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期一會
付行雲很擔心落水的小孩,他去看的時候,lia一直在睡,即使醒來也是默默不言,抱着腿坐在窗邊,仿佛自帶了一個屏蔽外部環境的保護罩。旁邊一直有孤兒院的工作人員陪着他,怕他再跑丢。
聞逝川和工作人員聊了幾句,把來龍去脈都問了清楚。
lia來到孤兒院之前是跟着媽媽過的,他的媽媽有嚴重的抑郁症,帶着孩子去到了海邊,把長耳兔娃娃給他,讓他在海灘上呆着不要動,自己則走進了海裏,再也沒有回來。
付行雲心情複雜地看着孩子,小聲問他:“你想媽媽了是嗎?”
孩子沒有理他,只是看着窗外,付行雲留意到他懷裏并沒有那個娃娃,工作人員說娃娃落在沙灘上,找不到了。
付行雲落水後很快就被救起來了,身體并沒有什麽大礙,雖說醫生讓他多休息幾天,但為了不耽誤真人秀的拍攝進度,他休息了一天就回歸節目組裏了。孤兒院這部分的內容馬上就要結束了,節目組給他們結了三天辛勤工作的工錢,錢不多,他們可以花半天時間,用這些錢采購一份禮物,送給與他們相處最多的孩子,其餘孩子的禮物由節目組來送。
他們在海灘附近的商業街裏逛,路邊開了很多繡球花,雨後的空氣很清新。
付行雲滿心想着要再買一個兔子玩偶,但要找到外形相似的并不容易,其他人的禮物都已經買好了,他還在找。聞逝川簡單粗暴地用所有的錢買了一大袋子糖果,打算送給一個金發的小女孩,沒有小孩能拒絕糖果,他甚至還留了一點點錢,買了一小束粉色繡球花,和糖果裝在一起。
就在付行雲打算放棄的時候,他在一個舊貨商店的角落裏看到了一只粉色的兔子,和lia原本的那只有八成相似,甚至還要更簇新一些。他眼前一亮,連忙将那玩偶拿起來,價錢牌就放在玩偶的旁邊,比付行雲手上拿着的錢要貴一點。
見他苦惱,聞逝川躲着攝像機,悄悄說:“我還有點現金。”
付行雲想也不想,搖搖頭。他有種奇怪的執着,總在一些小地方格外執拗。他有些茫然地又順着商業街走了兩遍,除了舊貨商店裏那只他買不起的兔子,再也沒有相似的玩偶了。眼看着太陽就要下山了,付行雲看着路邊拉琴的街頭藝術家,又看着嘴裏叼着棒棒糖走過的檀子明,心中一動。
“把你吉他借給我。”
想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是另一回事。
付行雲會彈吉他,也會唱一點歌,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那時候在酒吧裏打工,在後廚幫忙的同時,還會偶爾幫沒空前來的駐唱歌手救救場子,彈彈吉他唱點老歌。他嗓音并不出色,吉他也只是彈得普通,更多的時候,酒吧裏的人并不看他,只是把他當作喝酒時的背景音。唯一會認真看他彈琴聽他唱歌的只有聞逝川,那時候聞逝川還在泡他呢,天天在酒吧裏蹲着,什麽也不幹,就看他。
時隔這麽久了,付行雲也就在拍電視劇的時候裝裝樣子彈過吉他,連指腹壓在琴弦上的觸感都變得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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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投在商業街的石子路上,來往的人并不多。付行雲坐在路邊的石階上,一腿曲着,另一條腿舒展,低垂着眼睛,夕陽在他的睫毛上跳躍。節目組的攝影師架着攝像機拍他,聞逝川也在不遠處拍他,拿的是自己帶的手持攝像機。
已經有路人駐足了,付行雲有些緊張,低頭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心的一點汗,腦海中第一時間出現的是一首他以前唱過很多次的老歌。
“全世界我只想你來愛我,
我把心情談得那樣** ,
誰能證明什麽事能夠天長地久”*
一開始,付行雲的聲音還有些顫抖,掃弦的時候,連琴音都是抖的。他趁着句與句的間隙,匆匆擡頭,在衆多的陌生身影中準确地找到了聞逝川。衆多的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鏡頭裏,唯有聞逝川的鏡頭,如同情人的眼睛。
他靜靜地趁着最後一抹夕陽,緩緩地唱完了這首纏綿的情歌,有不認識的路人給他鼓掌,往擺在地上的、敞開的琴盒裏投了一些硬幣,不多,但正正好補上了缺的錢。付行雲抱着琴,站起來認真地鞠躬。
付行雲把買回來的長耳朵兔子送給了lia,付行雲見他盯着兔子看了好久好久,最後張開手臂,把兔子抱進了懷裏。
和孩子們告別,他們在一起的旅途也快要結束了。
最後的幾天,他們一行人要分道揚镳。聞逝川和付行雲要去參加電影節,而餘向晚和白鷺要改道去看開得正好的郁金香,檀子明想要獨自一人逛遍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館。這是在出發前由他們各自定好的最後行程。
除了白鷺,他們都不是初相見,之後回國後或許也會常見,但不知道為何,這并不算訣別的分離讓他們産生了莫名的惆悵。他們所坐的車正在駛離海岸,幾個小時之後,他們就要兵分三路,各自出發。
在車上,導演給他們做了最後一次采訪。節目的名字是“一期一會”,問他們如何理解。
餘向晚在來之前是認真做過功課的,她說:“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緣分。”
付行雲和聞逝川都不是愛說愛鬧的性格,和鬧騰的人分開之後,他們倆這頭一下子就靜了下來,而且他們身上自帶了不必明說的默契,有時候都不需要多說話,彼此也就都懂了。整個旅途一下子就變得靜谧舒适。
他們要參加的這個電影節,在國內外也算小有名氣了,比起聞逝川之前參加的電影節,正式了不少。為此,付行雲還特意帶了妝發造型團隊,黑色高領毛衣外搭西裝外套,黑色的毛衣領一直遮到下颌下,将他整個人襯得高挑修長,臉白如玉。
與他相反,聞逝川并不太适合板正的裝束,黑色的襯衣穿在他身上,必須解掉最頂上的一顆扣子,袖子挽起來露出手臂,這才好看。他手腕上戴着那一塊不再走動的手表,裝飾着璀璨星月的表盤正好卡在凸起的腕骨上。
在休息室裏,付行雲對着鏡子撥弄自己的頭發。
聞逝川正在旁邊擺弄他的手持攝像機,這個攝像機他擺弄了一路了,細細碎碎地拍了許多付行雲的鏡頭。付行雲在整自己的頭發,聞逝川就在旁邊對着他拍,付行雲伸手蓋住鏡頭,嘟哝道:“有什麽好拍的,別拍了。”
鏡頭被付行雲蓋住,聞逝川順勢放下,俯身把付行雲毛衣的領子拉下來,在他後脖子上親了一口,親得很重,連親帶咬的,留下了淤紅色的吻痕。付行雲來不及揍他,工作人員來敲門提醒他們時間到了,他只能整整衣領,臉上泛起了紅。
電影節上展映了好幾部電影,還有簡短的采訪。令付行雲意外的是,他居然還斬獲了一個小小的獎項,這是他從來未有的體驗。他認認真真地把翻譯過來的頒獎詞一句一句記在心裏,他上臺去拿獎,聞逝川在臺下不間斷地拍他。
展映和頒獎結束之後,在露天場地舉辦的酒會上,付行雲帶着翻譯,和幾個不同國籍的演員聊天,他喝了些酒,臉上飛紅,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亮晶晶的。聞逝川也抓住間隙拍他,有欣賞聞逝川電影的評委和他攀談,笑着打趣,問他為什麽一直在拍。
半開玩笑半認真,聞逝川用英語回答道:“這是我的缪斯。”
不等到酒會結束,他們就甩開所有人偷偷溜走了,走回酒店的路上,酒會那頭的上空放起了煙火,煙花燦爛,照亮夜空。左右無人,付行雲拽着聞逝川的手臂,讓他彎下腰,在煙花下接了個吻。
遠隔百裏的天空上也放棄了煙花,檀子明也在人群中穿行,他擠開一個個擡頭看絢麗夜空的人,在人群的海洋中找到了孑然獨立的孟清。孟清穿着素白的襯衣,風衣外套搭在臂彎上,煙花照亮他白皙的臉,他的疏離讓他像人海中的一座孤島。
檀子明站在他後面,拍拍他的肩膀,趁他轉過來的時候,伸手在他的耳邊打了個響指,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捏了一個硬幣,仿佛是從空氣中偷來的。
孟清被他逗笑了,趁着煙火與煙火中寂靜空隙,問道:“這是什麽?”
煙花“砰砰砰”地在空中炸開,檀子明大喊道:“這是魔法——”
孟清還未來得及說他幼稚,檀子明就将那枚在海灘上撿到的硬幣放進孟清襯衣的口袋,胸前的口袋是最接近心髒的地方。
餘向晚和白鷺坐在小木屋外面,抱着腿,看着滿天繁星,還有黑夜中的大片大片郁金香田。微風吹過,花朵如同黑夜中的海浪一般,不斷起伏。
“好想談戀愛啊。”餘向晚小聲嘟哝道。
白鷺看她一眼,嗤笑一聲,微微搖頭。
餘向晚朝着黑暗中的花海大喊道:“好想談戀愛啊——”
而重新墜入熱戀中的付行雲和聞逝川已經回到了酒店裏,大落地玻璃窗外,極目遠眺時能看到一點煙火殘留的火光,他們在窗前擁吻。
此時流淌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獨一無二的一分一秒,每一個吻都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每一眼的風景都是此生唯一一次的風景。
付行雲用剛學會的一句荷蘭語,蹩腳地小聲說道:“ik hou van je”
聞逝川親昵地咬他的鼻尖,問:“什麽意思?”
“我愛你——”
*張國榮,全世界只想你來愛我
我發現這篇文是寫過的文裏,出現過最多次“我愛你”。以前寫文總覺得這三個字不能出現太多次,多了就不值錢了,誰知道這篇文裏,這兩個人,怎麽說都說不夠,甜掉了牙。
完結倒計時了!