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偏門辦法
“少爺,您起了,”青梅從外頭進來,一眼瞧見了穿着襪子,站在窗邊的金堂。
“這是怎麽了,”青梅趕緊去拿了鞋來,讓金堂穿上,“早上地氣重,可不能不穿鞋。”
金堂擡腳方便青梅給他穿上鞋,一邊胡亂的點頭道:“青梅你說,這三百六十行,有哪一行是輕松不累,又能養老福利好的呢?”
青梅想了想,試探性道:“老爺這樣的?”
金堂聞言當即搖頭:“爹往年可累着呢,也就近些年才輕松了些。”
不過……金堂也不得不承認:“朝廷給發的養老錢是真的不錯。”
“那奴婢可就想不出來了,”青梅笑道,“奴婢是個下人,往來接觸的,除了主子們,便多是粗鄙之人,他們都是下的力氣活,自是輕松可言的。”
“行吧,”金堂打了個哈欠,“明正、行知呢?”
“兩位少爺早上學去了,”青梅捧了一盞溫度剛剛好的茶來,給金堂漱口。
“這兩個臭小子,”金堂不滿道,“非說什麽這裏好玩,把我騙來,結果自個兒跑去念書,把我留在屋裏,這和在城中又有什麽不同。”
對于金堂的小小抱怨,青梅半點沒放在心上。別看金堂現在抱怨得厲害,要是李铮兩個真放下功課來陪他玩,只怕他還要拿着柳條把這兩個給抽回去。
“青梅,你問了沒有,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金堂伸展了一下身體,才道,“咱們得等到明正他們旬休時才能回去,要是日日只呆在屋裏,只怕我都要發黴了。”
青梅從沒聽過這麽新奇又形象的比喻,抿唇努力壓制住面上笑意道:“少爺早先不是過沒試過摸蝦捉魚嗎,我打聽到一條小溪,有不少魚蝦呢。”
“行吧,”金堂恹恹的道,“多帶兩個人,我今日不想下水,就看他們抓就成。”
既是金堂同意了,青梅便着手安排起來,等金堂用完早飯,便已經有兩個會凫水的好手等在外面了。
雖然只是去山腳只到成人小腿肚子的小溪,而非離村子更近些的小河,卻也并沒人覺得大材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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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哥,六哥,你快看那邊,”小河邊,一個小孩捅了捅身邊的人,“那是不是上回爬樹那個?”
六哥擡頭一看,發現還真是,趕緊又把衣裳給穿好,道:“我過去瞧瞧,你們注意着點,這河可深着呢,就在邊上玩玩就算了,別往深了去。”
“六哥你放心吧,有我看着他們呢,”一旁忙有人答應了一聲。
六哥點點頭,小跑幾步,趕上了慢慢走過來的金堂。
“那邊那個孩子,少爺可認識?”
金堂正盯着腳下的路,和自己玩踩草苗的游戲,猛不丁聽見青梅的聲音,愣了片刻才擡頭看了一眼。
“哦,是他啊,”金堂道,“他是明正行知他們學堂的一個孩子,不過和他們不一個班。”
青梅聽罷,點了點頭,既是認識,便不必刻意攔着。
“诶,那個,”六哥想了想道,“你是叫金堂是吧。”
金堂看他一眼,才慢吞吞的點了點頭:“有什麽事嗎?”
六哥一時卡了殼,才小聲道:“也沒什麽事,就上回你走了之後,好久沒見你,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對了,你什麽時候來村子的?”
“有兩天了,”金堂看向他來時的方向,發現不少半大的少年在小河裏游泳,還有好幾個小些的,在河邊玩水,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六哥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大家都玩得好好的,才道:“怎麽了?”
金堂這才道:“這兩日河水水勢有些急,還是仔細些的好。”
“你放心吧,”六哥道,“我們都是打小在這條河裏翻滾大的,知道哪兒能去,哪兒不能去,不會有事的。”
金堂歪了歪頭,到底沒把淹死的都是會水的話說出口。
“對了,你這是要往哪兒去?”六哥問。
“去玩水,”金堂道,“不過是去山腳玩。”
“山腳?那條小溪?”六哥看着金堂小小的模樣,認真道,“那邊水淺,你去玩剛好。”
六哥說着,又看了一眼金堂身後跟着的人,道:“你一個人玩兒有什麽意思,我和你一塊兒吧。”
“你不和朋友一起?”金堂問。
“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什麽時候不能一起玩,”六哥和金堂并排走,“你難得來一回,我也好好盡盡地主之誼。”
金堂雖用不着別人陪着,卻也還是認真的道了謝。
六哥聽見金堂道謝,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認真的為金堂介紹其他們村子來。
“我們村子住的比較集中,各家幾乎都在一片,不過也有幾戶住得遠些,”六哥悄悄看了金堂一眼,“你家和獵戶家住得就遠些,不過你家離官道近,獵戶家離山腳近。”
“這條路是上山的,往那邊走,可以進村子……”
六哥說了一路,金堂心不在焉的聽了一路,直到聽見一聲到了,才悄悄松了口氣。他還沒看出來,六哥居然是個這麽能說的人,說了一路,竟還有些意猶未盡。
“這水真清,”金堂站在小溪邊的草地上,聞着新鮮的草木清香,看着潺潺溪水中緩緩飄動的零星水草,總算把想了一路的煩惱抛在腦後。
他随手折了一根柳枝,蹲在溪邊,像釣魚一樣玩水。
“你這樣是釣不上來魚的,”六哥道。
“我知道啊,”金堂動了動手裏的柳條,“我就是玩玩。”
六哥撓了撓頭,不明白金堂的想法,只覺得果然還是小孩子。
“那個,金堂,”六哥離金堂近了些,“我看你家也不是給不起束脩的,為什麽你不去學堂啊?”
“不想去啊,”金堂随口答道,“學堂有什麽好玩的。”
“學堂當然好玩啊,”六哥用帶着引誘的口吻道,“我們村子裏的小孩子基本上都在學堂念書,平日都在一處玩,你要不要來?”
“不要,”金堂玩得累了,直接把柳條扔進了小溪裏,任由溪水将它慢慢帶走,“念書沒意思。”
“誰說的,”六哥正色道,“先生說了,我們要是好好念書,以後就算只會寫幾個字,出去了,也不會因着契書上當受騙,若能再學得好些,在鎮上做個賬房先生,已是格外輕松。”
“哦?做賬房輕松?”金堂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那當然,”六哥道,“若是鎮上最好的賬房先生,一月能得二兩銀子呢,一年除去花用,怎麽也能攢下十幾兩銀子。便是差些的,也有一兩銀子的工錢,一年下來,也有十二兩了。”
“我們家在村裏田地算多一些的,吃的都是自己地裏的出息,除了買肉買布,一家人省吃儉用,才能攢下十兩銀子。那些再差些的人家,一年到頭,得的出息還不夠填飽肚子的口糧,你說做賬房是不是輕松多了?”
“這樣對比一番,還真是這個道理,”金堂似有所悟。
“不過要我說,做賬房先生,當然比不上做先生的好,”六哥眼中生出許多向往與期盼,“若是哪日,我們能考中秀才,便是不往上考,不能做官老爺,像潘先生那樣,教上幾個學生,光是束脩也夠一家子的嚼用了。”
“而且,我和你說,就算是管咱們這一帶的裏正,都要對先生恭恭敬敬的呢!”
金堂捏了捏身邊的青草,若有所思道:“聽起來讀書還真不錯。”
“那當然,”六哥道,“我外祖村子裏就有個老秀才,聽說他家從前為了供他讀書,砸鍋賣鐵,窮得連自個兒妹妹都快餓死了,最後考中了秀才,回來開了私塾,日子過得一日比一日好,他那妹妹沒幾日就有人上門提親,還有他女兒,嫁給了鎮上的富戶,日子過得可舒坦了。”
末了,六哥意猶未盡道:“要是我能有這一日多好。”
“你好好跟着潘先生念書,肯定能有這麽一日的,”金堂道。
“那太難了,”六哥搖了搖頭,“先生打從入學就給我們說了,我們這些人,從一開始教的都是一樣的東西,若有資質的,他便會多教一些,若不能成,也別強求。讀書是為了讓我們過得更好,不是叫我們好高骛遠的。”
“你們先生倒有意思得很,”金堂眼中異彩連連,又問,“那你們平日都上些什麽課?既然你們先生這麽說了,總不能教的都是四書五經吧。”
“那當然不是,”六哥道,“我們先生教寫字、看契約,讀律法,還有打算盤。”
六哥說着便有些激動起來:“聽說鎮上的賬房都輕易不肯教人,就怕被搶了糊口的差事,便是捧了銀子去學,往往也要留一手,不肯外露,也就只有先生願意教我們這些了。”
六哥還說有些人學得好有些人不好,以及學成的人也有去其他鎮找差事雲雲,都沒再被金堂聽在心裏。
金堂本覺得讀書太累,他自然能偷懶就偷懶,如今聽了六哥一番話,陡然覺得身上考個功名出來倒是件好事。
旁人覺得考秀才千難萬難,可對金堂來說卻非如此,考秀才的題目對一般人難,是他們讀遍四書五經,卻不知道最後哪一句會是考題。金堂卻能叫姐夫幫他找來往年的考題,用題海戰術。
四書五經總共就那麽多,科舉卻已經綿延幾百年,考了不知道多少屆,能考的考點,早都被翻來覆去研究了透徹。
何況考秀才到底比不上考舉人、進士困難,到時候把書通學一遍,再叫人把歷年考題整理了,去掉重複的題目,把出現最多的單列成冊,多做幾遍,出現得少的少做兩回。
金堂有自信,這麽一通學下來,考個秀才,并不是什麽難事。
金堂轉了轉眼珠子,發現這法子雖是偏門,他卻有八分把握說服姐夫,當即心裏就像放下了一件大事,臉上也終于露出了笑模樣,也不總走神了。
金堂問六哥:“你們明兒上什麽課?我能去玩兒嗎?”
“當然可以,”六哥還以為是自己的美好藍圖打動了金堂,當即拍着胸脯道,“到時候你挨着我坐。”
“行,”金堂露出一個好看的笑,“那明兒我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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