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變故
“師尊，您，您吃不吃桃花羹......”
此時已經是夜半時分，無量峰天玑宮內仍是燈火通明。長廊上挂着一排排的琉璃燈，琉璃燈內正在燃燒的燈芯并不是尋常的蠟燭，而是仙界特制的一種符紙。
這種符紙被點燃時，不僅能遇風不滅，沾水不熄，還會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氣和顏色，将整條長廊道上、殿內都籠罩上一層若有若無地朦胧緋色。
而今夜，這層緋色更是被點燃到極致，混合着臨近月夕的皎白月光，竟有了幾分纏綿悱恻的異樣感。
尤歲悄悄地趴在門檻上，小心翼翼地往殿內探頭望去。
身穿鑲有銀絲邊的淡湖綠色留仙紗裙的寧晨曦，手裏舉着一個精致小巧的托盤，托盤裏放着一只玲珑剔透的琉璃碗，而琉璃碗裏，正是她白日裏精心熬制的桃花羹。
“師尊......”寧晨曦又輕輕出聲了。
少女微微仰着頭，一瞬不瞬地注視着眼前自小就心心念念喜歡了很久卻又不敢說出口的人。宛如瓷玉的臉龐漸漸浮上一層淡淡地緋色，纖長如蝶翼般的眼睫緩慢眨動，被這迷漫的暧昧微光照映得仿佛氤氲了一層霧氣。既惹人憐愛，又美得驚人。
對！就是這樣，再靠近一點點啊。
趴在門檻上的尤歲雙手不自覺握成了一團，在心底瘋狂地搖旗吶喊，伸長着脖子往微生浔和寧晨曦所在的方向望去，白玉似的臉因為過于激動略微泛紅，眼裏閃爍着奇異的光。
殿內的寧晨曦像是聽到了尤歲的心聲，舉着托盤的素手微微收緊，貝齒下意識輕咬唇瓣。蓮步輕搖，試探性的向微生浔靠近了一步。
一陣風忽然自庭院外刮起，穿過長廊，穿過尤歲的發間，撞入殿內，撩起寧晨曦的裙裾和微生浔的衣裳。鑲着銀絲邊的裙擺和銀絲暗紋長袍交疊在一起，隐約間叫人看出幾分親昵纏綿之意。
嗯！！！可算是嗑到甜甜的糖了，看到這一幕的尤歲終于在心底發出心滿意足的喟嘆。
本來她是不該來這的，可是一想到以前她只能憑書裏的文字去嗑糖，而想象中的神仙畫面和現場的視覺沖擊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過來看一眼，現場嗑點糖。
現在總算是圓滿了。
“@！#￥%^&*...”和尤歲一起茍在門外的長生在她裏哼唧亂叫，并上竄下跳着要從她懷中出去。
“哎哎哎，長生長生，祖宗你聲音小一點點啦，一會他們聽到就發現我們了。”尤歲被長生的動作吓得連忙安撫和哄着它。
“@！#￥%^&*...”長生依舊不聽，一反常态，繼續哼唧着用力掙紮着要跳出來，似乎十分焦急。
“乖，長生，我們不去打擾他們，我們去那邊玩好不好。”尤歲顧不得再看殿內的情況，抱起長生站了起來，蹑手蹑腳地朝長廊另一頭走去。
咻!
長生從尤歲懷裏一躍而下，動作快如閃電，化作一道白光沖進殿內。
“哐啷！”
殿內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疑似有什麽東西摔碎到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響聲把尤歲吓得抖了一下，該不會是長生撞倒什麽東西了吧。猶豫了片刻，她再次輕手輕腳趴到門邊，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向殿內望去。
符光和月色交融營造出來的旖旎氣氛已經消散，地上是四分五裂的托盤，還有琉璃碗摔碎後的滿地殘渣，以及灑滿地的湯汁和花瓣，有的還沾染在了寧晨曦和稍後退了點的微生浔的衣角。
凋零的粉色桃花瓣裏，赫然夾雜着幾滴醒目的鮮血，迅速凝結成冰又消融在地板上。
莫名地，讓尤歲感覺空氣裏的溫度瞬間低了許多，隐匿着一絲透骨的寒意。
晨曦流血了？
尤歲心中一凜，順着血跡滴落的痕跡往上看去，寧晨曦的雙手已經空空如也，宛如被釘住了一般，愣愣地頓在半空中。青蔥細長的指尖至手背，幾道醒目的爪痕中鮮血汩汩而出。
果然是的，長生怎麽會突然撓人啊，微生浔該心疼壞了吧。
嗯
微生浔怎麽會面無表情？
剛轉過頭将微生浔納入視線的尤歲一愣，瞳孔微微睜大，面露不解。
只見微生浔的表情和平日裏沒什麽不同，仿佛眼前的意外并不存在，平靜的面容帶着一絲冷酷，顯得不近人情。
“師尊......”寧晨曦吶吶開口出聲，看了眼地面的狼藉，又看了眼手上的傷口。
剛才她剛想要稍微靠近師尊一點點，一道白光從殿外竄了進來，在她手上一閃而過。疼痛感霎時從她的手背傳遍全身，她下意識就松了手中的東西。
怎麽會這樣呢。寧晨曦垂下頭，讓人看不清神色，只是瑟縮的身軀讓人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委屈和不安。
快安慰她啊，微生浔你在幹什麽哇。
尤歲緊緊地扒住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微生浔，等待着他接下來的動作。
“嘶”還沒等微生浔有所反應，反倒是蹲在他肩頭的長生先一步有了反應。
它擺出進攻的姿勢，全身銀白色的毛發炸起，呲牙咧嘴，雙眼死死盯着寧晨曦，喉嚨裏發出低啞地嘶嘶聲，仿佛在發出威脅和恐吓。
形象與平日裏的奶萌可愛截然不同，連聲音也不像平常那樣哼唧哼唧的撒嬌。
這怎麽回事啊，長生它平時不是這樣的啊，怎麽就突然攻擊了寧晨曦，并且看上去只要寧晨曦一有動作，就還要繼續攻擊她的意思。
尤歲心頭疑惑重重，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發展現在這個樣子。
“長生。”微生浔終于開口說話了，眼角餘光瞥向長生，聲音和目光都隐含警告的意味。
“@！#￥%^&*...”長生不滿地哼唧抗議後，才不情不願地收起炸毛的狀态，重新安靜地伏在微生浔的肩膀上，只是眼睛仍是死盯着寧晨曦。
“唰”見長生終于安靜了下來後，微生浔才擡手掃了一道光到寧晨曦還在流血的手背上，傷口瞬時止住愈合:“長生有些特殊，它抓出來的傷口，疤痕沒那麽容易去除，你記得用靈力溫養數十天即會消失。”
“本君代長生向你道歉，你如果有什麽要求盡可向本君提出來。”停頓了片刻，微生浔繼續補充道。
這才對嘛，等了許久的尤歲終于聽到了微生浔的有所表示，頓時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和她一樣，原本垂頭喪氣的寧晨曦霎時振奮，渾身的陰郁一掃而空，可愛動人的梨渦又重新浮現在寧晨曦的臉上：“長生可能是與我還不熟才不小心撓了我的，沒關系師尊，您不用替長生道歉，我我也沒有什麽要——”
“日後如果不是與修煉有關，那你不必再來本君的居所。還有，本君并不愛喝桃花羹這些，你以後別再送了。”寧晨曦歡快愉悅的聲音被微生浔截斷，微生浔再次淡淡開口補充道。
嘎？
寧晨曦還未說完的話留在口中，化成苦果吞下。綻放的笑顏霎時枯萎，身子向後踉跄了兩步，眼眶霧氣漸湧，神色從不可置信到泫然欲泣。
二狗子你在說些什麽，你明明就愛吃桃花羹啊，書裏可是寫得清清楚楚的，你怎麽還騙起人來了，我跟你說你這樣可就不對了，快收回去啊！
而且你怎麽可以對你未來的小可愛說這麽絕情的話呢，這可是甜文劇本啊大兄弟，不帶你這麽演的，萬一崩成追妻火葬場，日後可就有你苦頭吃了。
倚在門框上的尤歲被微生浔的一番話炸得幾乎将門框搖散架，恨不得沖過去捂住微生浔的嘴，把他剛才說出來的話重新塞回他的腦子裏。
然而微生浔沒有任何想要說點什麽來補救一下的意思，神色平靜淡漠，整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裏，清冷孤寂，猶如一株萬年不化的雪松，精致耀眼得引人注目，也冰如寒霜得令人望而卻步。
“如若你暫時想不到的話，那等日後想到了再來找本君。”等了片刻，見寧晨曦還沒有提出要求，微生浔皺了皺眉開口道，随後也不等寧晨曦應聲，沖她略微颌首便向殿外走去。
随着微生浔的跨步，他的銀絲暗紋長袍徹底與寧晨曦的淡湖綠色的銀絲裙擺拉扯開來。僅兩步的距離，卻宛如隔着萬重銀河星海，剛才的短暫交疊仿佛幻覺從未出現過。
“師尊...”寧晨曦軟軟出聲喊住了往殿外走的微生浔：“對...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像某種機關，止住了微生浔的腳步。他轉過身子，本就因寡淡和精致融合而顯得清冽寒涼的臉，此時因為沉了下來，顯得更是嚴寒了幾分。
他肅穆冷聲道：“今天的事本只是長生的錯，你不必道歉，如若你非要道歉，那只能是你自入天璇以來并沒有将全部心思放在修煉上。”
随着微生浔話音剛落，寧晨曦的臉色又白了白，之前天真爛漫的笑顏徹底褪去。殿內的氣氛直接陷入令人窒息的沉悶中。
怎麽會變成這樣子，這和書裏的完全不一樣啊，書裏微生浔明明吃了桃花羹的。莫非是因為長生的突然出現嗎，她記得原本情節裏長生并沒有出現，更沒有打翻桃花羹和撓傷了寧晨曦這回事。
就在尤歲陷入疑惑一頓胡思亂想時，一撮銀絲暗紋的袍角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裏，接着，頭上傳來冷冽清寒的一道嗓音：“你趴在這裏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遲來的祝福，祝大家節日假期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