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主人的小奶貓(五)

少年眼裏濃的化不開的哀傷和脆弱,深深刺痛了池應琛的心。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抱住了少年。

少年嘴裏喃喃喊着‘主人’,身體與他嚴絲合縫的黏貼在一起,好像這樣才能驅散夢裏被他抛棄的恐懼。

此時此刻,少年對他全身心的依賴和信任,讓池應琛的心裏莫名堵的慌。

母親勸他的話言猶在耳,仔細想來,不無道理。

他處心積慮的在阮棠十八歲成人禮上拒婚,只想讓自己徹底解脫,可他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會對阮棠造成怎樣的後果。

他究竟把阮棠置于何地了?

他提前預想過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他預料到父母會勸他,阮家人會難為他,他做好了無法全身而退的準備,可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兩家人徹底撕破臉,他也絕不會退縮。

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久到多一天他都不想再等下去。

可事實是,向來說一不二的阮老太爺并沒有為難他,還命令阮家的人也不許為難他。

阮棠的反應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阮小少爺是那麽刁蠻任性、嚣張跋扈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忍受這樣的屈辱,也确如他所料,阮棠生氣的胡言亂語,還打了他一巴掌。

閉上眼睛,他還能清晰的想起他的滿臉淚痕,想起他喊出的那些話。

認識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哭的那麽傷心,那麽崩潰,直到那一刻,池應琛才深刻的意識到,一切都回不去從前了。

他曾經細心呵護的小小少年,被他親手推向了深淵。

可‘娃娃親’就像是池應琛心上的一根毒刺,他與之對抗了這麽多年,成功把這門親事變成了他心裏的一個魔障。

他太想擺脫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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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阮棠的讨厭,加上對自由的渴望,沖昏了他的頭腦,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阮棠可能遭受的處境。

心高氣傲的小少爺被人當場拒婚,還被人毀了一輩子僅此一次的成人禮。

他的尊嚴,他的人生,幾乎都在一瞬間就被池應琛摧毀踐踏了。

所以他才會那麽傷心難過嗎?

所以他才會塵封了過往的記憶變成現在這樣嗎?

少年哭了許久,眼淚鼻涕糊了池應琛一身。

從醫院醒來開始,他幾乎就沒停止過哭泣,泛紅的眼睛已經腫了起來。

池應琛仔細回憶起這整件事情,越來越覺得不大對勁。

人在清醒的狀态下是可以僞裝的,可阮棠在睡夢中都在喊主人,如果是裝的,那他的演技真的太厲害了,但如果他不是裝的,那這一切又作何解釋?

就算是失憶了,那他又怎麽會把自己當成是一只小貓呢?

池應琛試着問道,“你覺得自己是只貓?”

池應琛不止一次聽到阮棠稱自己為‘小貓’。

少年停止了哭泣,鼻子還在一抽一抽的,“小貓本來就是只小貓咪呀,是主人養的超級乖超級乖的小貓咪。”

乖?

阮小少爺從小到大幹的事情,跟乖字能沾上點邊嗎?

六歲的時候就敢指使自己養的狗咬人,差點把人咬死,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小孩童突然就變成了無惡不作的熊孩子。

讓池應琛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在阮棠十六歲時,他心血來潮參加了《綻放吧,少年》的錄制。

那時候池應琛已經在娛樂圈打拼出了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受節目組邀請來當了評委,與之一同被邀請的還有葉梓凡。

在池應琛的印象中,阮棠就是個整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專好與他作對的混蛋少爺,可在比賽中,阮棠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唱跳功底,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成功入圍決賽。

池應琛當時挺震驚的,他沒想到這小混蛋這麽厲害。

然而就在他對阮棠的認知稍稍開始改觀時,阮小少爺又把一切打回了原型。

阮棠在決賽前賄賂評委葉梓凡,被同時參加比賽的韓間撞破後,不僅死不承認,還反咬一口,污蔑那些錢是韓間送給葉梓凡的。韓間是窮苦出身,家裏窮的叮當響,迫不得已才來參加選秀,根本拿不出那筆巨款。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怎麽回事,況且葉梓凡都承認這些錢是阮棠想要賄賂他的,可阮小少爺就是不承認,同韓間扭打起來,盛怒之下的阮小少爺直接用刀子劃傷了韓間的臉。

池應琛為人本就剛正不阿,進了娛樂圈,更是處處以恩師顏停為榜樣,眼裏最是容不得沙子,尤其是在《綻放吧,少年》的比賽上。

他當年參加比賽時就曾遭受不公待遇,是他的恩師顏停還了他公道,在顏停的震懾下,《綻放吧,少年》成了國內最公正的選秀節目,選出來的每位選手都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評。

池應琛絕不允許阮棠用錢來破壞他老師辛苦維護的比賽規則。

對于娛樂圈的人來說,臉是非常重要的。韓間長了一張絕美的臉,各方面也非常優秀,是他和葉梓凡都看好的苗子,但卻因為阮棠的一時任性,就這麽被毀了。

池應琛氣的當場給了阮棠一巴掌,并取消了他的比賽資格。

因為這件事,他更加讨厭阮棠,讨厭他仗勢欺人,任性妄為。

第二天一大早,池應琛被一陣陣撓門的聲音吵醒,他每天六點自然醒,現在才五點不到。

池應琛有起床氣,睡不好時尤其嚴重。

昨晚上他鬼使神差的抱着阮棠哄睡,等他把人哄好,回到自己房間睡下時,已經快淩晨三點了,這才睡了兩個小時,怎麽就又起來了。

少年郎的精力這麽旺盛的嗎?

“主人,主人,起床啦。”撓門的聲音持續不斷。

池應琛冷着臉打開門,“你有完……”

話沒說完,眼前人光着身子,跳到了他身上,雙手摟着他的脖子,“主人,小貓餓了,要吃東西。”

池應琛大腦還未完全清醒,等他反應過來時,雙手已經接住了少年。

昨晚在客廳沙發上,兩人之間好歹還隔了一層布料,可今天……他的手掌覆着少年白嫩的屁股,手心裏如嬰兒肌膚般的觸感美好的讓池應琛心驚。

池應琛,“……”

池應琛額上青筋直跳,“從我身上下去,還有,餓了去冰箱自己拿東西吃,不要再來打擾我。”

主人怎麽又生氣了?

阮小貓被主人反複無常的冷臉吓得一哆嗦,“主人,你怎麽又生氣了?”

生氣?池應琛有心想把他吊起來打一頓。

他一腳跨出門外,把身上的人形挂件強行扯下來,又退回屋裏,‘砰’的一聲摔上了門。

門外的阮小貓差點被主人給拍斷鼻梁,吓得一跳三尺遠,不敢再招惹主人,轉身去冰箱找吃的。

而門內,他的主人靠着門,寬厚的脊背緊緊繃着,眼睛死死瞪着自己的下面,男人早上的那啥都會比較強,他又被軟香美人撲了滿懷,太折磨人了。

他本想補個回籠覺,可躺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子裏盡是阮棠光-裸的樣子。

自己何時變得這樣欲求不滿了?

半響後,他蹭的坐起身,脫下睡袍,換上運動裝,打算出去跑步。

他不肯屈服于欲望,尤其這欲望還是阮棠挑起來的。

既然精力旺盛,那就去跑幾圈,跑累了,肯定就沒心思再想那擋子事了。

剛打開門,門外突然伸進來一只手。

“主人,啊——”

少年驚喜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劃破天際的慘叫聲。

池應琛,“……”

阮棠從冰箱翻出了一盒冰糕,涼涼的,特別好吃,他想跟主人一起分享。

到了主卧門口,正要撓門,聽到門響了,想來是主人要出來了,他便躲在一旁,想要給主人個驚喜。

誰知,池應琛被他的驚喜吓到了,抓住那只手,使勁一扭,兩人同時聽見了‘咔嚓’聲。

“主人,好疼……”少年蜷縮在地上,抱着被折斷的胳膊,小小的身子團成一團,旁邊散落了一地的冰糕。

池應琛,“……”

“不許在家裏光着身子!”

“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來撓門!”

“早上起床半小時內不要跟我說話!”

池應琛邊說注意事項邊冷着臉打開了門,少年蔫蔫的跟在身後進了屋。

一大早,不僅沒睡好,還驚喜變驚吓,他不小心扭斷了阮棠的胳膊,急急忙忙抱着他去了醫院。

此刻,池應琛看着他吊着繃帶的胳膊就來氣,忍不住訓斥了幾句。

少年神色間有了幾分委屈,扁着嘴解釋道,“小貓就是覺得那個涼涼的特別好吃,想要給主人吃,誰知道會被主人把爪子都弄斷了。”

疼痛讓少年也開始生氣,可他在外面不敢表現出來。

不管是去醫院還是回家這一路上,他都緊緊跟随着主人,膽怯的縮在睡袍裏,眼睛不安的盯着每一個人。

回到家後,他立馬松開了主人,鼓着嘴巴坐在窗邊,拒絕跟他交流,只留給主人一個冷漠的背影。

池應琛感覺他應該是生氣了。

發布會的時間快到了,他是時候該出門了,可阮棠這樣,他實在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呆在家裏。

池應琛想了想,給文舟打了個電話,讓他從醫院找個靠譜的男護工。他這處住所暫時還沒被媒體發現,來這裏的必須是知根知底的人。

池應琛換好衣服時,門鈴恰好響起,他開門讓人進來。

少年本來是坐在窗邊,氣鼓鼓的生悶氣,可他昨晚沒睡好,今早又起的太早,困的厲害,卻還要維持自己生氣的樣子,倔強的坐在窗邊不肯輕易倒下。

從池應琛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少年東倒西歪點頭如搗蒜。

突然聽到陌生人說話的聲音,少年睡意消散,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裹緊身上的睡袍飛快躲在池應琛身後,只露出一雙不安的眼睛,“主人,有人!有人!”

池應琛,“……?”

池應琛疑惑的看着他。

阮少爺什麽時候怕見陌生人了?

池應琛回憶了下,不管是剛剛在醫院,還是現在,只要有外人在場,阮少爺都會粘着他,而如果沒有外人在場,這個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時,他才會非常放松。

還敢跟他置氣呢。

所以他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一只貓了嗎?

文舟也養貓,池應琛記得他吐槽過,他養的小貓咪特別膽小,在家裏的時候比他還像主人,可一旦出了門,就慫的趴在他身上動都不敢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渾身炸毛。

好像就是阮棠這個樣子。

“他是我請來照顧你的,你今天就乖乖在房間裏,有什麽事情跟他說。”

池應琛沒有照顧成年人的經驗,去醫院之前,他是用自己的睡袍把沒穿衣服的少年裹起來的。

他從房間的衣櫃裏取出一套運動服,遞給護工,讓他幫他穿上。

他的衣服阮棠穿起來會大很多,但目前家裏沒有合适他的衣服,大點總好過光着身子。

“主人是要出門嗎?不帶小貓去嗎?”阮小貓揪着他的衣角,可憐巴巴的望着他,“小貓保證會乖乖的,不給主人惹事。”

池應琛昨晚鬧了那麽一出大新聞,今天的發布會上不知道有多少媒體等着他呢,這節骨眼上他帶着阮棠一起出現,事情只會越描越黑吧。

“你乖乖呆在家裏,晚上給你帶好吃的回來。”池應琛拉開他揪着自己衣角的手,耐心哄道,“聽話。”

雖然是在哄人,可說出的話卻是不容置喙,阮小貓想要再上手拉他的衣服,又有點不敢,眼睛一點一點的偷瞄他,“真的不能帶小貓一起去嗎?”

池應琛耐心游走在告罄的邊緣,重複道,“聽話。”

阮小貓蔫聲道,“那好吧,小貓在家裏等主人回來。”

池應琛對着一旁的護工道,“他就交給你了,藥膏在茶幾上,記得幫他換藥,不要讓他亂跑亂動再傷到胳膊。”

“好的,池先生。”

男護工是個在醫院實習的大學生,跟阮棠差不多大,性格比較腼腆,話不多,是文舟針對池應琛的要求挑選的。

時間不早了,池應琛交代完兩人往出走去,阮小貓亦步亦趨的跟在主人身後,将人送到門口,眼巴巴的瞅着他。

池應琛看的不忍心,最終還是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我盡量早點回來,在家等我。”

阮小貓在他手掌上蹭了蹭,依依不舍道,“主人再見。”

送走主人,阮小貓臉上僞裝的乖巧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轉過身,沖站在房間中央的男護工龇牙咧嘴的‘哈’了一聲。

內向的男護工被他的動作驚到,手裏的衣服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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