗎?”
“其實我是想問你有沒有事,”八木晃了下手裏冒冷氣的拉罐:“你看起來像和家裏人走散了。”
整個過程只有短短十多秒,連神代利世都沒能察覺,他詫異地想繼續回憶那段畫面,卻再也難覓到一絲蹤跡。
為什麽,他小時候能遇見高中時期的放?
又是出于什麽原因,他不記得這件事了?
自從在青銅的據點與八木再遇開始,他一直有意觀察,卻感覺八木比他更沒印象,他幾乎懷疑那次見面是自己被壁虎虐待後幻想出來的安慰,直到藤川出現,八木坦白了他的身份。
結締契約後,空缺的記憶緩慢多了起來。
“你叫金木研?都認識半個下午才肯告訴我名字,警惕心很強啊。”
八木笑着給他買了一罐冷飲,他遲疑地接過喝下去,浸透心脾的涼意從口腔蔓延開,也徹底消除了最後的戒備:“你沒事情做嗎,八木君?”
“怎麽這麽問?”
“把這麽多時間都耗在和我聊天上,高中生都是這樣嗎?”
“不是,正好放暑假很閑,”八木語氣忽然安靜下來:“況且看見你,就像看見我自己一樣。”
“什麽?”
“看你太可憐了,陪陪你呀。”想想八木補充:“叫名字就可以了,我不是很适應敬稱,和家裏人吵架了,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想…”他小聲:“不想回去。”
“拉不下面子?”
“不是的,”他聲音帶上了激動:“阿姨她根本就不想看到我,當初也是一樣,她才不在乎和媽媽的感情,只是想拿到錢而已!”
“還有這種人嗎,”八木苦惱地思考半晌:“不管怎麽樣,小孩子不能離家太久了,先送你回去再說?”
路上他和八木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快走到阿姨家門口的巷子時,八木驚訝的聲音傳來:“你住這條街?我就住在街頭上,今天想在附近繞繞走遠了一些。”
原本以為兩個人會就此分開,金木研欣喜地點頭答應,回到阿姨家,女人刻薄的嘴臉從門裏探出來:“你還知道回來,走啊,你知道自己吃穿用上學花了多少錢嗎,你為我付出過什麽,憑什麽給我臉色看!”
“……對不起。”他低下頭。
“那個,”已經返回的八木突然拍拍他的肩膀,毫不畏懼地跟阿姨對視:“您好,我是金木他媽媽生前的同事,在她工作的地方打過臨時工,和金木也認識,能不能讓他去我家住幾天?畢竟很久沒見了,我家就在街頭那,”八木伸手指了指:“我叫八木放。”
女人陰陽怪氣地打量八木:“不想住我這就直說,找那麽多理由幹嘛。”
“您誤會了,我真的和他媽媽認識,我還有結薪記錄,您要看嗎?”
女人擺了擺手:“想住多久住多久,最好別回來,”她對八木冷笑了一聲:“不過,他可不是什麽好孩子,和這種陰沉沉的小孩在一起沒準會招來厄運哦。”
等阿姨關上門,八木蹲下來擡臉仰視金木:“從來沒遇見這種人,幹……你別難受,你阿姨有問題,不是你的錯,”八木觀察他委屈的神色:“真的,我挺喜歡小孩子安靜點,畢竟我話比較多。”
第一次有人告訴他,阿姨是錯的。
八木帶他到最近的便利店買了日用品,選牙具的時候幫忙從最上排貨架拿了他想要的杯子,盡管才認識半天,他能感受到八木給他的關心和誠意。
“我家裏就我一個人住,爸媽……”八木頓了頓:“出意外過世了。”
他想安慰,卻笨拙得不知道怎麽開口,八木看他的樣子笑笑:“沒事,我已經不難受了,”八木轉移話題:“他們給我留了很多錢,你阿姨不想幫你支付生活開支,我可以幫你付。”
“為什麽……”
“嗯?”
他搖頭,八木也沒有再追問。
“我不是很會做飯,有時候來不及你可能要和我一起吃方便食品……比如今晚,”想到給小孩子吃那些東西不好改口道:“不過我會學的。”
“做飯的話,其實我會。”
“真的?”綠眼睛亮了一下又沉下去:“你教我吧,把我教會就行。”
他教八木怎麽煎雞蛋、切番茄和肉類做烏冬面,雖然成品看起來還不錯,味道卻不盡人意,面煮得偏老,開始幾天八木還會主動學做飯,後來就放任他發展了,偶爾心裏過意不去打個外賣。能幫對方做到事情,他反而會安心一些。
八木喜歡打籃球,暑假已經過了大半,剩下的時間幾乎天天約人出門,有天一個陌生的少年扶着八木進來,他緊張地跑過去。
“落下來的時候踩着他的腳了,”八木面朝扶他進來的人:“老子的體重讓你爽嗎?”
“爽死了,你家大人呢?腳踝扭傷總得告訴父母吧。”
“不在,就我和我弟弟。”
“那誰照顧你?”
“我會照顧他的,”他慎重地看着少年棕色的眼睛:“有藥嗎?拜托把注意事項告訴我。”
“你弟弟才這麽小……”
“沒事,藥給我你走吧,傷好了找你們玩。”
雖然心懷保留,少年最終還是走出了八木家。之後兩周八木常窩在沙發上看NBA轉播,對方單腳在房子裏跳來跳去,他想幫忙,卻換來了拒絕:“我其實不輕,而且都是小傷,以前也沒人照顧我,別擔心。”
他沒辦法反駁,當天晚上浴室裏傳來一聲響,他急急忙忙拉開門,看見八木倒在地上,臉色發白,因疼痛緊緊皺着眉,看見他進來少年讪讪道:“滑了一下……”
“以前也滑過嗎?”他不由得開口諷刺,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他一愣趕快走過去扶八木起來,大半個身子靠在他身上也不覺得沉重,兩個人好不容易走到客廳,金木拆開他的繃帶,扭傷的地方依舊堆積淤血,他小心翼翼換了藥:“打籃球經常都要受傷嗎?”
“是啊是啊,”見小孩的神情有所緩和,八木竟然覺得松了口氣,語速也快起來:“我還沒受過重傷,上次跟別人打球,搶球時不小心把他指甲弄下來了,還有一次把人打出了鼻血,給他遞紙他擦完就往地上一扔,我還以為要挨揍。傷好以後教你打球吧?能長高還能耍帥,心動不?”
“嗯。”
“那要叫我師傅……師傅給你來一個,”八木接過換下來的繃帶,投進遠處的垃圾桶裏,他很給面子誇獎了幾句,八木勾起笑容:“我最擅長三分。”
他知道八木喜歡一個黑人球員,他詢問時對方會有興致地給他講那個人的經歷,是很有傳奇色彩的球員,在他的感覺裏,八木确實會熱衷這類人。
假期接近尾聲,八木到處找人要作業答案,實在看不下去他天天熬夜,從來都是自己刷題的金木提議幫他抄一部分,後者轉着手裏的筆望過來:“我覺得你對我很有好感。”
“哈?”
“不然幹嘛幫我做飯打掃還想洗衣服抄作業,女朋友都比不上。”
“你有……女朋友嗎?”他居然有些不安。“以前有,待在一起不合适就分開了,”八木一笑:“還沒我們兩個待在一起好。”
那是種很溫暖的感覺,有人承認喜歡和他在一起,他的母親是位溫婉內斂的女性,即使她在世時也少有這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