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病房裏很安靜, 秦瑤盯着整個房間看了一圈,胃部十分明顯的灼燒感讓她的眼睛聚不起焦,對面沙發牆上有一副油畫, 秦瑤看不出什麽來, 只覺得是一團花花綠綠的顏料。

秦瑤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真實的夢見過姐姐了,上一次還是兩年前參加《hits 7》被防爆的時候。

季庭安坐在窗前,嚴實的窗簾讓人分不清是黑夜白天。她低着頭, 一側頭發滑下耳側,擋住了她的半邊臉,骨骼分明的手裏握着一把銀色的水果刀, 精細的旋削着一個蘋果,青黃色的果皮打着旋的墜在空中。

“做噩夢了?”季庭安放下了手裏的蘋果, 果皮被刀尖挑斷,落到了地上。

“嗯。”季庭安的聲音讓回憶跟夢境與現實逐漸剝離, 秦瑤頓頓的點了下頭。

季庭安抽了一張紙巾俯身下去,擦拭掉了秦瑤額上的薄汗, “有哪裏不舒服嗎?”

秦瑤從床上坐起來, 把自己的左手擡起來放到了季庭安眼前, 紅色的血液慢慢攀升,針頭接觸皮膚的那一小塊青紫着凸了起來, 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格外刺眼。

季庭安連忙叫了護士過來給秦瑤重新紮針。秦瑤血管很細, 剛送來的時候又是脫水狀态。醫院給按照成年人的标準準備了常規六號藍色針頭, 可是紮了幾次都不行, 最後還是朱顏要求換最小號才成功的。

“好了, 你看好她,不要讓她再鼓針了。”護士最怕碰到的就是秦瑤這種血管了,對季庭安叮囑了幾遍, 才推着小車離開。

“朱姐呢?”秦瑤知道自己這種情況朱顏肯定也得知道。

“十二點了,我讓她回家了。”季庭安回答道。

秦瑤放心的點點頭,擡頭卻發現季庭安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臉上。

她的眼神有些複雜,愧疚占了大半,交織着疲憊跟憂慮。

秦瑤伸出還貼着醫用膠布的右手拉了拉季庭安,“累嗎?”

季庭安搖搖頭。

“那陪我聊會天吧。”秦瑤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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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季庭安重新拿起了剛才削了一半的蘋果,一邊削一邊聽。

“我剛才夢見我姐姐了。”

秦瑤很少去說自己家裏的事情,周圍人也很少聽她說回家。逢年過節,組合裏的成員們不跑通告就會回家跟家人團圓。

秦瑤卻不,秦瑤都是自己一個人呆在團隊別墅裏,孤獨卻不寂寥。

她一年只回家過兩個節日,春節和清明。

一個是見見還活着的親人,

一個是見見成為星星的親人。

秦瑤的姐姐在她十六歲那年,跟她的父親一樣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最近發生太多事情,攪得秦瑤腦袋亂哄哄的,連同過去時光裏已經離去的人也不甘寂寞的逆流而上,湧入了秦瑤的腦海裏。

秦瑤想要找個人傾訴的欲望愈發的濃重。

“你姐姐叫什麽?”季庭安問着一個普通平常的問題,手抵着刀背把蘋果削成小塊狀,金黃的果肉一下一下被削下來,精準的落到小碗裏。

“秦瑗。”秦瑤回答道。

“很好聽的名字。”季庭安講道。

“她人更好看。”秦瑤說着,臉上還有些驕傲。

“跟你比呢?”

秦瑤毫不猶豫的答道:“姐姐。”

秦瑗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夜晚一瀉而下的月光,十八歲的成人禮上被秦父帶出來正式介紹給圈子裏的人後,就被不少本不屑跟秦家聯姻的富家公子惦記上了。

如若不是最後家裏遭難,秦瑗也不會無奈選擇了跟圈子裏最有勢力的暴發戶吳家聯姻。

而後如噩夢般的過了兩年,最後産後大出血,死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因為秦瑗沒能跟吳家生下兒子,秦家在那個時候也徹底起不來了,後事夫家沒一個人出面料理。

秦瑗被心灰意冷的秦母帶回了老家安葬,秦母也從那天再也沒有回過S市。

秦母本來也勸秦瑤別當練習生了,跟她回老家做點小生意過活就好了。秦瑤偏不,她不甘心就這樣縮回平凡的世界中去,她已經見過這世界的廣闊繁榮了,她有自己想要攀爬的頂峰。

“之後吳家就因為掃黑除惡被抄了家底兒,惡有惡報。”季庭安手裏的蘋果已經悉數削成了小塊,堆滿了小碗。她摸了摸秦瑤的手,把白瓷碗放到了秦瑤手裏。

秦瑤點點頭,本以為會是漫長的煎熬才能做到的事情,誰知道他家會自己作死,惹了不該惹的人,自己倒臺了。

這事情當時還被大肆報道,在熱搜上挂了兩天。

盡管把心底的苦悶

都抒發了些出來,季庭安看着秦瑤還是眼睛少了些光亮,急性腸胃炎折磨的她本就小臉蠟黃,最小號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都晃蕩,兩雙手都貼着醫用膠布。

季庭安看着心上狠狠的揪了揪,“別想這些了,後天帶你去G市,散散心。”

秦瑤點點頭,她本來就少言寡語,剛才跟季庭安講了那麽久,有點累了。秦瑤要躺下,季庭安起身小心翼翼的護着秦瑤的紮着針的左手。

季庭安俯身看着秦瑤,暖黃色的床頭燈照着她臉面溫柔。奔波了一天,連眼尾上挑的戾氣都柔和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快吓死我了。”

“你也有被吓到的一天啊?”秦瑤半開玩笑的勾起自己蒼白的嘴唇。

“你以後也不準再吓我了。”季庭安講道。

“嗯。”秦瑤認真的點點頭。

視線裏,擋在季庭安臉前的頭發太礙事了。秦瑤伸手輕輕的将它們別到了季庭安的耳後,手指停在耳邊,緩緩的勾勒着,勾出季庭安心底灼熱卻只能按住不發的悸動。

“想幹什麽,嗯?”季庭安将秦瑤留在自己耳邊的手攥進了手心,又怕太用力會按疼手背上的針眼,又虛虛的扣在了床側。

秦瑤也無心折騰,只是剛才撩起季庭安頭發的那一刻大腦擦過一陣電流,手就那麽怔住了。

“睡覺吧。”季庭安給秦瑤額頭落了一個晚安吻,關掉了床頭的燈。

空間裏瞬間暗了下來,周遭漆黑漆黑的,秦瑤還沒有适應。

“季庭安?”

“我在。”

聲音換到了秦瑤的左側。

“怎麽了?”

秦瑤将頭側到左邊,逐漸适應了黑暗的眼睛模糊的看到了一個削瘦的身影,那邊仿佛有一張陪同床的樣子。

季庭安正彎腰鋪着床。

秦瑤略略安心,輕聲講道:“晚安。”

“晚安。”季庭安也回道。

許是胃炎折騰的秦瑤沒了力氣,半夜不知道什麽時候,秦瑤聽到了季庭安跟護士小姐小聲的談話。談話內容秦瑤沒有聽清,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托了起來。兩下醫用膠布剝離的黏着幹,針孔壓着棉簽的地方微微一痛,幾滴藥液落在了手背上。

冰冰涼涼的感覺持續多久,一雙溫柔暖和的手就又包裹住了秦瑤的手,拇指肚按在針孔的位置,不重不輕。

秦瑤動了動腦袋想睜開眼看看,季庭安的聲音就傳來了,“沒事兒,接着睡吧。”

秦瑤到早上醒來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太累了,還是安心。聽到季庭安這麽說,将醒未醒的她就真的又睡了過去。

床頭櫃上放着的手機安安靜靜,秦瑤撐着身子坐起來,看了一眼牆上的表,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屋子裏還是黑漆漆的,醫院窗簾的遮光性很好,只有上方微微瀉出點光亮,微弱不打緊。

季庭安已經不在了,連朱顏也不在。秦瑤有些奇怪,又有些寂寥。

床邊小桌上放着一個保溫桶,下面壓了一個紙條。秦瑤掀開被子,赤着腳走了過去。

單間裏鋪了地毯,即便赤腳踩在上面也不覺得涼。

季庭安給自己留了言:

給你煲了粥,醒來就喝一點。我跟朱顏還有事要處理,下午就回來。

落款跟上次她給自己留便條時一樣,還是一個豬頭。

為什麽是豬頭呢?

秦瑤捏着紙條想不明白,最近怎麽跟豬這個動物杠上了。順手又把紙條放回了桌子。

打開保溫桶,裏面的粥還冒着熱氣,騰騰的熱氣熏得秦瑤的手發燙。秦瑤拿勺子攪了攪,純白粘稠,沒有一點輔料。

秦瑤是腸胃炎,不好亂吃,季庭安只給她煲了白粥。

秦瑤也知道,沒有半分嫌棄。拿過白瓷碗給自己盛了一碗粥。

粥還有點燙,秦瑤找了雙鞋子穿上,走到床前拉開了窗簾想給屋子裏帶點陽光。

太陽也沒有讓秦瑤失望,白熾光通過窗戶唰的就全都落入了屋子裏。秦瑤起先還有些不适應,揉了揉眼睛,勉強承受住了。

今天天氣很好,晴空萬裏,湛藍無雲。

秦瑤向下俯身看去。

這個時候已經快夏天了,各種植物都長得枝繁葉茂的,被園林師傅修剪成各種造型,活潑了醫院原本沉悶的氣氛。

醫院前廣場上穿行着縮成黃豆粒大的人,有很多都是穿着那個自己一樣的病號服。

秦瑤也想下去走一走,可是這種地方人多眼雜,難免被人發現引來騷動。

“咕嚕~”被折騰慘了的胃發出了抗議的聲音,秦瑤從床邊走回回小桌旁,捧着白瓷碗,慢吞吞的喝下一碗粥。

将碗勺放好,秦瑤朝沙發那邊走去。

說來這個醫院也是貼心,居然還在單人病房裏配置了一臺電腦。這電腦是去年新出的,用起來不卡不頓,醫院的網速還快的飛起。

不過秦瑤可不是來玩電腦的,她将手機連接到電腦上,從上面拷貝下來一個高達兩個G的壓縮包。

是一個月前她拜托蘇翎調查的那個孫筱近兩年的出軌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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